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暴動

1

穿着蓝色礼服的叶珂瑟莉丝正在浏览报告。依然魅力十足的胸部从鲜艳的蓝色服装当中露了出来。

在稍远处办公桌后方的白髮老人——萨拉布里亚州州长波罗瓦坐在那里，而且还在打哈欠。因为卸任在即的关係，搞不好他正在思考，眼下自己只能算是过客罢了。

「你会赢吗？」

白鬍子州长发问了。他问会不会赢，指的当然是州长选举的事情。

「如果有长官您鼎力支持的话。」

「我是否支持，要等我听过最终讨论后才会决定。」

他给了个冷淡的回答。

「你想把开发令改成自主执行的法令？」

「嗯……」

叶珂瑟莉丝随口塘塞过去。

所谓的「开发令」，就是举凡将森林开垦成农地者可以获得优惠税率的城市法令。这是条瑟空达利亚率先提倡，并逐步普及到其他城市的法令。

然而，这条法令却在萨拉布里亚州北部引发反弹。加入索姆同盟的城市根本不执行开发令。因为开发令会让森林消失，而且森林一减少，狼的数量也会跟着变少，吸血鬼的食物来源也跟着锐减。结果就是人类代替狼遭到袭击。

因为索姆同盟明确宣示他们会遵守冻结开发令的决议，于是吸血鬼族也表明他们不会袭击索姆同盟加盟城市的居民。

儘管波罗瓦州长对是否推行开发令这点採用了各城市自行判断的方针，不过瑟空达利亚城城主则是大力提倡要一律施行。也就是说，他认为萨拉布里亚州所有的城主都应该推行开发令。

「虽然今后的时代是否有必要一律推行开发令，这点得由下一任州长判断，不过自古以来就有传言，说吸血鬼族是森林的守护神，因此我想最好避免和他们对立。」

事实上波罗瓦是小时候曾经亲身经历过五十年前传染病肆虐的古代遗民。那可以说是修布利颠王国陷入重大危机的时期。

早在五十年前，修布利颠王国曾经有传染病大肆流行，而人族数量也因为这种传染病的关係而锐减。别说找不到祭司来举行葬礼，甚至连想要修理农具都没有铁匠，而国内还经常发生「城市机能无法运作而产生破绽」的情况，据说也有不少村落、城镇遭到遗弃。

在这样的情况下，从异世界被召唤过来的帝菲兰提启用了伊布利德制，藉由让异族入住城市的做法来複兴国家。听说当时人族死者最多的其中一座城市就是索姆，因此目前索姆的居民里面有四成是异族。

虽然大家知道这是特殊情况，但也没有办法视而不见。开发令就是在这样的时代需求下应运而生的。

「你去过索姆吗？」

听到波罗瓦州长如此问道，叶珂瑟莉丝回答说「没有」。

「去看看比较好。最好别待在普力马利亚做判断，政治可不是桌子上面说说就好的玩意儿啊。」

叶珂瑟莉丝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浏览报告。

她正在查看户口调查。萨拉布里亚州的人口果然持续在成长。农作物的收成在南部似乎也有增加，不过北部却——

看样子非得推行开发令不可了。为了替人口持续膨胀带来的粮食问题做準备，增加新农地是不可或缺的手段。

之前商人伊利翁寄来的信上也写着应该儘快宣布推行开发令的政策，而马塞尔城城主等人也要求她签下契约。他们提出的这项契约，就是要求她就任州长后不得认可任何特例，必须下令在萨拉布里亚州一律推行开发令。如果她肯在契约上面签名的话，他们便会鼎力支持她获得大位。

