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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屋頂上的三人

作者:夏绿 字数:5494 更新:2022-11-08 12:15:33

静矢被带到一个地方那是在他进到BEGATOPKA这个城市以来,首次见到没有屋顶遮蔽的地方,在宽广的屋顶上,找不到任何遮蔽物。地上铺满泥土,杂草生长得十分茂盛。有数十名少年少女在屋顶上默默地拔着杂草。

被保全机器人丢在屋顶的静矢呆立了好一阵子,此时有一名少女停下拔草的动作,走到他身边,由于屋顶很热,所以她把制服脱下来绑在腰际,上半身只剩下一件很合身的无袖背心。或许是因为一直待在屋顶,导致她的肤色比其他少年们要黝黑许多,她把自己的长髮很整齐地整理起来放在后脑勺,这样的髮型看起来也很健美,而从她那双上勾的大眼睛则可看出她是一名个性很强悍的女孩。

我听说有个人跟我一样被编入C7班,想必那名素未谋面的新生就是你吧?

她那如同女低音歌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带给人一种很男孩子气的印象。

跟我同一班?

静矢想起C7班教室里面的那两个空位,少女主动对静矢伸出手来。

我是琴川笙子。

我叫吴羽静矢。

你干了什么好事?

我只是没有把果酱涂在麵包上而已。

听到他这么说,笙子随即眯起她那上勾的双眼,露出会心的一笑。

哦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变成得接受服从再教育的对象。

服从再教育?

不听从命令的人,在懂得服从命令之前,都将在这里不停拔草。

不过是为了一块麵包,就得接受这样的处罚?

当你认为不过是为了一块麵包之时,你就已经被判出局了,附带一提,我是因为扁了坐我隔壁的人一拳,才被抓到这里

笙子脸上露出了揶揄的笑容,静矢则丝毫无法理解她这番话的意思。此外,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得待在这里不停拔草,原本他还想说只是来拔除杂草而已,不过仔细一看,屋顶上根本没有种植什么蔬菜或农作物。

我们干嘛拔草?

你还真是个笨蛋呢。

笙子很不可置信地说道。由于静矢完全没料到一名才刚认识不到三十秒的女孩子,居然毫不客气地骂自己笨蛋,这使他顿时火冒三丈。

到底谁才是笨蛋啊!既然这里并没有种植任何农作物,那根本就没有拔草的必要嘛!下达这种愚蠢命令的人究竟是谁?

哎呀,如果只会计较这点小事的话,你将永远无法离开屋顶喔。

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在这里,你只管不加思索地接受所见所闻的一切事情就好啦。

换言之,要我无条件服从命令就是了?这里是独裁国家不成?

不,这里只是个主题乐园而已,只要照使用说明书的内容去做,即可快乐地享受游戏。要是抱持着疑问,那就再也玩不下去喽。

笙子话刚说完,另一名蹲在远处的少年便开口朝着静矢这边大骂。

喂!琴川、新来的!快点动手啦,今天我们得在这亩田地上洒满种子不可耶!

怒气沖沖地向他们这边走来的这名少年,脸上戴着眼镜,看起来相当神经质。明明做着挖土作业,但他身上的制服还是穿得很整齐,这也导致他的额头上因为炎热的天气而冒出大小如同弹珠的汗水,笙子用拇指比着他,笑眯眯地说道:

来得正好,我帮你介绍一下。这家伙叫轰田轮人,是我们班的班长。

哦难怪御法律花说她是代理班长

可见教室内的两个空位是分属于这两人所有。

可是为什么有资格担任班长的人,还会被丢进这里接受再教育?

静矢这个毫无恶意的问题,似乎触碰到轮人的逆鳞,只见他太阳穴附近瞬间青筋暴露,脸上的血气也随之褪去。

新新来的,你叫吴羽是吧?给你个忠告,在这里最好少管他人閑事

对对对,基本上班长是个既正经又讨厌失败的威权主义者,而且他很爱抢高分、很喜欢拍强者的马屁,同时还是个照本宣科的人喔

琴川,我总有一天会跟你彻底做个了结!

