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沉。空气变得越来越寒冷刺骨,呼吸吐出来的气息凝结成了白雾。不过,对于已经不是人之身的银龙来说,对这寒冷的夜风并没有啥感觉。蕾切尔站在寒风凛冽的岩石边缘,她蔷薇色的头髮和衣服的下摆在迎风飘蕩。不过她依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意。而西奥博尔德也是和她一样,身体完全没有因为冷风而哆嗦过一下。
看着在云雾里遮遮掩掩的青白色的月亮,蕾切尔口中吐出白雾,叹了口气。
「那么,我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蕾切尔从巨岩的边缘一跃而下。翻飞的衣服以及指尖开始散发出点点白银的磷光,然后蔷薇色头髮的女孩就变成了一头银白色的银龙,盘旋而上,直上天际。
她飞的方向是拉托雷亚的王都科努。在艾玛波拉和艾伦的食物和必要的生活用品用完之前,必须回去王都补充。在寒冬的森林里,靠自己想要补充这些相当困难,所以飞回王都反而会更加省工夫。
蕾切尔为了不让艾玛波拉看到自己银龙的姿态,回来的时候会现在森林里先变回人身。这样飞回王都补充食物主要是由蕾切尔负责。因为她不仅和王家关係深厚,而且她飞翔的速度比西奥博尔德快得多。在蕾切尔一做出这样的决定后,她就马上出发了。
身下是一片枯木的海洋。薄薄的一层月光镀在这片枯木的海洋上,彷彿如遍地无人收拾的白骨,满目凄凉。整座阴森的森林,除了偶然能听到一两声的鸟鸣,好像已经完全死了一样毫无生机。
万籁俱寂,耳边只有风声。不过,犹如被风乾的硬物被吹落岩石上的声音打破这死寂。
西奥博尔德回头一看,原来是双手抱着树枝的艾伦,站在自己的身后。为了火堆拿过来的木柴不断地从她手中滑落。
来到西奥博尔德身边的艾伦将那些乾枯的树枝放在脚边,一根一根地放进火堆。看来她是感到夜里会变得寒冷于是拿了这些过来。现在西奥博尔德并不需要取暖,但是艾伦并不知道这一点。
这些乾枯的树枝,是艾伦和西奥博尔德一起下去时捡的。没等别人吩咐,她就自己去收集枯枝。以前,在那山野小屋里生活时也是这样生火取暖。当时西奥博尔德就教过艾伦。现在看来,艾伦把这个牢牢地记在心里。看到艾伦变得越来越懂事,西奥博尔德心中欣慰的同时,也涌起了一股寂寞之情。因为他深知,自己恐怕再也不能留在艾伦的身边,继续教她这样那样的事情。
西奥博尔德接过艾伦递给他的火石,摸了摸戴着帽子的脑袋后,点起了火。艾伦坐了下来,定定地看着眼前摇曳着的火光。
「艾玛波拉呢?」
西奥博尔德问艾伦还在塔里昏睡的艾玛波拉的情况,艾伦只是小小地摇了摇头。看来艾玛波拉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虽然西奥博尔德很想马上就去陪在艾玛波拉的身边,但是现在艾玛波拉昏迷衰弱的原因正是他自己。现在他只能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随时可以赶到她身边的这种距离,守护着她。
「艾伦你也去睡吧。」
这里很寒冷。塔里虽然也是寒冷,但没有风,所以应该暖和不少。而且,里面还有刚才拿过来的被子等物。
艾伦没有动。她只是獃獃的看着火堆,将自己的膝盖抱得更用力。
她睡不着吧。西奥博尔德不想勉强艾伦,于是就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就在这时,「噗嗤」一声,艾伦打了个喷嚏。鼻涕垂在了鼻子边,但她又不想弄髒自己的手套去擦。左右为难之下,她只好将鼻涕再吸进鼻子里。
西奥博尔德想找些东西帮艾伦擦鼻涕,可是现在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只好用外套的下摆帮艾伦擦去她脸上的鼻涕。他的手触到艾伦那小小的脸蛋,很冷。艾伦的鼻子,也冻得通红。