这点实在是令人头疼。只要她一和对方换约，就表示不能够违约，也不可以途中改变主意。至于是否认可特例这个方面，看来她只能死心了？

2

让表示自己也要同行的索希叶上马后，弘人骑着一匹栗毛马离开索姆城。自从他成为城主以来，这还是头一次碰到小麦价格突然翻倍这种事情。

「小麦涨价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

弘人转身向后方的索希叶发问。

「会有些许变动吧。如果该年歉收的话，整体市价会上扬没错……」

「可是会发生一年没过就翻倍的情况吗？」

「一般来说不会有这种事。我听说以前有发生过黑心麵包店老闆故意囤积货物企图涨价，最后遭到市民们海扁一顿的事情……」

本地的麵包店老闆很有良心，绝对不是那种会囤积居奇的人。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说要涨价呢？

而且还要涨一个月？

麵包可以说是修布利颠王国人民的生命线。城市里面的居民大多不会自己烤麵包，而是仰赖麵包店供应。如果麵包价格居高不下的话，这点会对修布利颠王国的人民造成直接影响。

儘管以稻米为主食的弘人等人难以想像，不过要是想成便利商店一个约一百三十圆的饭糰通通涨到两百六十圆，这样应该就比较容易理解吧。如果便当都从五百圆涨到一千圆的话，恐怕上班族们都要揭竿起义了。

就弘人所知，目前小麦的供给一直很稳定。索姆城收穫的分，还有向其他城市买来的分。如果两者加起来的话，应该还不至于发生价格混乱的问题；而且他还听说，最近来到本城的旅行者变多，小麦的输入量也有随之提升。

价格是因为这样才上涨的吗？

这是不可能的。

总之，弘人觉得自己非得实际问一下不可。既然价格上扬，那就应该有理由。他得先知道理由才有办法处理。

「弘人～～～～！」

骑着驴子的相一郎追上来了。看样子他终于泡完澡、擦乾身体，併火速赶了过来。他身后还坐着一脸茫然若失的萩蕾蕾。

「小麦怎么会涨价呢？」

「我就是要去问原因啊。」

拐过街角抵达麵包店，可以发现那家麵包店已经被人群包围。现场大约有三十个人。在人群中心可以看到麵包店老闆正在和妇人争论。

「你说谁是守财奴啊！快给我道歉！」

麵包店老闆怒吼起来。

「应该是你要道歉吧！？你想把我们通通害死吗？我可不想看到只有你赚到荷包满满啊！」

面对妇人这声怒吼——

「少啰嗦！我应该已经解释过是因为进货成本上涨了，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吧！」

麵包店老闆同样吼了回去。

已经先用飞的方式赶过来的瓦尔裘莉亚正在麵包店屋顶用手抵着脸颊旁观。她好像已经试着调解过，不过却失败了。

「我再也不会在这里买麵包了！」

「对呀，我也绝对不要在这里买麵包！你这个该死的贪心鬼！」

不但人群里面传来谩骂，甚至还有男人把石头拿在手上。

「不得争吵～～～～！！」

弘人在这个瞬间大喊，所有居民纷纷回头。

他们脸上的愤怒表情一下僵住了。或许是心想不妙，他们很快就通通离开了麵包店。

「两位能够跟我到城里面走一趟吗？」

弘人此话一出。

「您要逮捕我？」

麵包店老闆提防起来。

「我只是要打听情况而已。我会派守备队看守你的店，不会让别人袭击这里。还有，要是能够牵着货车一起来的话会更好。」

「货车？」

麵包店老闆顿时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请你牵着货车跟我来。」

3

相一郎心想，这下子麻烦了。在索姆城的大厅里面，弘人、亚威、塞特里奥、索希叶、瓦尔裘莉雅、萩蕾蕾齐聚一堂。儘管相一郎现在无法朗读书本，不过萩蕾蕾还是很宝贝地抱着一本书。这或许是她觉得不安时的护身符吧。麵包店老闆和妇人则是在距离相一郎等人稍远处老实地等候。

