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ven
1.
「凡是杀害该隐的人,不论何者都将遭受七倍的诅咒。」
——<创世记>第四章第十五节
*
「呃——一起共同生活的梅迪克库拉夫特一家的成员,分别是身为美国中西部大农场主人的父亲、母亲、当程序设计师的长子、帮忙家业的次子与三子、因离婚而搬回娘家的女儿、以及跟父亲是表兄弟关係的农场员工的样子——」
「一共有七人是吧?」
「嗯,是这样没错——」
「游戏製作人设计了七大种类,总数为七的七倍数的卡片来进行游戏,他的家族成员同样也是七人。这样的一致性还挺有意思的嘛。而且——所有人都死了。」
静流姐凛然的嗓音在白色的病房里响起。
「被砍下的六颗头颅整齐划一地摆放在暖炉上。剩下的一人则浑身是伤,由伤口溢出的鲜血将家中染成了一片血海——」
她宛如在吟唱一般,讲述着以黑色叙事诗之姿流传下来的传说。
「这一切,全都铭刻在他所设计的卡片游戏中。不论是谜、矛盾、还是他们的掩饰,所有的一切都在里面——」
「…………」
我听着静流姐既清晰又没有一丝迷惘的话语,一时词穷,不知该作何回答才好。
*
……事情的开端,始于静流姐一番听似若无其事的平淡发言:
「欸,小夜。最近有什么有趣的游戏吗?」
经她这么一问,我没有多想便直接回答:
「有趣的游戏喔?我是不太清楚啦,不过听说有个叫做Seven什么的卡片游戏风评似乎还不错。」
是电视新闻播报过?还是在杂誌上看到的呢?当时的我实在一点也想不起来。
「好像是用七种张数各为七的卡片来玩的卡片争夺战游戏喔。」
「哦,听起来还满有意思的耶。」
「现在市面上似乎充斥着很多基本规则相同,但是卡片设计却不一样的游戏呢。说它是目前最受欢迎的游戏也不为过吧。」
「是喔,有那么多种类啊——那原创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说最初的版本是美国制的。」
「啊啊,原来是舶来品呀。」
静流姐用了一个感觉满老套的字眼。我听了觉得很好笑,于是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在这时候,静流姐开口对我说道:
「欸,小夜。你能弄一套那个游戏过来吗?」
看来她似乎产生了兴趣。
「好啊,我想应该还不至于卖到缺货吧。」
我也爽快地点头答应。和静流姐玩卡片游戏感觉似乎会很有趣,因此我也显得兴緻勃勃。
「可以的话,还是挑原创版本的比较好吧?」
静流姐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说着。
「嗯,那就这样吧。」
这时候,我的心思早已经飘向那间平时总是直接经过,位于回家路上的车站大楼里的卡片专卖店了。
……第一次走进陈列着五花八门卡片的店里面,满坑满谷的卡片不禁让我看得眼花撩乱。卡片游戏的种类超多款,我甚至连究竟哪一款才是自己要找的都搞不清楚。
「呃……」
店员看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走过来招呼。
「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
「不好意思,你们有卖一款叫做Seven什么的游戏吗?」
我回答得暧昧不清,店员以习以为常的语调反问:
「你要找的是Seven-Curse系的卡片游戏吗?」
听到『系』这个说法,我心头忍不住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是、是的,应该就是那个吧。」
「那套游戏的话请参考这一区。」
店员指示的区块里,确实陈列了长长好几排的卡片。而且看起来很像是把卡片拆成少量的张数来零售贩卖的样子。可是到底要买多少张游戏才能成立,我实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请问,这个要全部买齐才能玩吗?」
「用不着全部买齐。若是第一次接触的话,有初学者包可以选购,只要买那个就可以进行游戏了。」
即使店员笑容满面地如此说明,卡片游戏在我看来仍好比是扑克牌的亲戚一样,实在是很难以理解的东西。
(嗯……)
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我,匆然想起静流姐说的『还是挑原创版本的比较好吧』这句话。
「请问,那个Seven什么的卡片游戏有原创版的吗?」
我没什么把握地向店员询问。
听到我的问题,对方的表情立刻变得有点奇怪。
「咦?原创的是吗……?」
「就是那一款游戏最原始的版本。」
「呃——你是说梅迪克库拉夫特之家吗?」
即使跟我讲这么一串又臭又长的名字,我也是有听没有懂。
「那同样也是初学者包吗?」
「不,那套的话基本上卡片一应俱全——可是,你确定真的要买那个?」
不知道为什么,店员现在改以讶异的口吻说话。不过,听起来并不像是傻眼在心中暗自嘀咕『这么困难的游戏,就凭你是玩不来的啦』,而是带有一种莫名的困惑。
(…………?)
虽然不太能理解,不过卡片一应俱全又可以玩的似乎就只有那个而已,于是我决定买下。
「就那套好了。请问那是日文版的没错吧?」
「是的,我们店里并没有进口平行输入版……」
原本以为会很贵,但其实也还好,价格只有放在收银台旁边那套名字叫做什么『附特製板面珍藏包』的三分之一而已。
整组内容不只有卡片,还包含一本文库本尺寸、看起来很像是说明书的小册子,我总算稍微放心了。只要参考那本说明书,应该就能掌握大致的游戏规则才对。
(总之,先搞懂游戏怎么玩就没有问题了吧。)
于是,我率先翻阅『游戏的基本进行方式』这个项目。其它诸如『卡片的由来』等部分可以先略过不读,相信不至于会对游戏造成影响吧。
(不过,有关由来这个部分感觉页数似乎格外地多耶……)
这一点虽然令我觉得很在意,不过由于当时我还有其它课题待解决的缘故,所以就只有翻阅自认为重要的地方了。
2.
