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崩潰狂想曲

轰轰轰轰轰轰……！

受到战车队激烈攻击的BEGATOPIA，产生了剧烈晃动。

穿越地对空飞弹迎击火网的敌方飞弹，击毁了BEGATOPIA内部高达数百层楼的高一楼大厦。耸立在黑夜当中的建筑物喷出橘红色的火，逐渐崩溃坍塌。

航空母舰八成已驶进东京湾，只见应为停泊在母舰上的战斗机，一架又一架地飞至BEGATOPIA上空，并朝着BEGATOPIA投掷炸弹。

配置在BEGATOPIA四面八方，宛如刺鼬身上尖刺的自动高射炮，立刻展开迎击。炮弹的弹幕将BEGATOPIA上空变成星海，遭到诱爆的敌方飞弹纷纷在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直径长达一公里的火焰巨花。

看起来就如同是烟火大会一样，只是这些兇猛火球的真面目，乃是拥有足以烧毁大地上一切存在的破坏力、与核子弹不相上下的大规模破坏兵器「雏菊割草机」。

BEGATOPIA乃是一座要塞，内部建筑物之间并不存在任何平面道路，因此虽无法容纳战车，然而却改设置固定炮塔，持续对战车部队进行炮轰。

遭到多国联军包围的BEGATOPIA，可说是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绝境当中。

『开炮！开炮！将此地彻底给我包围起来！里面的学徒兵通通都是受过大门军造好处的危险份子，一个也别放过！不要给他们有任何逃往他处的机会，就这么把他们通通烧死！』

战车部队的司令官，下达了如此可怕的命令。

BEGATOPIA陷入火海当中，位于其中的BEGATOPIA学院当然也不能倖免。

A级以上的上级学徒兵，各自移动到教室的坐位上，或是前往「特别教室」与敌人应战。虽说是应战，但实际上他们不过是针对无人攻击机、无人战车、迎击系统及警备系统等进行远距操作，所以这跟他们长年来所精通的电脑游戏没什么两样。若操纵的机体被炸掉，只要再派后备机出击即可。

B级以下的学徒兵，则正在吃晚餐。在静矢等人所属的C7班里面，身为代理班长的御法律花，此时正站在供餐盘前面，整个人显得十分慌张。她的左臂上挂着代表班长身分的臂章……现在的她，乃是这个班级的代理班长。留着一头香菇头，外表颇为成熟稳重的她，双眼一直看着窗外。因为敌人的攻击，导致教室里停电，只剩下窗外的战火，断断续续地照亮教室内部。

其他学生们，依旧面露事不关己的表情，动手将草莓果酱涂在麵包上，把咖啡糖浆加入牛奶里面。这些食物都是用来夺取他们的自我思考能力，培养他们拥有绝对隶属于组织之「服从能力」的粮食。

草莓果酱苦不堪言，糖浆完全没有咖啡味道可言。可是学徒兵们却愿意接受这就是「香甜的草莓果酱」，以及「芬芳的咖啡糖浆」，绝不允许加以否定。因为服从能力低落的人，其最终命运就是被逐出这个乐园。这类学徒兵首先会被丢到野外，过着名为服从训练的生活，若不能在最终确认试验当中及格的话，就会直接遭到放逐，永远在荒野中徘徊。

(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开什么玩笑！)

律花完全没有心情享用眼前的麵包、牛奶，以及放在餐盘上当做配菜的「香甜牛肉炖汤」与「鹹味布丁」等食物，她显得十分坐立难安。

每一次的炮击，都会使强化玻璃製成的窗户产生震动。由于A级以上的教室，在发生突髮状况之时也能当成作战司令塔使用，因此其耐震强度堪称与核子弹避难所不相上下。不过A级以下的学徒兵们所承接的任务，基本上大概就是离开BEGATOPIA，前往某处设置天线，或是手持枪械等武器，徒步与敌人交战。所以教室的强度比较令人担心，这个事实可说是众人皆知，不过……

(都已经碰到这么危险的状况了，为什么这些笨蛋还能若无其事地吃饭啊？)

律花相当着急，班上同学们不但对停电毫无反应，甚至还对窗外的爆炸声充耳不问，只是一味地将果酱涂在麵包上。

「呃……我说……各位同学啊？」

胆战心惊地缓缓起身的律花，瞬间吸引了班上所有同学们的目光。

「代理班长！学校不是规定，吃饭时要乖乖坐在座位上吗！」

预料中的集中炮火，使律花急忙坐回椅子上。

「可……可是你们看看外面。这里好像遭受到攻击了呢？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形不是吗？你们都不认为这应该算是紧急事态吗？」

