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田渊~
发现主任遗体的隔天,职场上瀰漫着沉重的气氛。
昨天回到公司之后,公司内……特别是开发三课陷入了骚动,没有余裕感受什么沉重气氛。
■ ■ ■
「田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踏进室内,看到我的课长就脸红脖子粗地怒吼,并把他的手机抵在我眼前,距离近得甚至能闻到烟味。
我接过手机看着画面,只见如今几乎无人不知、可以「推送」简短讯息的社群软体已经打开,上面显示的讯息是:
『在〇〇线发现超恶劣乘客』。
不仅如此,还附上我和井口先生去主任家途中的影片。影片似乎经过一些剪辑,从他大声发着牢骚到恫吓周遭人们的画面,可说是一览无遗。
也有很多人在讯息底下回应,内容几乎都是在指责井口先生。再加上——
『这家伙跟他是同一个人吧?』
这则讯息附的连结,是井口先生被两名警察压制着,从主任的公寓押进警车的影片。
看到讯息的瞬间我就理解了,因为警车停在外面,吸引了群众围观。而且他很不识相地进行抵抗,让警察保护当事人的原则形同虚设,所以才会暴露出穿着和长相。
当然,两部影片中的主角被判别是同一个人,致使井口先生被带走时的状况也随着情报散布出去。
『他是谁?杀人犯?』
『好像只是发现了遗体,人不是他杀的。』
『似乎以为对方只是在睡觉,对遗体又打又踹,狠狠揍了一顿。』
『他被带走时一直大喊大叫,听一听就能掌握大致情形了吧。』
『之后赶来的警察一问话他就发飙,就跟影片里看到的一样,挣扎着说人不是他杀的。』
『警官明明说只是单纯的确认而已,他完全是以为自己被怀疑了吧。』
『如果他真的没把人踢死,从推定死亡时间就能证明清白了,还特地让自己被抓,白痴。』
『就算没杀人,也有毁损尸体之类的罪责要追究吧?』
『我知道这个人,直到两年前他还是在当地作威作福的流氓,名字是井口元治。』
『很有名?』
『恶名昭彰。总是带着跟班流连于电子游乐场之类的地方,人品超差,打格斗游戏赢了会踢尸体,输了就搞真人快打。』
『游戏里踢尸体,现实中也踢尸体啊?』
『他很能打吗?』
『应该没多强,顶多打得赢不习惯打架的人吧?而且他会烙人围殴。面对别的流氓或看起来很强的家伙就缩了,根本纸老虎。』
『烂透了w』
『为什么这种杂鱼可以作威作福啊?当地的流氓都比井口还废吗?』
『他老家是地主,家里开公司又有钱,找他碴以后就麻烦大了,所以没人会这么做,跟班就是想分点甜头。大家都在私底下抱怨他,所以很出名,只有本人不知道这件事,还自以为很厉害,嚣张到不行。』
『找到他住的地方、老家还有读过的学校了。』
从时间轴来看,发文不到三十分钟就被肉搜到了。
我才刚看到这里,手机就被课长拿了回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我才派你一起去的吗!?刚才他爸爸打来发火了!害我现在状况危急,你懂不懂啊!?」
事情我明白了,不过这要求根本是强人所难。先不说搭电车那时,我们在不同房间做笔录后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不过这理由行不通,课长显然激动到完全听不进我说的话。
「我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课长!有您的电话!」
「……拿来……您好,换人接——!?常董!这次的事情,这个,是、是……已经找到公司了,有许多人打来……到总裁办公室一趟……是,我明白了……!当事人田渊现在在这里!不需要……是,明白了,我立刻过去……失礼了。」
课长无力地放下听筒,缓缓转过头来。
「喂田渊,快回去工作。竹林死了是吧?他的工作全部交接给你,知道了吧!」
课长用尽最后的力气迁怒于我之后,一脸悲怆地离开了。那天,他再也没有回来。
■ ■ ■
到了今天早上的上班时间,毫无生气的课长去向井口先生的长辈谢罪后,到现在仍然没有联络。
「嗯……您好,我是田渊。松村小姐?」
「啊,田渊?总算打通了~真是的,其他人的手机都打不通,是在干嘛啊?」
「我也不清楚……有什么事吗?你好像在外面。」