班长他只要一握住方向盘,就会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也由于他对自己的驾驶技术过于自信,所以在虚拟驾驶实习课程当中完全不顾导航系统的指示,当场出了个大糗。

笙子佯装熟识地将手肘靠在轮人的肩膀上,轮人马上把她的手肘拨开,并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手帕,用力擦拭着自己的肩膀。

琴川,你给我放尊重一点!不要企图在首次见面之人的面前丑化我的形象!

附带一提,我扁的就是这家伙。

总之,快点继续工作啦!你们这两个同班同学一偷懒,最后只会害我这个当班长的得负起监督不周的连带责任,被迫接受更长的再教育课程耶!以往从未违反过规则的我,居然

班长的唯一可取之处,就是他很正经,该说他是靠着他的正经才进到C7班呢,还是说他的实力就只能进到C7班,所以想靠他天生的正经态度多赚点分数呢简言之,他是那种再怎么认真都拿不到第一名,不过却懂得尽量拍老师马屁以取得更多印象分数的姑息养奸型秀才啦。

琴川还真亏你敢在当事人面前大剌剌地出言讽刺挖苦啊

轮人的嘴角不断抽动,但他还是边努力地保持冷静,边用手指把自己的眼镜推正。笙子则毫不忌讳地大笑出声。

哎呀,若选择当事人不在场时才说,那不就等于是在背后中伤他人的行径吗?这种行为很要不得,对吧?况且如果日后你才听说有人在暗中说你坏话,一定也会觉得很受伤吧?

就其他角度而言,当面听你说出这些话,只会更令我火冒三丈啊!

笙子的个性不拘小节、爽朗乾脆,轮人的行事作风则一板一眼、拘泥严谨,两人势如水火,谁也容不下谁。静矢心想:要是我再不设法充当和事佬,只怕事情会愈闹愈大虽然静矢感到有点不高兴,他搞不懂为何自己得多费心思来处理这两名初识之人的纷争,但他还是决定开口安抚两人的情绪。

哎呀继续吵下去也只会拖延到工作进度而已嘛。你是班长对吧?我来帮你,能否拿些种子给我呢?

喔喔吴羽同学,看样子你是个相当懂事的好人呢。跟那个大脑不晓得长到哪去的女人简直是天壤之别,我有预感,我们应该能够成为好朋友才对。

轮人很热情地伸出双手跟静矢握手,并将装种子的小袋递给他,由于他的动作太过亲密,静矢顿时不知该做何反应,一旁的笙子则是皱着眉头、还吐出舌头来。

天啊两个男孩子居然黏在一起噁心死了,我都快反转了啦!

反转?

意思就是快吐了啦!

你这女人说话还是一样没礼貌兼下流我们别理地。

轮人拿起铲子,开始在土里撒种。静矢想要帮他,于是便看了看装种子的小袋,似乎有很多种植物的种子混合在一起,

这是什么植物的种子啊?看起来好像有很多种类混合在一起我猜应该不会是蔬菜才对,该不会是花的种子吧?

吴羽同学,那是杂草的种子啦。

轮人很理所当然地回答,静矢感到很不可置信,双眼睁得老大。

你是说我们在种植杂草?种杂草有什么用啊?

当然是为了让我们拔啊,你是笨蛋不成?

看见静矢一脸獃滞的神情,笙子不禁笑了一下。

这要我们做这种毫无建设性可言的事情干嘛?对我们有啥帮助?

静矢完全无法理解,便开口询问在一旁很努力撒种的轮人。轮人以很不愉快的表情瞪着静矢。

因为这是命令。你根本不用多花脑筋去思考这样做对我们有何帮助之类的问题,反正上头的人自会帮我们决定理由何在。

上头的人是指?

就是管理这个BEGATOPIA的某人啊。

某人又是谁?

我哪知道?反正我也不认为有非知道不可的必要性。

都不晓得是谁,你还能服从其命令?