「代理班长，你在干什么啊？怎么没有把果酱涂在麵包上呢？」

坐在隔壁座位的女孩子，相当亲切地动手，将苦涩的果酱涂在律花的麵包上。律花却用力摇着头，并放声大叫:

「这是紧急事态啊！要是继续待在教室里面不走，早晚会有危险啊！」

「代理班长，吃饭时间要乖乖坐在座位上喔。我们得静静在座位上待到七点才行呢。」

「你们还搞不懂吗？现在不逃，我们就死定了啦！」

「放心吧，真有危险的话，前面的萤幕早就播放避难命令要我们离开了，至今还没有播放，就表示还不会有问题啦。」

「这是因为停电，所以萤幕也失去功效了嘛！你们连这么点小事都不懂吗！」

「那么，待会儿就会有人前来修理萤幕罗。在萤幕恢複正常之前，我们只管服从命令就好。既然修理萤幕的技工都还没出现﹒就表示现在还不成问题啦。」

「教室里到底还安不安全，难道你们连看都看不出来吗？外面一直有飞弹发射进来，连HE="壁都开始龟裂了耶！」

「代理班长，你儘管放心啦。凡事只要交给BEGATOPIA，他们就会妥善处理好一切事务嘛。我们的工作就是等待上面交待命令下来给我们。BEGATOPIA一定会顾好我们的生命及安全啦。」

「但是现在……BEGATOPIA明明就处于顾不了我们的状态了！自己的生命要由自己守护，你们还无法理解吗？」

「BEGATOPIA一定有其预定计画及考量，我们不可以凭自己浅薄的判断打乱上级的统率啦。我看是你比较搞不清楚状况吧，代理班长。强烈宣称要制定出比任何人都还要严格的纪律来领导班上同学，并主张得把不符纪律的班长及琴川同学送进服从训练机构的人，不正是你吗？」

「这……话是这样说没错啦……」

律花完全无法反驳，有一句话硬生生地卡在她的喉头。

这句话是……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没料到事情会演变至这种地步啊……

(这就是『服从』吗？当自我思考判断的能力完全遭到剥夺之后，人类就会变成这副德性吗？我只是想说……要靠着服从来出人头地，来立于众人之上而已啊！我会踢走班长，接下代理班长一职，只是想要透过提升班上同学们的『服从度』来赚取分数，以便儘快晋陞到等级高一点的班级而已啊。我只是想要升到A级，以便拥有被当成垃圾的C级学徒兵所缺少的特权而已啊……！)

在她的指导下提升了服从度的同班同学们，而今即便面对战火，他们那至高无上的服从心仍不见动摇，就算亲眼见到可能令他们命丧黄泉的光景，他们还是为了等待命令而无动于衷。同时放弃了自我决定的意识及生存权利的这群人，只是依然故我地将果酱涂抹在麵包上。

噗咻噗咻噗咻，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窗户玻璃应声碎裂，原来是战斗机开始进行机关枪扫射。

战斗机所用的子弹，乃是弹头相当尖锐，连钢板也能击穿的穿甲弹。无数的穿甲弹贯穿了玻璃，射进教室里面……

「呜啊！」

「咿！」

被子弹击中的学生们纷纷发出悲鸣。穿甲弹为了加强其贯穿力，乃是以硬度超高的合金所製成，若要在人体体内造成重大伤害，则得改用铅等柔软易碎的金属所作成的子弹才行。因此遭到穿甲弹击中的学生们，并未立即丧命﹒而是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上，深受伤势所苦，律花则是一睑铁青地躲到桌子下。

「别开玩笑了！再这样下去真的非死不可……无论如何，我都要设法逃出教室……！」

穿甲弹持续从窗外飞入，律花虽想靠匍匐前进逃离教室，但是却有个女学生抢先用桌椅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你干什么！快点走开啦！」

「可是，现在还是用餐时间啊，代理班长。依照规定，在七点之前，任何人都不準离开座位，不是吗？」

「现在再不逃，连你也会死耶！你还搞不懂吗？」

「代理班长，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这是服从试验，对吧？要是我受骗上当，你就打算让我去接受服从训练，对不对？你不是常这样做吗，代理班长？」

