「辛苦了。」
跟我料想的一样,最后这座巢穴连深处的隧道魔蚁都跑出来了,加上哨兵总共有十五只。我先打倒了五只,剩下十只交给贝克他们解决。
这个数量接近他们能安全应对的两倍,但还是勉强打完了。儘管被撞倒、咬到好几次,不过没人受重伤。
「需要水或回覆魔法吗?」
「不用……只要清洗伤口的水就好了,我们有带饮用水。」
聪明。我用魔法在石制容器里装水。
「啊,不需要用同一桶水,我会準备所有人的份。」
「咦?可、可是水还很乾凈,这样太浪费了……」
「不不不,照你们这种用法,水会愈来愈髒的。就算只是擦伤,如果有奇怪的细菌跑进伤口就糟了。」
「ㄒㄧˋ ㄐㄩㄣˋ?※最近?」(编注:日文的「细菌」与「最近」同音。)
「呃——你就当成是一种病魔好了。」
「……威斯特,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啰嗦,乖乖用就对了。」
「嗯、嗯……那么……」
贝克清洗完伤口便去搬隧道魔蚁的尸体,威斯特也跟着照做。等到其余四人也轮流清洗完伤口,我便叫回所有史莱姆和利穆尔鸟,收进Dimension Home里。
在返回城镇的路上……
「欸,龙马,你为什么会这么强啊?」
鲁斯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讨伐哥布林那时,还有今天的隧道魔蚁,你都能轻鬆打倒牠们。」
「那些魔物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你自己一个人绝对能更快解决吧。」
因为亲自打过同样的魔兽,所以切身体会到双方力量的差距了吗?
以我的角度来说,我锻炼的时日比他们多了一段人生,这结果可说是理所当然。要是他们拥有与我同等的实力,反而会让我有些失落。我跟他们的外表看起来都是小孩子,所以他们感觉到失落了吗?
这样的话……
「嗯……应该是因为我有师父吧。」
有实力坚强的教练指导,加上日常生活有人照顾,让我得以挤出时间锻炼。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这部分真的很重要。
「你双持细剑的武技就是师父教的吗?」
「这不是剑,而是刀。还有我之所以会用两把刀,是因为做过单手持刀的训练。」
「只要这么做就能变强吗?」
贝克兴緻勃勃地问道,然而光是单手挥刀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种训练还包含了强化握力与肌力的目的……但最重要的理由是,为了应对『一只手不能用的时候』。
战斗经常伴随着受伤的风险,未必能以万全的状态与敌人战斗。要是在战斗中负伤导致一只手不能用,挥不动武器的话就会没命。若是技巧不够熟练,面对让自己在万全状态受重伤的对手也很难奏效,肯定会陷入压倒性的劣势。
因此我接受过仅凭单手使用一把武器的训练,刚纔则是左右手各使一把刀,随心所欲地挥舞两把武器。比起二刀流,这种说法较为準确。
当然,这么做之前必须具备一定程度的基础。勉强以单手操使连双手都没办法正确运用的武器,只会变得不伦不类,还是先在公会或其他可靠的地方接受训练比较好。
话说回来,贝克他们没有师父吗?
我问了之后得知,贫民窟的前辈曾教过他们基本技巧。不过对方也很忙,他们大多只能自主练习。虽然还有拜託公会指导这个方法,但他们担心学费不够让自己掌握战技。
「得先存钱才行啊……」
「我、我也可以问你问题吗?」
「可以啊,你想问什么?」
「龙、龙马你……战斗的时候都在想什么?那个……不会害怕吗……?」
原来如此……威斯特确实比较放不开,战斗时总是不积极进攻。
从他们的战斗方式来看,先是贝克发挥灵敏的身法,以短剑和徒手格斗进行牵制。然后在玛尔达的木魔法支援下,由鲁斯和路咪儿用剑与枪压制敌人,最后交给力量大的菲妮亚和威斯特用槌子打出致命一击。这就是他们的基本战法。
这是他们针对隧道魔蚁制定的战法,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可以看到威斯特自己不积极上前攻击的状况。
不只是因为害怕,该说是太温柔吗……他的力量放不开,往往要两、三次打击才能收拾敌人。要是他使出全力的话,只需一击便能打倒敌人了。
既然他问我心态的问题,应该是有这方面的自觉吧。
「又在说这种软弱的话了,我不是一直跟你说,只要一股脑打下去就好了吗?」
「嗯……可是对手一出现在眼前,我就忍不住害怕……」
看来这情形果然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不过该怎么回答呢……
「我……没想什么。」
「咦?」
「战斗时只想着跟战斗有关的事,专注在敌人的行动和自己的应对上。」
只要锻鍊出一定的实力,自信也会随之而来。这话说了或许会让他自责,但我与隧道魔蚁对峙时并不会感到恐惧。
「要克服恐惧,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训练并累积经验吧。」
这根本是老生常谈,要是我能更好地回答就好了,但我并不具备这种沟通能力。威斯特难得问我问题,真不好意思。
「龙马你没有错!那些大人也是这么说的……」
「嗯?还有别的原因吗?」
「不,没什么——」
「威斯特被人说不适合当冒险者啦。」
「唔!」
贝克忽然插嘴道。这句话让威斯特顿时陷入沉默,看来是说中了。
「是谁说了这种话?」
「其他人,贫民窟小孩在当冒险者的不只有我们。」
「毕竟冒险者任谁都能当,而且有冒险者资历的人,找工作比较容易被录取。」
「贫民窟出身……会受到戒备,当过冒险者的人比较令人放心。」
「前提是要留下认真工作的纪录就是了。」
贝克不爽地说道,女生们接着补充说明。
一旁的威斯特垮下肩膀,显得十分消沉;鲁斯正在安慰着他……
「你们跟那些孩子关係不好吗?」
「与其说关係不好,那些家伙很擅长战斗,赚的钱也比较多。最近他们开始瞧不起只会採药草的人。尤其威斯特力气大、块头也大对吧?但他个性比较软弱,所以更被人瞧不起了……威斯特你也别忸忸怩怩了!那些家伙跟你不一样!再说要比实力的话,他们也打不过这个怪物吧。」
我被拿来举例了,但怪物这称呼也太过分了吧?
