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作了梦。
我在梦中发现自己正处在梦境之中。
这种情形我在电视上看过,好像叫做清醒梦。据说有人可以在清醒梦中操控梦中的情境,在梦中对女生为所欲为!不过我没有能耐干这种事。
在清醒梦中,我能做的就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梦中的情境。而我在这类梦中,多半都是梦到过去发生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经常会忘记重要的事,例如之前将全魔协列为手机邮件的黑名单等等。因此,这种形式的清醒梦对我来说真的非常有益处(因为它可能可以让我想起已经忘掉的事)。
这次梦到的过去是小学高年级时的三枝祭当日,我正要出发去参加祭典时的事——
「不要!人家……人家绝对不要离开千春同学!」
这是一声挤破喉咙的嘶吼。
当时穿着浴衣站在我身边的人,是小学时期仍给人一脸笨拙印象的杏子。
这里是距离祭典会场稍远的山坡,是观赏烟火最佳的秘密景点,也是充满了我和杏子之间回忆的地点。
「你不要这么无理取闹嘛。就算我们都不想,家里的人也有自己的难处呀。」
「可是……可是……!」
「而且我妈也说了,虽说是搬家,但一年左右就会搬回来了,我们并不是以后都见不到面了啊。」
这是大约五年前发生的事,我因为我妈工作上的安排,必须离开家乡一年。而直到此时看到梦中的景象,我才知道当时我对眼前那个女生说的话究竟有多么过分。
那时我跟杏子之间的关係,和『朋友』一词有一点不一样。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妥当……不过当时的杏子其实是『依存』着我而活的。
她就好像刚孵化的雏鸟看到人类,把那个人当成母亲一般,每天形影不离地跟在我的身后。
「一年太久了,而且你很健忘……一定会把人家忘得一乾二净的……」
「不会啦,我不会把你忘掉的。」
「人家才不会相信这种随口说说安慰人的话呢!」
「我不会忘记你的。」
「骗人!你嘴里这么说……结果到时候一定会连你说过的话都忘得一乾二净的!」
呜哇,我这个人到底是多没信用呀……我想我不管再怎么健忘,也应该不会忘记这种事吧。
「人家才不会把千春同学让给别人呢!谁都别想!」
她淌着斗大的泪珠,紧紧抓住我的袖子。
哇……这下累人了。
杏子这点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没有任何改变,她的个性顽固,一旦下定决心任谁也动不了她。
照眼前的情况看来大概是别想说服她了。
咦?这么说来……这是以前发生过的事吧?那当时我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
…………
我就直接说结果好了……
当时我说的话,可以说是我人生当中数一数二不堪入耳的黑历史,丢脸得让作梦的我差点当场晕过去。
「杏子,你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吗?」
「……嗯?什么几月几日……今天是七夕,不就是七月七日吗……」
「嗯,对了,今天是牛郎跟织女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这跟现在的我们好像呀……所以,我们来许个愿吧。」
「……什么意思?」
「就……许愿啰?」
我从背包中取张纸条,提笔在纸条上写下这段字句——
『希望可以跟杏子永远在一起。』
呜哇啊啊啊啊!我头好痛……
这么说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没错……
而我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天发生的事忘得一乾二净了。
要是我之前一不小心想起这么丢脸的事,我的自我意识肯定会瞬间崩解而蕩然无存。
「……好高兴……这张纸条,人家会水远保存起来。」
……真的假的?
杏子该不会……对这种内容造作的甜言蜜语很没有抵抗力吧?
「其、其实……人家今天也準备了要在祭典中挂上去的许愿纸条喔……」
杏子边说边取出一张跟我手拿的一样大小的纸条——当我挺出上身,看到上面写的文字时,我的意识瞬间从梦中被抛出,飞回到了现实。
杏子当时在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梦中的我只记得那是非常重要的内容,相信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但现在我已经从梦中清醒,无法确认纸条上的内容了。
×××
清醒时,我发现手脚被铁链捆绑着锁在自己的床上。
「我的妈呀,又是这种模式……」
真悲哀。
这对一般人来说也许不是什么常见的情景,不过对我来说……手脚被手铐和锁炼铐着,就好像午后的茶歇时光一样自然。
我叹了一口气,开始回想事情为何发展至此——
谁是兇手早已经不言而喻。
那是——吃完晚餐之后的事……
我喝了爱美沖的咖啡,随后记忆便变成一片空白。
换句话说,这件事情毫无疑问就是……可恶!爱美那家伙还是一样乱搞!