吴羽同学,只管相信并全力遵守上头交待下来的命令,这样才叫做服从,绝不可对命令抱有任何疑问。

班长,你不是很聪明吗?难道你不觉得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根本就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吗?

还真是谢谢你一再说出丝毫没有半点乐趣可言的正确言论啊,吴羽静矢同学。

轮人有点发飙地揪住静矢的胸口,他那隐藏在眼镜之下,略显神经质的双眼充满了血丝,嘴角扭曲、牙齿则隐隐作响,可见其咬牙切齿的力道有多大,静矢虽无法理解他为何会如此生气,不过他知道他似乎是踩到了轮人的地雷。

给我听好!即便你心中每天都会浮现出好像有点怪怪的、这样不是很奇怪吗?、说真的,我实在搞不懂!之类的问题或想法,但是再怎么想都无济于事啦!理由对我而言毫无意义,能够避开麻烦,幸运地在这个既安全又和平、且不愁吃穿的理想国度当中生活,现在我一心只想守护这样的生活模式,压根儿就不想与任何麻烦、倒霉的事情扯上关係!

真不愧是无敌的凡人。你要是继续这样气沖沖地说活,只会使你那张很像猴子的脸愈来愈像真正的猴子喔!

出言讽刺的笙子,惹得轮人更加火冒三丈。静矢则皱起眉头,稍微责备了笙子一番。

你这人有够恶劣的,每次说别人坏话之时,居然都能说得如此顺口。

话虽如此,跟其他一样在屋顶上拔草的学徒兵们比较起来,这两人确实有精神多了。而跟他们在一起,也使静矢在进入BEGATOPIA之后一直感受到的不协调感逐渐消失,其他学徒兵们早巳精疲力尽,连转头关心一下这场闹剧的力气都没有。他们的眼神已失去光采,心灵也早已彻底崩溃了。

在结束了一天的作业之后,他们仍旧无法回到大楼当中,只能在搭建于屋顶的单人用帐篷里过夜。而他们所得到的食物,也只有机器人送来的麵包及营养饮料,虽然这些食物看似包含了人体所需的一切营养成份,但或许是因为製造过程中硬是把这些营养成份都塞进食物里面,所以难吃到极点。

静矢躲在小帐篷里面吃着寒酸的食物,一股寂寥的心情油然而生,帐篷里既没有燃料、又没有浴室,若是到了冬天,那可怎么办?若被迫持续过着这样的生活,一般人的确会变得很听话。可是笙子即便个性再怎么糟糕,她也只是一名弱女子怎么还能这么有精神呢?静矢百思不得其解。

沙外面传来很大的声响,静矢吓了一跳,便探头出帐篷巡视一番。他原以为是敌对少女来犯,事实却不然。原来是一场骤雨,斗大的雨滴打在帐篷上面,才造成了很激烈的声响,而且声音大到震耳欲聋。要是这场雨持续下一整晚的话那就真的甭睡了。

(真是头痛啊)

在来到BEGATOPIA之前,每当碰到下雨,他就会躲进废墟里面。即便是屋顶坏得差不多的建筑物,也比现在他所窝的这个小帐篷要好上许多。若屋顶上有几棵能够遮雨的大树,那真的就再好不过只可惜在这毫无遮蔽物的屋顶上.每一个小帐篷都只能任由狂风吹袭。

在吵人的雨声中,突然传来另一阵低沉的声音。是歌声而且音色非常准,就如同拔弦而发的清澈美声。这股连电视偶像歌手都无法与之匹敌的压倒性唱腔,使静矢不禁听到入迷。这是一首感觉很沉稳的抒情曲。

太阳东升、星座西起拂晓时刻,你微笑着与我道别。

即便紧紧拥抱,仍旧无法阻止沙漏中的时光不断流逝。

行星生命虽然久远,人生却如南柯一梦。

若能拥有千年寿命,或许便可相爱一生。

如今只愿伴君片刻,直到晨曦遮掩星光为止。

好美的歌不过他却未曾听过。为了找寻歌声的来源,静矢探头出帐篷左右观看,并见到隔壁帐篷的外面出现一个人影。由于夜色已深,没有灯光设备的屋顶处于一片黑暗当中。不过BEGATOPIA的灯光投射在云层上面,反射出一层薄薄的紫光,静矢靠着这微弱的反射光线才得以勉强看见黑暗中屋顶的模样。只见一个白色物体浮现于紫色光芒当中,静矢凝神观看,才看出那白色物体乃是笙子。

哇!