（明明没有必要连妇人都带来说。）

相一郎这么心想。妇女这种东西不但没礼貌又碍事，只会吵闹而已。

儘管米米亚替大家的杯子倒了啤酒，不过所有与会者脸色都一样阴沉。表情依旧一派轻鬆的只有弘人而已。

事情的开端是这样的。

瑟空达利亚的商人卡兹姆垄断了仓库里面的所有小麦，导致了市面上完全没有小麦可以供应。

接受麵包店老闆委託的赛卡商人原本想跟平常一样便宜买进，不过他能够买到的量连平常必要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因为小麦遭到垄断，导致黑麦价格也迅速攀升。即便他向卡兹姆请求小麦可否卖便宜一点，不过还是遭到对方漫天要价，最后价格还是翻倍了。

他当然很生气。碰到像这样故意惹人生气的行为，他不火大才怪。

然而，对方也是为了做生意。

又要开始打仗了吗？儘管他这么问道，不过对方并没有说明。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这位商人只能买了小麦回到索姆城，然后再转卖给麵包店老闆。儘管麵包店老闆买下了这批小麦，不过却因为最近开支太大、担心累积赤字过高的关係，于是不得不把麵包的价格翻倍——。

（又是菲叶的阴谋吗？）

相一郎心里这么想。

看来多半是了。

话说瑟空达利亚的商人出面垄断，这点已经够可疑了。肯定是他在幕后出资，命令这位商人垄断所有小麦吧。

这个家伙还是一样卑鄙啊。

上次不但绑架索希叶，还派人冒充索姆城居民和赛卡城商人到纳托拉，让当地动蕩不安；而这次则是垄断所有小麦，好让我们陷入困境吗？

不。

他的目的肯定不仅于此。他想让我们陷入困境，然后藉此要胁弘人在州长选举时把票投给自己吧。

如果照我说的投票，那我就便宜卖你小麦；不投给我的话，那就休想卖你。

萨拉布里亚州的州长选举有二十人拥有投票权。

除了索姆同盟的五票外，菲叶掌握了八票、叶珂瑟莉丝则是掌握七票，双方可以说平分秋色。所以剩下的五票——索姆同盟的票将会决定这场投票的结果。

如果弘人公开表示支持叶珂瑟莉丝，那菲叶就输定了；所以他才要防範未然，利用切断敌方兵粮的方法来进攻吧。

相一郎转头看着弘人的脸。

这个时候弘人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其他人通通都是一张苦瓜脸，只有他还是满脸轻鬆愉快。

（你怎么还能摆出那种表情啊……？）

相一郎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到底在想什么？）

实在是搞不懂。

难道他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吗……？

「弘人殿下，您觉得如何呢……？」

塞特里奥窥视着弘人的表情。

「我说各位啊，理由等以后再追究吧。儘管大家拚命要想个所以然，不过要探讨理由的话先等决定好处理方式后再说，反正时间还很充裕嘛。」

弘人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这么回答。因为发现自己先前的猜想居然命中，相一郎不由得吓了一跳。

弘人接着说：

「我认为现在应该优先考虑如何让麵包降价。首先，进货成本由城里负担一半。我想应该还有足够的储备金吧？」

「有的。」

塞特里奥这么回答，弘人也点点头。

「等一下先付给他。还有，今后也得设法不让小麦涨价才行。城里的储备量有多少？」

「我们储备了一年分的小麦，我想应该还不至于对城里造成影响。」

总管塞特里奥开始说明。

「那就分一点给麵包店吧。」

「非常感谢……！弘人殿下，实在太感谢您了……！」

麵包店老闆深深鞠躬。

（对了……！）

相一郎终于发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弘人之所以要麵包店老闆牵着货车来，就是想把城里面储备的小麦分给他。

他在那个时就想到挽救情势的方法吗？

脑筋还是一样灵活啊。

我自己光是在想「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而已，弘人却在想「该如何让麵包降价，然后进一步维持稳定供给」这点。难怪刚刚他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肯定是已经把情况在心裏面推演过一遍吧。

不过他为什么要把妇人也带进城呢？如果换成自己的话，肯定会觉得这种大婶只会碍事而不带她过来——

弘人转头看着麵包店老闆。

「我会派僕人替你带路，你就用货车把小麦载回去吧？」

「我也要帮忙吗？」

那位妇人发问了。

「你帮忙或许会有好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