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眼神就像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事物。
「你在说什么?」
「他真的会死喔!?」
「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隐情,至少现在是盗贼对吧?就算被杀也不能有怨言。而且我说了不打算无谓地杀人,但如果你们试图反抗或逃走,我也没理由让你们活着。」
讨伐盗贼的原则是歼灭。儘管活捉可以提高报酬,但并非义务。若是像这次一样有问出情报之类的理由则另当别论,基本上还是要以自己的性命为优先。
「我有几件事想问……你们愿意回答吧?」
「是、是的!!当然愿意!我什么都会说!我不想死啊!」
只有一个人还是一样老实。
「就是这样,其他人就算少了一个也没差吧。」
「开、开什么玩笑!?」
「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杀人啊!?」
「我才不想被盗贼这么说呢,那些剑是你们杀了人抢来的吧?」
就在我说出这句话时,痛苦挣扎的男子终于失去意识倒下。
……威胁到这种程度就行了吧。
「算了,忘记警告的我也有过失,这次就原谅你吧。」
我向变成项圈的史莱姆下达变大一点的指示。
「喂、喂……」
「他还活着吗?」
「我怎么知道?」
「你说什么……」
「既然胸口有在动,那就是还活着不是吗?真的死了再说。」
我没有特地靠近他确认生死,要是被他趁机打过来也很麻烦。
「而且人体有血肉、骨头和内脏,都是我的从属魔兽喜欢的部位。我不会浪费死去的生命,这点还请放心。」
「「「……」」」
意识清醒的男人们同时身体发抖。
我也没什么资格说这种话,等自己死掉之后才珍惜生命就太迟了。
虽然我在这里重生,但完全不晓得地球的身体怎么样了……
「总之别挣扎就好。放弃抵抗,乖乖听我的话,这样就不会被杀了。」
等他们终于安静下来后,我问起剑的事情。
「我在找一个失蹤的人,那个人走过上面的山道,把武器装在载货马车上前往凯雷邦。而你们拿的剑每一把作工都一样,还很新对吧。我稍微看了一下,那个木箱里装的也是金属。
我就直接问了,是你们袭击他的吗?」
「是、是的!我们的剑是不久前抢来的,箱子里的东西也是。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记不清长相了,不过应该是你说的那个人……地点也是在这上面没错。」
果然是这样。
「你们是怎么袭击的?我打听之后只知道他走过这条路,但每个人都说没有遇到异常情况。」
「啊啊,我们本来想挡住马车,只抢走货物。可是箭矢射中马匹害牠大闹起来,马车就这样偏离道路,倾斜后一口气滚落……我们以前常被要求做掩盖袭击痕迹的工作,所以消除了车轮的痕迹,让马车坠落的悬崖杂草长得更茂盛之后,就带着值钱的东西逃走了。」
「……车夫呢?」
「不知道……」
不知道?这怎么可能,马车又不会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行驶。
「别想隐瞒,全都给我说出来,你们杀了人吧?」
「没有!不,我们没杀人!马车滚落时他失去了意识,所以我们把他的手脚绑起来,藏在那个一直没醒来的家伙用魔法促进生长的草丛里。接着只偷走货物就离开了,所以不知道之后的事!我说的是真的!」
「……你们没有了结他的性命吗?」
明明做了掩饰工作,要是受害者说出来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这说词不免让人怀疑,他是为了博取好印象而说了谎。
「没有!再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人,只想抢了货物和食物就逃跑!也没打算让马车从道路上滚下去!所以我们没杀车夫,应该说我从来没杀过人啊!」
「啊?」
从来没杀过人?
「你们不是盗贼吗?」
「我们是负责收拾善后的杂务小弟,因为老大怕我们在现场搞砸……所以这是第一次直接袭击别人。不只是我,这几个逞强的家伙其实也没杀过人,顶多是闯空门或当扒手……」
「也就是说你们怕了,是这样吗?」
「虽然我们是盗贼的同伙……但害怕杀人有什么错!我们才不像你或老大那样杀人不眨眼!」
现在看来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但……
「别开玩笑了。」
听到他们的辩解,我觉得自己的脑袋逐渐冷却。
「害怕杀人有没有错?当然没错,这是正常的感情。但『你们』没资格这么说。」
这些家伙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因为害怕杀人,所以没了结对方的性命?但你们之后也没有救他吧?」
「那又怎样,难道要我们带他去城镇吗?」
「你们检查过他昏倒的原因了吗?就算缺乏医学知识,也该知道用力撞到头很危险吧。即使外表没事,也不晓得内部的情况如何,搞不好会在昏厥中死亡。」
不只如此,这一带的危险生物虽然不多,但哥布林之类的不管在哪都有可能遇到,连诸神保证过『相对安全』的卡纳森林也有。在别人昏倒时把手脚绑起来,一旦他被魔物发现,毫无疑问会被凄惨地杀死。
「刚才也说了,那个人还没被找到,尚未确认安危。你们说没打算把他推落悬崖?没亲手了结性命,所以不算杀人?开什么玩笑。」
遭遇事故而死的例子数也数不清。
不仅有交通事故,也有小孩子天真地玩起危险的游戏,结果意外死亡。
世界上每天都有许多人死去。
但那些加害者难道是抱着『好,来杀人吧!』的觉悟引起事故的吗?