西奥博尔德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让艾伦披上。至少,还想让艾伦能够再暖和一点。想到此,他乾脆就盘膝而坐,将艾伦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他心想,艾玛波拉的话一定也会这么做的吧。
艾伦挨在了西奥博尔德胸前,握住西奥博尔德抱着她的手。西奥博尔德认真看了下那对艾伦非常珍视的红色手套,依然像新的一样。她头上戴的那顶毛织的帽子也是同样如此。
鲜艳夺目的红色,罂粟花的花色。
在他拿起艾伦的手看她的手套的时候,艾伦向后仰起头,看着西奥博尔德,有点害羞地笑道。
「波拉帮我做的。」
「这样啊」
因为是艾玛波拉给艾伦织的,所以她才会这么重视,一直戴在身上。艾玛波拉当真是把艾伦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而艾伦,也是将艾玛波拉看作是自己的母亲,爱着她。
但是,这样艾伦当真会幸福么?西奥博尔德知道,亲子之间的爱,血缘并不是一切。西奥博尔德和艾玛波拉两人,就是从没得到过父亲的爱。但是他们的母亲不同。西奥博尔德的母亲是一直守护着西奥博尔德,而艾玛波拉的母亲,则是在痛苦的矛盾纠葛中生下艾玛波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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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奥博尔德亲眼目睹了当时为了换食物而把女儿卖给别人的艾伦的母亲。她在离开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不过就算是这样,艾伦能忘记她的亲生母亲么?虽然西奥博尔德不想将艾伦送回到这样冷漠的母亲身边,但是,艾伦是因为当时冷漠,浅薄的自己,才被牵涉进来。这事实怎么也不能改变。作为当事人艾伦的心情,自己一直都没有去顾及。
「艾伦。」
「什么啊?」
「和我们一起来到这里,不觉得讨厌吗?你想不想回到你真正的母亲身边?」
听到西奥博尔德这样问,艾伦不再看着西奥博尔德,而是看着面前的火堆,没有出声。就在西奥博尔德后悔不应该这样问时,艾伦平静地回答道。
「我之前的母亲呢,很容易生气的。一直都是怒容满脸。可能艾伦很蠢,她说艾伦就是个累赘。她虽说肚子饿的话就可以去拿别人的,但是呢,过去拿了别人的东西吃的话,那个人就没得吃了。所以,艾伦做不到。于是,艾伦是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没有拿到的孩子,所以,经常都分不到饭吃。」
艾伦的语气没有眷恋,也没有怨恨,只是平淡地说着她的亲生母亲,就好像谈论着的这个根本就是别人的家事一样的口吻。
说不定,她真的是希望这种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西奥博尔德想起初遇艾伦时她那瘦骨嶙峋的样子,就已经明白到,艾伦口中所说的,不肯听话去偷东西,所以连饭都不给吃的这些经历,绝对是她的亲身经历。
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自己的亲人所教的,肯定是想都不想就认为是正确的,然后按着大人的话去做。但是艾伦却太懂事,也太过于顾虑其他人的感受。她的母亲无法理解她的这一份正直,于是她的母亲就认为她是累赘吧。不过,她始终是艾伦的母亲,绝不会因为她太过弱小就要将她抛弃,而是因为艾伦太坚强,她束手无策。
「现在,你觉得幸福吗?」
至少,希望艾伦现在会比和自己相遇之前幸福一点。艾伦毫不犹豫就点了点头。