正如她所说……由于自认只要向上级密告服从能力不足的学生，便可增加自己的分数，因此律花一直都很积极地将不适任的同学交给上级处理。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已身陷在遭到由窗外射入的子弹威胁其生命安全的状态当中。

「为什么不逃！明明只要自己思考一下，就能清楚分辨出这是什么样的状况，不是吗？快点走开啦！」

「我说过了，我不会上你的当。我也不会自己动脑筋思考啦！我情愿将命令内容听清楚，并依命行事，若没有命令下来，那我也会乖乖待在这里待机。」

「多亏代理班长你时常设计、考验班上同学，我才能对我从未接受过服从训练一事感到自豪啊。」

有另一名男同学眯着眼睛对她微笑。不过他的右侧腹明显遭到枪击，暗红色的浓稠鲜血正不断从伤口流出，一看就知道他的肝脏已被击穿。律花相当害怕，不停摇着头。因为此时她才首度理解到，自己为了出人头地而佯装服从的同时，竟也将班上同学训练成一群听话程度高到令人感到可怕的怪物……

「让我出去！这里真的很危险啊！」

「代理班长，记得要报告我是个服从能力很高的学生喔，我们要一起出人头地才对啊，你说是吧？」

女学生兴奋莫名地将一样东西递到律花手中，瞬间无法理解其意的律花……

「……咦？」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样东西是……麵包。

「为……为什么拿麵包给我……？」

「我们要继续用餐啊。来，把草莓果酱涂在麵包上面吧……！」

「我都说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你还是不懂吗？」

「代理班长﹒回来坐好吧。因为规定就是要我们乖乖坐在位置上，不是吗？」

律花四周围的同学们，硬是把律花架回座位上。教室的窗户玻璃几乎全都碎光了，过半数的同学也都遭到子弹击中，气绝身亡。教室里面宛如打翻水盆一样，化为一片血海。

「而且……那不是果酱！那根本就不是草莓果酱，不是草莓果酱啊！」

「代理班长不是时常对我们说，要在麵包上涂满果酱才行，因为那是学校的规定。」

「好啦，我现在对你们说实话！我只是想要多赚点分数罢了，虽然我觉得这种事蠢到极点，但我急着想出人头地，所以才勉强配合学校政策，跟着作戏罢了！你们不也是跟我一样，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吗？」

「代理班长，你这番话还真是奇怪呢。我从来都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对啊。当我才刚来转进这个班级时，代理班长你不也是很浅显易懂地解释给我听吗……你说BEGATOPIA的规定，通通都是正确的。」

「我们得快点逃啊！你没看见大家都已经死了吗？」

「我帮你涂好果酱罗，来，张开嘴巴吧！」

涂满苦涩果酱的麵包递到她眼前，律花的双眼因恐惧而泛出泪光，她虽然拚命想逃，但却被其他学生扣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她看见飞弹出现在窗户外面，有一记飞弹正笔直朝着这间教室飞来。

「放开我！放开我啊——！」

发出尖叫声的律花，两眼的视野都被飞弹佔满。飞弹上的信管着火……她最后听见的，乃是『咔喳』一声。

「呀———」

飞弹爆炸，橘红色的火柱从C7班的教室喷射而出，距离长达数十公尺之远。

这记飞弹乃是由驻扎在战车部队后方的装甲车所击发。他们利用红外线捕捉学生们的所在位置，并一一针对设在建筑物当中的每一间教室发射飞弹。

每当承受一次激烈的炮击，设有教室的建筑物就会产生剧烈震动，并遭到宛如火把般的红莲烈火所吞噬。

轰隆……味啦啦啦……

有飞弹命中目标时所造成的冲击，以及建筑物崩塌时所引发的细微震动。

BEGATOPIA高层部因遭受炮击所产生的冲击，传至地下深处。被这股震动震醒的修拉……敌对少女?亚=修拉缓缓睁开双眼……

(……好暗。)

这是她得到的第一印象，她置身在一间什么也看不见的房间当中，灯光全都被关掉了。

(夜视镜呢……)

她将手伸向原本别着髮饰的位置。照理说，髮饰所释放出来的磁力线﹒会让脑神经受到电波刺激，使原本充斥着不能目视之波长的光景，出现在她的视野当中。

不过，她找不到髮饰。连原本穿在身上的机甲衣也不见了，现在只剩下一条床单覆盖在她身上。她全身上下仍感到刺痛不已。远方传来断断续续的爆炸声。修拉用手捂着额头，开始依序回想自己为何会置身于此处，她想起她被机甲巨兵击败一事。如此说来，这里不就是BEGATOPIA？