「……你醒啦?」
然而,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一幅出乎意料的景象——
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杏子,穿着睡衣出现在我的眼中。
……而且那还不是普通的睡衣。
杏子穿着一件质地透明、肌肤若隐若现的性感睡衣,仔细看还可以从蕾丝细缝间窥见底下一套粉红色内衣。
「对不起喔……人家就只能想到这些了。」
「那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家这次改变形象,换穿了成熟性感的内衣裤……你觉得适合我吗?」
「…………」
她撇开我的问题不答,带着不安的神情对我丢出了另一个问题。
老实说,这已经不是适不适合这种程度的问题,已经升华到另一个次元的层级了。
——很煽情。
我不禁要想,过去我有从杏子身上感觉到这么浓厚的『异性』气息吗?看她穿着睡衣娇艳的模样,其强大的威力几乎已经要粉碎我的理智。
「改变形象……你该不会是对我之前说的话怀恨在心吧?」
「这个嘛,你说的话是真的刺伤了人家作为女性的自尊啦。」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道歉,拜託你穿上衣服,帮我把锁炼解开吧。」
「……对不起,人家办不到。」
「为什么!」
「因为……因为人家接下来要夺走小春的……贞操吧?」
「……啊!」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在我跟杏子孤男寡女独处的情况下,我被绑在床上无法动弹……完全无法有任何抵抗。
呜……冷静,冷静。
这情况该不会是……存亡绝续的危机吧?
「等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清楚好吗!」
「小春,你知道吗?」
她将脸凑到我的耳边小小声说:
「一件事情真的下定决心要做的时候是不能等的。」
随后,她忽然将身子压到我的身上。
一股柔软的触感和杏子身上的香气同时传来……她面对着我,呼出的气息直扑我的脸庞。这般近距离地面对面,彷彿一不小心彼此的嘴唇就会紧紧贴在一起。
我试着抵抗,但身体却像是麻痹了一般无法动弹。
——这也是葯的作用吗?如果身体可以活动的话,也许我还能试着挣脱……
杏子似乎已经豁出去了一般,伸手开始解我的衬衫钮扣。
现在的我,觉得自己就好像砧板上被支解的鲤鱼……
糟糕!糟糕!糟糕!我初次的性经验竟然是被青梅竹马的女生逆推……这就算拿来当作笑话也一点都不好笑呀!
……嗯?等一下。
就在我思索着如何化解这个危机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
——我到底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杏子……我的青梅竹马光看外表也可以说是个美少女……不对,现在不要说『光看外表』这种违心之论了。
她是个非常努力的人,而且内在性格也相当值得称讚——这不是我个人的主观意见,以她在学校里受欢迎的程度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而现在,这个该说是充满魅力的女生正要夺走我的第一次,这不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吗?这时候我不是应该表现得像个男生一点,怀抱着学习的心态捨命陪君子吗?
「……唔!」
就在我的思考模式正逐渐转为放弃挣扎的时候,杏子忽然发现了什么似地屏息,在此之前从没有停止动作的双手忽然停了下来。
「这、这条项链……」
「嗯……?」
项链——大概是她解开了我的上衣而看到的吧。
她看着我挂在脖子上的项链,瞪大了眼睛,显露出一脸惊讶的反应。
「你、你为什么会把它……?」
「……喔,这个呀?这条项链是我这阵子整理房间的时候跑出来的。」
「…………」
难道是我挣脱的机会来了吗?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条项链让杏子的决心忽然鬆动。我抱着一丝希望,赶紧把这个话题接续下去。
「这条项链虽然看起来很旧,不过我实在捨不得丢掉……我戴起来不好看吗?」
「……不会啦,人家不会觉得不好看,可是……」
她佯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小小声回了话,然而,她的反应逃不过我的眼睛。
和先前不同,此时她明显表现出犹豫的反应。
她的体温忽然上升,手脚微微颤抖。
为什么是在这种时候呢?该不会她知道这条项链是怎么来的吧?
……不对,这时候也许应该反过来思考——她现在的反应跟之前坚毅的态度落差实在太大了。
难道不是吗?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相处经验可不是假的——她跟某个人的妹妹可不一样;以她的个性来说,就连要她在入夜后一个人偷溜出去便利商店买冰淇淋都不会愿意的。
「唔!」
这时候——
我看到一颗泪珠从杏子的眼角顺着脸庞滑落。
……对呀,一定是这么回事。
就在这一刻,我确信了她此时的行为绝不是她本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