「因为现在,我的妈妈是波拉,我的爸爸是西奥。家里还有爷爷和奶奶呢。波拉她呢,在艾伦做了不準做的事之后,她会生气的阻止我。但是呢,平时她一直对我很温柔的。所以,艾伦很喜欢艾玛波拉,也很喜欢她的歌。而且,艾伦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我一次都没见过。因此,西奥就是我最初的父亲,我真正的父亲哦。保护着我和波拉的,爸爸哦。」
和刚才不同,艾伦现在的声音很兴奋。彷彿艾伦的亲生父母和西奥博尔德,艾玛波拉两人根本没必要拿来比较。
不过,他们和艾伦一开始并不是美丽的邂逅。西奥博尔德和艾玛波拉两人都是完全为了自己利用艾伦,而又不忍抛弃她才把她带在身边。将如此幼稚的两个人,变成艾伦的父母,毫无疑问就是艾伦的力量。会将艾伦卷进来,是西奥博尔德当时完全没有料想得到。艾伦一直就在两人之间,一步一步地引领着两人前进。
西奥博尔德不禁将艾伦抱得更紧了,双手感受着遇到这孩子的幸福。艾伦似乎有点辛苦,她扭头过来看着西奥博尔德。
「西奥幸福吗?」
艾伦问了同样的问题。但是西奥博尔德的回答却堵在了胸口,似乎连点一下头都没有力气。
「能和你跟艾玛波拉相遇,绝对是幸福的。但是,不能为你们做什么事,给你们凈添寂寞的回忆的我,实在说不出是幸福。」
自己撒谎的话艾伦肯定能看穿。所以,西奥博尔德坦率地按着自己的心情回答艾伦。艾伦听完西奥博尔德的回答后,又再看向前方,静静地挨在西奥博尔德的胸前,口中小小地嘟囔了一声。
「湖之公主的歌」
这是艾伦自己对《尼滕斯的水之乙女》这首歌谣的称呼。这首记叙着在湖边居住的美丽的妖精的故事歌谣,是艾玛波拉第一首唱给艾伦听的歌。也是因为这首歌,西奥博尔德将送给艾玛波拉的那块月长石叫做「水面之月」。
「波拉她好像已经唱不出这首歌了。她很是伤心。」
这也是她崩坏的记忆所影响么?对她来说,不能唱歌是何等的痛苦。自己,果然只是一味地去夺走她的东西,任何事都未能为她做过。想到此,西奥博尔德痛苦地咬紧了嘴唇。
艾伦看着面前的火堆,继续说道。
「艾伦也很喜欢听这首歌,所以,不能再听到波拉唱了,觉得有点伤心。可以和波拉再一起唱歌就好了。——西奥,你会唱这首歌么?」
「我,这首歌我只会唱一部分。」
在西奥博尔德听艾玛波拉唱过这首歌之前,都是他小时候睡前听母亲唱的。他的母亲就是用这首歌哄他入睡。歌的内容西奥博尔德记得并不清晰。因为每一次在歌未唱完的时候,他就已经睡着了。
「部分也好,唱给艾伦听吧。」
艾伦低下头,有点踌躇地说道。
这是平时不怎么表达自己愿望的艾伦,少有的恳求。连同回忆,艾玛波拉失去了这首歌。艾伦也同样是如此。
似乎是听到西奥博尔德说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那一番话之后,艾伦才下定决心说出这个要求。她理应说出更多心里的愿望,但她只是提出了这个微不足道的要求。虽然西奥博尔德没有怎么唱过歌,但是,现在他能为艾伦做的,也只有这个。
他抬头仰望着夜空,搜寻着记忆中小时侯她母亲唱给他听的那首歌谣。
西奥博尔德轻轻地吸了口气。
「唱的是《尼滕斯的水之乙女》」——提示着故事即将开始的序词。
周围一片黑暗。艾玛波拉心想,自己又昏睡到晚上了么。于是想坐起来,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艾玛波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在水中漂浮着一样,完全无法分辨任何的方向。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她随即一想,马上就理解到自己还在睡梦之中。
自己的身体依然不能动。艾玛波拉心中不禁有点不耐烦,她不断地眨眼。但是,无论睁开着眼睛还是闭上,眼前都是一样的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就如同已经消失了一般。艾玛波拉心中的恐惧不由自主地都涌了出来。