「啊,对了对了,我今天请假。就是啊,因为井口的关係,公司不是很糟吗?结果我爸叫我今天不要去上班,还说为了避免麻烦,乾脆休假一阵子。就这样,我暂时不会到公司。这是我爸的命令,你要好好跟课长说喔,就交给你了。」
……对方说完想说的话之后,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田渊老弟,刚才那是松村小姐?她今天没来上班,有说什么吗?」
「她说今天请假,可能有一阵子不会来。好像是因为井口先生的事传进长辈耳里了。」
「松村小姐那里也一样吗……」
「已经中午了,她也太晚联络了吧……」
「她说有联络大家,但电话打不通。」
「反正一定是骗人的吧,只是想表示自己没有错。再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说爸爸叫自己休假是怎样?这还算是社会人吗?」
「有联络还算好的吧?除了我们之外,大家几乎都是无故缺勤。」
因为诸多原因,三课的人数比其他部门多,总共有32名职员。然而,现在这间办公室里只有10人,包含课长在内的外出职员有4人,在公司负责其他工作的有3人,确认有来上班的总计17人。
剩下15人全员缺勤。
「算了,他们不来也比较能安静做事……」
这句没有特别针对谁的话,是在场所有人的共识。
「……好,那我去出外勤了。」
「咦?田渊先生,你今天有外勤的行程吗?」
「不是我的,是从主任那边交接来的工作。」
「啊……」
感觉室内的气氛变得更沉重了。
在这里的人们或多或少会在乎主任过世的事。
或许还刻意埋头工作,试图忘掉这件事。
「……我走了。」
『路上小心。』
工作伙伴神色尴尬,我就像在逃离他们的视线一般,离开了公司……
■ ■ ■
「唉……」
我向主任负责的客户打过一轮招呼后,天已经黑了。
奔波劳苦,但与对方的交谈更令人痛苦。
『非常抱歉,这件案子就当它不存在吧。』
『贵公司还真是雇了个不像话的员工啊。』
『我们现在处于关键时期……请回吧。』
『竹林先生过世了?真令人遗憾……』
『虽然外表看起来像个黑道,但他是认真的好人。』
『在明知勉强的前提下,用很赶的交期拜託他时,他也努力帮我们处理了。』
井口先生的事件让公司的形象受到打击,好几件案子都被取消了。
很早就认识主任的负责人谈起回忆时,老实说很痛苦。
沉重的脚步愈发凝滞,然而工作依然堆积如山。
我勉强挤出力气,回到公司后……
「我回来了……?」
三课已经成了一具空壳。
「辛苦了,田渊老弟。」
「呜哇!?啊,马场先生……」
「抱歉,好像吓到你了。」
「不会,我才要道歉……只有你一个人在吗?」
只有课内年纪最大、快要退休的马场先生在公司?
他好像刚好处在我的视线死角,所以我一开始没发现。难道课内其他人都出外勤了?
现在已经晚上了,出外勤也得配合对方的时间,这不可能。
「大家都回去了。」
「回去了!?」
这怎么可能?这个部门平常明明会有四、五个人加班到深夜耶。
更别说如今主任过世……
「课长打电话说他出完外勤会直接回家,然后大家决定今天準时下班……毕竟竹林老弟过世的事,让大家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样啊……」
「明天能做的工作就明天再做,反正不管今天做还是明天做,都是地狱,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不是吗?」
「说得也是……」
「……很痛苦吧?你也回去吧,你和大家现在的精神状态都没办法好好做事,硬要做只会犯错,让工作增加……我也要回去了。」
「好的……」
对方语重心长地劝着我。
这些话语就像渗入了身体里一般。
……回过神来,我已经站在家里的玄关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而且手上除了公事包,还有装得满满的超商大袋子,里面放着大份量便当、饭糰、冷掉的热食、超商甜点、零食。到底是什么时候……?
「啊。」
仔细一看,袋子里有计程车的收据,不过顾客名字写的是『马场先生』。
「……」
先换衣服吧。
我放下手上的东西,将西装挂在衣架上。
『挂在椅子上太久会有皱褶。』
此时,我忽然忆起刚进公司时,主任对我说过的话。
当时他好像介绍了一种可以装在公司椅子上的椅子衣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