Seven-Curse这个游戏基本上是由两名玩家从卡片堆里抽出七张卡片,然后再各打出一张,并以该卡片来决定胜负。等到打出所有脾之后,竞争谁手上的卡片赢得比较多场胜利。
卡片的总类共有七种。名称依照强度来排名,分别是战士、僧侣、夜盗、农民、商人、贵族、以及愚者。
(如果强卡能多抽到几张,那自然是比较有利啦——)
不过游戏并非如此简单。原因在于一开始会先抽一张底牌尚未揭晓的卡片盖在场上。等双方各出完三张卡片之后,那张盖住的卡片会被掀开,然后先前决定的胜负将根据那张卡片的种类出现变化。此外,卡片各有特殊的设定——
「总之,我们就先来玩玩看吧,我想在游戏的过程中会愈来愈熟悉的。」
静流姐拿着我带来的卡片如此说道。
「嗯,就这么办吧。」……
其实我对于规则还没有掌握得十分清楚,所以听静流姐这么提议,着实鬆了一口气
我们两人各分配七张卡片,然后再抽一张卡片盖在场上。
「呃,这样就可以了吧。」
「应该是吧。」
静流姐立刻掀开自己的卡片来看。我也偷偷翻看着自己手上的牌。
战士有两张、僧侣一张、其余四张全是夜盗。
(未免也太极端了吧……不过,我记得夜盗的强度是居中。)
反正游戏才刚开始,想太多也是于事无补。
「现在打出第一张卡片吧。」
我和静流姐同时把卡片打到场上。
静流姐出的是僧侣,那是比夜盗还强的卡片。
「暂时是静流姐赢啰。呃,然后卡片就这样放着,不要去动它对吧?」
「对,目前还没有真正分出胜负来喔。」
我们接着打出了第二张卡片。这次我还是夜盗,静流姐则是战士,又是她赢。
第三张我仍旧出夜盗,这回静流姐则是打出贵族。虽然论强度是我赢没错,不过贵族这张卡片有一个特殊设定,那就是如果场上已经先打出战士,便能请战士保护。
「啊——所以说,这回算静流姐赢了。」
「自己明明什么能力也没有,却能借用其它卡片的力量,真不愧是贵族呢。」
静流姐轻声笑了起来。
「已经打出第三张卡片了,这时候要掀开事先盖住的那张卡片对吧。」
场上累积了七张卡片之后,我翻开了那张背面朝上的暗牌。
结果是夜盗。
「哎呀,这不是小夜刚刚打出一堆的卡片吗?」
「对啊。」
「如此一来,这一盘是夜盗最大,这张卡片变成最强的啰。」
没错,规则就是这样。卡片强度的顺序会因为暗牌而有所变动。该张卡片强度的顺位会爬到第一,至于原先强度排在该张卡片前面的,则会从后面重新排起。换句话说,就结果而言,我手上的牌最后变成一堆最强的牌了。
(……看来就算一开始牌运不好也无所谓。)
不知怎么搞的,我觉得有些心虚。
不过,剩下的牌有刚刚强度变动之后变弱的战士和僧侣,一来一往之下,或许刚好扯平也说不定。
「来,我们继续玩下去吧.还有四张卡片呢!」
我边点头附和静流姐的话,边打出第四张牌。她是农民,我是战士,静流姐获胜。如此一来,胜场比数是三比一了。接下来她打出贵族,我则是战士——
「奇怪?这算是特殊情况吧?」
静流姐立刻指出问题。没错,贵族这张卡虽然可以请战士保护,可是相对的,当这两张卡片交战的时候,不论强度顺序怎么对调,贵族一定都输给战士。而且静流姐场上的战士只有一张,不足以保护两张贵族。
「所以算是小夜获胜啰。」
静流姐一脸笑眯眯地说道。原本以为稳输的牌结果却赢了。我觉得自己更加心虚了。如此一来变成四比一,这一盘我的胜利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不过还有卡片没打完呢,我们就进行到最后吧。」
我嗯一声响应静流姐的话,继续打下去。接下来她是夜盗,我是僧侣,虽然是她赢,不过再来当然是我的夜盗赢她的愚者,游戏就这么平淡无奇地结束了。
「我弄错出牌顺序了。早知道应该先用夜盗製造一回和局的。」
静流姐一边微笑着,一边看着场上的卡片这么说道。
「我记得僧侣和农民之间也有特殊设定对不对?」
「嗯,僧侣和农民必然会打成和局喔。」
「因为僧侣是靠农民的捐献来生存的关係吗?农民心怀信仰,所以僧侣不会无端去攻击农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呢?」
静流姐又轻声笑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像是只要有四张以上的农民,就会形成连携一举全盘获胜这种设定呢——这个想法还满有意思的耶,就好比小型的社会缩影,这难道是某一种象徵吗?」
静流姐的口吻听起来似乎怪怪的。因为那种说话方式,正是她对不可思议的事物感到有兴趣时,有如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俯视着下方时惯用的口吻。
「这个游戏叫什么名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