讨厌的梦。能快点醒来就好了。
艾玛波拉心中不断命令自己的身体,要昏迷中苏醒过来。她手脚用力。但是,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效果。看来只能这样等着自己自然地醒过来了。艾玛波拉不禁叹了口气。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笑声。
听声音是一个还很年幼的少女。虽然艾玛波拉想去看她在哪里,但是身体却动弹不得。就在她正要喊「有谁在么」的时候,黑暗中,一双闪闪发光的金色的瞳孔,出现在她的眼前。
彷彿如没有月色的夜晚里隐藏在黑暗中黑猫的双眼,散发出毛骨悚然的妖异的光芒。这双眼看着艾玛波拉,就彷彿看着老鼠一般妖异地眯成一条线。
「你看样子很是辛苦,没事吧?」
和那双如同看着猎物般的眼睛相反,她温柔地向艾玛波拉问候道。「真是古怪的梦啊。」艾玛波拉心中想着,犹豫着在梦里该不该回答对方的问题。看到艾玛波拉沉默不语,那双金色的眼睛就在艾玛波拉周围来回飘动,观察着她,一个人继续说道。
「得了得了,我明白了。——呆在那男人身边,很辛苦吧?」
这突然的一句话,让艾玛波拉的心脏剧烈地跳了几下。自己不想触及的隐藏在心底的感情,被对方的话语强行挖了出来,逃不开,动不了。艾玛波拉不想再听,但连塞住自己的耳朵都做不到。
少女笑了。因为她知道艾玛波拉动摇了。
「……这一份的心情,我不能对任何人说。因为这只是我自己的烦恼而已。这次任务结束回到庄园后,我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当时会这样看着他的。不过我很快就会忘记的。我必须要忘记的。」
梦中自己所说的话,一定就是艾玛波拉自己的话了。在这个不知名的少女的话语之下,她想确认自己的心情。所以她毅然迎上了少女的目光,回答了少女的问题。逃避不是办法,自己要振起面对。
那双金色的双瞳,直向艾玛波的眼前拉逼近过来。
「没错,你并没有锺情那个男人,之前是你搞错而已。这是不容置疑的。这只是你太惧怕那个男人,无法控制的心惊肉跳而已。既然无法隐瞒,也无法逃避,不如就把你心跳不已的这感觉当成是自己锺情于他就好了,这样就更轻鬆。是这样吧?」
这也是自己心底之言。自己心里虽然明白,但感觉却彷彿是第一次发现这份心情一样。艾玛波拉马上就接受了这个解释。因为忽然就锺情于之前很惧怕的人这种事,自己怎么也无法相信。
自己并不是对那个给了自己名字的人不忠。仅仅是明白到了这一点,艾玛波拉就觉得压在心头的巨石被取走了一般,不由得想要哭出来。但是,少女的言辞越来越激烈了。
「你亲眼看到的,那个男人所犯下的罪孽。那并不是你看错或者你的幻觉哦。你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艾玛波拉心底里对青年怎么也消去不了的疑虑,又被少女的话毫不留情地挖了出来。
「你不奇怪么?他们把你带到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矿山在哪?从这里的高台往下看的话,在哪里都不会看不到。——他和那个红髮女人很是亲密。为了隐瞒他的罪,他们两人要将目睹了过程的你处理掉呢。和你最重要的女儿一起。」
「不可能的!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后面的话艾玛波拉说不出来。因为对方所说的如此这般,艾玛波拉也曾经起疑过。
第一次出去王都去做「歌姬」的工作,艾玛波拉什么都不懂,所以只能一切听从奥莉比娅的话。但是,她让自己在这个如同废墟一样的地方住下来,的确是很是古怪。而且,对奥莉比娅选择那个人当护卫这件事,艾玛波拉本来就觉得很奇怪。因为是表姐弟,会不会因此而互相隐瞒罪行呢?