(机甲巨兵在与我们交战之后，会收集交战时所破坏的机甲衣零件，并带回去进行分析，以强化他们的战力。我的老天啊……没想到我居然这么不小心，竟让他们夺走了整件机甲衣！)

正当她想从宛如床铺的地方起身之际，她察觉有东西扯住了她的手臂。有一条类似点滴软管的东西，插在她的左手臂上面。她伸手一摸，发现针头相当粗，她立时理解这并不是点滴，而是用来从自己身上抽血的器具。

(可恨的家伙们……不仅机甲衣，就连我的身体也打算加以分析吗！)

她不知在昏迷不醒的这段期间，究竟有多少资料被他们所夺。换句话说，若想要消除被夺走的资料，只剩下一个方法，那就是摧毁BEGATOPIA。

(我记得对BEGATOPIA的攻击禁令，应该会在六点十三分解除才对。我一定得毁掉所有资料，否则……)

一想到露夏娜的冷酷表情，修拉全身不禁为之一震，并用力将床单缠在自己身上。

她们有任务在身，为了完成任务，露夏娜绝不容许任何失败，她必会毫不犹豫地解决掉修拉。更何况此时的修拉，又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不行……我赢不了，就算想要抵抗，以我的实力根本胜不过露夏娜！虽然出自同一个製作单位，但露夏娜的战斗力及意志，都太过坚强了。除了设法抹除这次的失态之外，我别无求生之道可走……此时，我还是只能趁露夏娜尚未发现之前，儘快删除所有遭夺取的资料！)

不过，首先得找回机甲衣才行。修拉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开始四处摸索这间黑漆漆的房间。

她的双眼稍稍习惯了黑暗，而贴在墙壁上，涂有蓄光颜料的紧急用贴纸发出了绿色光芒，微微照亮了黑暗的空间。这里似乎是一间手术室，有一盏无影灯压在病床上。

(他们是打算在此解剖我吗？)

她看见一扇像是门扉的东西，并试着推了一下，不过或许是因为停电的关係，导致电磁锁失去功效，轻易地就被她推开。

走廊上也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就在这个时候，紧急用电源总算是启动了，只见灯光一盏一盏亮起。连她刚刚打开的手术室门扉也跟着发出「咔喳」一声，再次自动锁上。

爆炸声不绝于耳，同时也导致如同微弱地震的震动持续不断发生。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修拉此时感到相当不安，虽然她身为最强且无敌的敌对少女，不过失去机甲衣的她，现在可说是处于手无寸铁的状态。

「我得儘快……找回我的机甲衣不可……！」

内心焦躁不安，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激烈。修拉全身上下开始冒出令人不快的冷汗。就在这个时候……

「咚——！」

一股特彆强烈的震动使整栋建筑物发生剧烈摇晃，下一瞬间，她施加在地板上的全身重量，突然消失了。

「咦……！」

修拉睁大她那对深红色的双眼。原来是地板裂开，脚下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呀——！」

修拉往下掉了数十公尺的距离。

同一时间，被关在牢房里面的静矢等人，也正遭受着激烈摇晃的作弄。

「这……这阵摇晃是怎么回事啊！」

「八成是BEGATOPIA遭受到攻击了吧？」

笙子因为摇晃程度过于激烈，连站也站立不住，只能趴在地板上大声回应。

「攻击……难道是敌对少女吗？」

「我也不晓得……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这座又大又显眼的建筑物，至今居然未曾受过任何攻击，其实也是满奇怪的呢。」

「BEGAToPIA之所以未曾遭受攻击，乃是因为有全自动控制的炮塔守护，导致敌对少女怕得都不敢靠近啊！怎么会现在才突然展开攻击？」

轮人还是老样子，马上陷入狼狈状态，连回话的声音都变得很尖锐。

砂子开始从天花板哗啦啦地掉落，看样子天花板已经开始产生龟裂了。

「总之，我们得先逃离这里再说啦，班长。我可不想等到天花板崩塌，被压在瓦砾堆之中而死啊。」

「这种事用不着你刻意提醒我，我也相当明白啦，吴羽同学！可是你倒说说看，我们究竟该怎么从牢房里逃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