静矢吓了一跳,不禁叫出声来。原来笙子正利用雨水在洗澡。她只穿着内衣裤走出帐篷之外,并拿着肥皂边洗头髮,边心情愉悦地哼着歌。笙子察觉到静矢的动作,便转眼看着他,并露出开朗的笑容。

唷,静矢。要不要出来一起洗个澡啊?

不不用了!

静矢满脸通红地把头缩回帐篷里面,笙子则边用肥皂洗澡边说道:

现在不洗,可不晓得下次要等到何时才会再下雨呢。

这先撇开这个不谈你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而且外面又那么冷

静矢用手压住紧张不已的胸口。对静矢而言,由于他看惯了长得既可爱又很喜欢撒娇的心奈,所以不拘小节的笙子跟他所认知的女孩子实在相去甚远,不过

我从来没有听过你刚刚唱的那首歌

他很清楚在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肯定存在着想要进一步了解笙子这名少女的想法。因为他的嘴巴不听使唤地开口询问笙子,而笙子沙哑的声音也透过帐篷,传人了躲在帐篷之内的静矢耳中。

这首歌是我自己写的啊。

你写的?太厉害了吧!听起来超像职业歌手的曲子说!

好歹我也是靠音乐游戏闯出名号的啊,我对自己的绝对音感十分有自信,之前我参加BEGAME的主题曲徵选大赛时,还闯进了最后决赛呢!不过在御宅族当道的BEGATOPIA当中,我只能被归类为等级C的学徒兵就是了

住在静矢帐篷旁边的另一名学生是轮人,他听见静矢的声音,便探头出帐篷,对着笙子破口大骂。

你又趁下雨时洗澡啦?琴川,你也太不要脸了吧!拜託你知耻一点好不好!

哼,想看就说一声啊,我又没那么小气。

面对笙子的轻挑回应,轮人顿时为之气结。看样子一本正经的轮人是把笙子那半开玩笑的回应当真了。

谁谁会把你这种男人婆当成女性看待啊!

突然一口气爆发的生气状态,以及发飙前的短暂宁静,远比任何强辩都还能清楚显示出轮人的真正想法。

还有,不要再唱那些难听的歌了!简直妨碍本人睡眠!

难听的歌?

笙子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没想到总是从容不迫、一派轻鬆的笙子竟也会产生这样的反应,让静矢颇感意外。

你要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準批评我的歌!看我撕裂你那张狗嘴!

呜哇!快住手!

瞬间传出很激烈的物体碰撞声,原来是笙子把轮人的帐篷整个给掀翻过去。静矢急忙冲出帐篷,只见笙子骑坐在轮人身上,不停殴打他,虽然警报声早巳响起,不过大家都不想卷人麻烦当中,因此没有半个人出面试图调停。

你快住手!你太过接近我,导致警报响起这会害我们的再教育时间被延长耶!

我管你那么多!反正打架双方都有事,我还不是一样得接受更长时间的再教育课程!

喂!别打了啦!

静矢硬是挤进两人之间,警报声的音量则变得更大,轮人边逃离笙子的纠缠,边警告静矢。

你你别出手喔!否则连你也会因忽视接近警报,而被判延长再教育时间喔!

眼前有两个人在打架,我岂能坐视不管!还有琴川,你的反应也太过头了吧!

被冷静的静矢这么一劝戒,笙子顿时面红耳赤、生气地说道:

还不都是因为他说我的歌不好听!

你如果对自己有自信,那不管别人怎么说,应该都无法影响到你才对吧?反之,就因为你对自己没自信,才会产生过度反应。若不是一首连自己内心都能够认同的好歌,唱出来又岂能打动他人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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