自己必须说些什么才行。少女似乎敏锐地觉察到艾玛波拉的焦虑。为了给艾玛波拉胸口内那本来烧不起来只能冒着黑烟的小火苗助上一阵风,要让其成为燃烧剧烈的火柱,她继续说道。
「你不想面对的话也没所谓。只要任凭你的女儿,好像那个修道女一样被利剑刺穿就可以了。」
在大市那一天目睹的悲惨光景,脑海中修道女那痛苦的表情,跟艾伦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不要!」
「所以,不如你先出手去对付他们吧。」
少女穷追不捨,笑着对艾玛波拉提出了建议。这正是在自己心底里涌出来的想法,所以艾玛波拉才不敢去面对。但是,少女依然是勒紧着艾玛波拉,继续在艾玛波拉的耳边低声耳语。
「在这个高台上,稍微在背后推一下就可以了。这样你和你的女儿就可以得救了哦。不这样做的话,你们就会被杀掉的。当做完这一切之后,你抢过马匹逃走就行了。逃到异国的话,就不会再有人追着你。——之前你也不是曾经这样,逃罪逃到此地的么?」
少女的话渗透着嘲笑。
自己从犯下罪孽的地方逃到拉托雷亚,这的确是事实。但是,艾玛波拉根本就不想对奥莉比娅他们下手。这种之前一直没有觉察,隐藏在自己的心底里的黑暗的念头,她完全不想去相信。
「我,不会这样做的。」
「……为什么。」
本来兴奋的声音忽然变得焦躁。那双金色的眼睛,也不爽地眯了起来。
「你不逃跑也不抵抗,想就这样被他杀死么?和你的女儿一起?」
「我会保护艾伦的。但是,我不能为了她,就要对奥莉比娅姐姐和他出手。我那天看到的事情,还没有去确定呢。」
「去确定?你想怎么做?」
「问他。当面问那个人。」
一听到艾玛波拉的回答,少女马上高声笑了。
「你是个傻子呢,比我想像中还要蠢得多。这样他就会老实回答你的话?就算他老实回答,承认了,你又打算怎么办?」
少女似乎是笑得身子都仰起来,金色的双眼离艾玛波拉远了一点。但是艾玛波拉却依然直视着这双眼睛,坚定地说道。
「他承认的话,那就好了。就算他犯下了罪孽,能够承认的话,就能够去赎罪了。」
「赎罪什么的,毫无意义。就算五体投地地向神请求宽恕,神也不会饶恕的。」
少女话中所含的感情已经变了。现在她的声音,彷彿在哭闹着一样。
艾玛波拉越来越觉得跟自己说话的是一个小孩子。她平静地将自己的心情告诉这个自己看不见的少女。
「赎罪,并不是为了得到神的饶恕才做的哦,是为了自己。发现自己的过错,然后正面去承认它,那么人就可以因此而得到改变。」
仅仅发现是不够的。不承认的话就毫无意义。就算自己不是有意地去逃避罪孽,也无法前进一步。
让艾玛波拉明白到这一点的,是艾伦和……那个位于自己缺失的记忆中心的人。
只会自顾自怜不断哭泣的自己,也能作为艾伦的母亲活下去。那个青年就算犯下了不可挽回的过错,只要他认识到这一点,去承认,他就可以去偿还。
默默地聆听着艾伦说话的他,帮了自己好几次的他,一定能够做到的。当然,大市那天的事是艾玛波拉的幻觉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少女没有再出声了,好像闹彆扭一样陷入了沉默。在黑暗中漂浮着的那双金色的眼睛,也消失不见了。
手,能动了。
艾玛波拉缓缓地抬起手,放到自己的眼前。黑暗之中,她依然可以看到自己那双比之前更加纤细的手掌那白腻的轮廓。
脸上感觉到从外面钻进来的寒风的冰冷,但是身体上盖有棉被,依然觉得很暖和。
周围很昏暗,让艾玛波拉一瞬之间无法区别出自己是身处现实还是依然还在梦中。但是,寒风的冰冷刺痛她的脸的感觉,让她知道自己是终于醒了过来。艾玛波拉不禁鬆了一口气。
自己之前跑进来塔内的时候外面天色尚未变暗,之后自己发生的事自己就不知道了。想到自己肯定是又这样晕倒了,艾玛波拉叹息了一声。自己身上的棉被,恐怕也是奥莉比娅或者那个青年从马车上拿过来的吧。
刚才那个,真是一个古怪的梦。一般的梦,在醒来之后都会变得模糊不清,但是,现在艾玛波拉仍然清楚地记得刚才那个拥有一双金色双瞳的少女对自己说的话,以及自己的回答。
艾玛波拉坐起来,看了看周围,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外面已经是入夜,艾伦却不见蹤影。艾玛波拉不禁开始不安起来,掀开棉被向塔外走去。
她沿着塔的外墙壁一路向前走。走到离入口处大概半个圆远的时候,艾玛波拉见到在石塔的土台上最突出的一块岩石处闪着火光。坐在火堆前的,正是那个青年。艾伦则坐在他的腿上,让他抱着。
他们在干什么呢?艾玛波拉正在心里疑惑的时候,那个青年抬起头仰望着夜空。
来欣赏这首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