没有这种人吧,有的话那不叫事故,而是故意杀人。
杀人不需要觉悟。
只要做出相应的行为,即使不是故意的也足以致人于死。
他们明确地以『强盗』为由做出这种事,结果就算让一个人死亡也毫不奇怪。
再加上没确认对方的安危就丢着不管,做到这种地步不该宣称『自己没杀人』吧。
「「「……」」」
「又说不出话了吗,刚才的气势到哪去了?」
「……是在说教吗?你这小鬼懂个屁啊……」
说教?才不是这样。
「我没杀人、不想杀人……我只是看不惯对一个人见死不救的家伙们,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罢了。」
……我没空和这种人斗嘴。
「喂!?等等!你不是要放过我吗!?」
「虽然我看你不顺眼,但我不会杀你。相对地,你要带我去马车坠落的地点。」
七十二小时,在地球上遇难若超过这个时间,据说生存机率就会显着下降,而且这是在有食物、饮用水与保温手段的状态下。要是不具备这些条件,时限还会根据有无受伤而变得更短。
「『Dimension Home』。其他人我也不会杀,但会让你们待在这里面,下次出来就是在某个城镇的驻所了。」
我扛起从头到尾都没醒来的那个人如此宣告,着手拘留这些人。
■ ■ ■
「是这里没错吧!?」
「是的!没错,小少爷!」
「……别叫我小少爷,感觉很噁心。」
「失礼了!!」
我让诚惶诚恐的男子坐在临时製作的揹负式坐凳上,在没有道路的地方不断往上爬。
根据我命令他带路后得到的回答,犯案现场果然是在凯雷邦附近的路上。
不过由于他们在山里来回走动了好几天,不先回到道路上就没办法带路的样子。
于是我只好放弃直线前往犯案现场,优先返回道路。
多亏有利穆尔鸟飞在前面,让我不会迷路。
「……我有件事想问你。」
「是!请儘管问!」
「你们是在两天前袭击他对吧?为什么还待在那个地方?一般来说不是要赶紧逃走吗?」
「因为我们发现下山后是草原,没有地方能藏身。这副打扮遇到人难免会被怀疑,只好回到山里了……」
「那如果这次没被我抓到,你们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竟然没有计画喔。」
「因为我们光是要逃离讨伐队就拚尽全力了……」
「这么缺乏计画,之前是怎么度过的?」
「我们有在讨伐队来之前做杂务搬运的粮食,逃跑时就带在身上,一路吃到这里。但那些食物在三天前吃光了,我们只好袭击别人。」
于是他们盯上了刚好路过的佩多罗先生是吧。
「你们之所以带走货物,是为了什么?」
「被讨伐的老大和某个地方的商人有联繫,会用抢来的货品和钱换取粮食与武器,所以我们想说带着应该有用。」
「……我问你,你知道该怎么找那个交易对象吗?」
「……我们只是觉得万一机会到来,身上不能什么都没有。」
竟然毫无头绪吗!
「你们也未免太鲁莽了吧。」
虽然我也算是看心情做事的人,但还不至于这么鲁莽。
「真亏你有办法当盗贼当到现在。」
「因为我是负责杂务的,只要听从老大或别人的指示就能勉强过活……打扫和洗衣服之类的事,我在故乡的村子也做过。」
「……我觉得比起当盗贼,你还是回故乡比较好,有什么不能回去的理由吗?」
「嗯,那个……我因为殴打村长而被流放了……」
「……就算对方是比你还大的掌权者,打个架有必要流放吗?说到底,你为什么要殴打他?」
「一般的村子是不至于,但我的村子是由村长统整后向领主缴税。管理农作物收穫量的也是村长和其家族,他们会写字、算数……还利用这项优势,把一部分当作税金的农作物和钱收到自己怀里。」
我默默听这个男的娓娓道来。他有一次工作时,为了偷懒而前往人烟稀少的地方,途中刚好经过村长和儿子在商量私吞公款的小屋后面。提出质问后,答不出话的父子让他火大起来,于是殴打了村长。当这场骚动引来人群之后,他被栽赃是『威胁村长儿子让他逃漏税』。
「他们把事情说成是儿子不愿服从,村长则是来叫我住手的。因为关键的对话只有我听到,最后村里的人都相信村长。大家以白眼看我……村长则是假惺惺地表示因为我没得逞,所以流放就行了。不接受的话就向来收税的徵税官报告,说我是想侵佔税金的男人,判我死罪。于是我不得不离开村子。」
若侵佔要上缴给领主的税金,那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然而村长逃漏的是『村民多缴的份』,每年都有依照规定额度确实缴税。
只要缴纳该交的税金,徵税官就会对村长的说词照单全收……至少不会进行严格调查。要是贿赂的话,还会在一定程度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是徵税官到访村子的实情,男人如此说道。
不知道这段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总之这个男的就是抱持这种想法离开了村子。
「……然后你就成了盗贼?」
「我在镇上的店里打杂过一阵子,也当过冒险者……唉,全都因为一直犯错而做不久。最后连吃饭都有困难,当起了小偷,在快被抓的时候逃走,不知不觉间就变成盗贼了……」
「其他人也是这样吗?」
「他们应该跟我差不多吧,都是走投无路了。再说要是头脑好到可以考虑这么多,一开始就不会去干什么盗贼啦……啊、没事!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