话说回来,小孩子之间的事也很複杂呢……
「可是……继续当冒险者的话,听说有时候还要杀人耶。」
「这种事连那些家伙也还早得很吧!」
「但贝克你不是也说过吗?」
「说过什么!」
「叫我要更有攻击性一点。」
「笨蛋!我的意思跟那些家伙不一样啦。」
……贝克的情绪太激动了。
「等一下,你们两个在这里争论也没意义啊。」
他们似乎有点被沖昏头的样子,于是我出言介入。
为了让两人冷静点,我们边走边说话……
1、那些孩子对威斯特说了刚才那些话。
2、正如贝克所言,他们也说了不少跟当前无关的状况与心态的问题。
3、事实上,继续当冒险者的话,的确有可能遇到这种事。
4、威斯特认真地思考这些问题,希望能儘快独当一面,帮上伙伴的忙。
5、贝克认为慢慢来就好,也打算陪他一起成长。
重点就是这几项。
威斯特对自己的问题有所自觉,儘管个性软弱但有进取之心,也因此给人一种无头苍蝇乱窜的感觉。而贝克虽然察觉到这点,但以他的个性来说,应该是当成『只要一笑置之就行了』这种程度的事,所以搞不懂为何威斯特会如此烦恼。
……真是複杂。
「总之,以我个人的意见来说,威斯特确实有点想太多了……」
「我就说吧?」
「怎么会……」
「不,你们听我说完。现阶段确实没必要太在意,但思考未来的事、对伤害他人或生物有所抗拒,也是很重要的事。」
「你到底支持哪边啊?」
「不是『支持哪边』的问题,比方说……这个嘛……如果在镇上觉得肚子饿了,你们会怎么办?」
「当然是吃东西啊。」
贝克毫不犹豫地答道。倘若身上没带食物呢?
「去店里买。」
「现、现在这个时间也可以去餐厅吃饭……」
「外食很贵喔,愿意花点时间的话,离开城镇去采野草之类的食材比较省钱。」
「用其他东西跟邻居换食物。」
他们接连提出意见,就是这样。
「其他还有种田收穫农作物,以及偷取食物这种不好的手段。」
『不可以偷窃。』
六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们之前明明还想擅自拿走我们留下的猎物呢。」
「呜。」
「那、那是因为……」
我一提起那件事,他们的表情就迅速变得尴尬起来。我好像太坏心眼了。
「我不是要责备你们,毕竟你们已经反省了,再说那件事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
……回到正题吧。偷窃确实是坏事,但也算是『一种手段』。我想说的是,要达成一个目的,可以採用各式各样的手段。刚才的问题也一样,除了贝克和威斯特的意见之外,还有别的答案。你们两个都太极端了。」
「那、那龙马你是怎么想的?与魔物战斗的时候……」
「我之所以夺取对方的性命,是『因为有必要』。」
为了取得食物、为了做成衣服,或是为了工作,都是『因为有必要』所以夺取猎物的生命。
面对袭击,无论对手是魔兽还是人类,为了保护自己都『有必要』夺取其性命。
就只是这样而已。
「说得严厉一点,会让身手变得迟钝的烦恼,只不过是战斗的累赘罢了。」
一只飞虫与一个人类,同样都是生命。
『平时对飞虫有若待人,战斗时砍人便如驱虫』。
在一瞬间的犹豫便会丧命的状况下,唯有捨弃或搁置烦恼才能提高生存机率。
这是我家自古流传的家训。
我认为这个道理是正确的。
虽然我仍旧无法把人和飞虫当成同等的存在,但在战斗中并不会让抗拒感影响到自己的身手。
……我觉得自己算是分得相当清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