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车踏板上下来之后,瞬间有种被高原上清爽的凉风吹拂过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校车在停下之前,都只是单调地宾士在一条被杂木林所包围的狭小私人道路上吧!
雪国心里想着「啊啊,终于到了」,接着回头看着这从车站开始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的道路,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里就是名媛特快车的终点站——青美女学院。
通往正门的小路是一条和缓的坡道,可以见到身穿相同酒红色制服的少女们整齐地排列而成的队伍。少女们说着「早上好」的招呼声此起彼落。当然没有任何因为快迟到而嘴里咬着麵包的少女,也没有裙子底下穿着运动裤,然后骑脚踏车来上学的女孩。
因为这里可是名媛特快车的终点站——青美女学院。
(嘿……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
我可不是来参观的啊!交换学校的生活已经开始了。现在自己是舞姬,得融入这排大小姐的队伍里面才行。
雪国模仿道路上的少女们,开始慢慢、慢慢地走向校门。记住要抬头挺胸,走路的步伐要小一点……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呢?
「哎呀,这不是舞姬小姐吗?」
「身体已经好一点了吗?」
对了,爽朗的微笑!
「你、你们早!」
对着声音来源处报以同样的微笑。
但是,对方少女们的脸孔却忽然僵硬了起来。
雪国就这么微笑着呆立在当场。这对他来说真是一大打击,或许他笑得有点像是僵硬的机器人,但小绵羊们居然看到微笑之后就马上抱着书包逃走了。
(失、失败了?)
感觉血液正往头部上升当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笑容?站姿?还是其实是男人这件事已经被发觉了!?
为什么每个人的反应都是整个人全身僵硬,然后从雪国身边逃得远远的。
他试着对其他人搭话,也是换来相同的结果。僵硬、冷冻,甚至还有人发出了悲鸣。
——难道我是牧羊犬吗!?
雪国就像被强风吹袭般蹲下了身子。啊啊,抱歉了,小舞。
在这种自己半径十公尺内完全被清空的状况下,雪国心里不是想着自尽,就是向右转身逃回家。这时候……
「——请您放轻鬆一点。」
雪国忽然感觉到背后有手绕了过来,然后就这么被抱了起来。
柔和的肥皂香味传进鼻腔里,眼角余光中可以看见有位青美女学院的学生抱着自己。
「您没事吧,舞姬大人?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雪国整个人僵硬到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样看起来就像极了大病初癒的少女。抱住雪国的女孩在发出尖叫的人群之间穿梭,然后直接进入校门里面。
最后,她在树荫下的板凳上把雪国放开了。
「您刚才那样是不行的,会造成骚动。」
接下递过来的手帕之后,雪国稍微喘了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
「您忘了淡谷家的『清亮丽人』不是那种会随便微笑的角色吗,雪国大人?」
「嗯、嗯……你说的是没错啦……咦、呜、啊——啊啊啊啊?」
雪国?
「很抱歉,我的名字是久我原纱由奈。除了担任学生会会计之外,同时也是舞姬大人的忍者。」
「啥?」
面前是一名身材高瘦、声音沉稳的少女。说好听一点是伶俐,讲难听一点就是过于认真的细长眼睛,正盯着张开嘴巴的雪国看。
她用一条十分宽的髮带绑住头髮,风正吹拂过她宽广的额头。
「我是发誓要奉舞姬大人为君主的人。您这次的交换计画,虽然属下只是身份卑微的下臣,但舞姬大人还是吩咐属下要好好照顾您。所以,属下今后将任由您差遗。」
即使过了十秒、二十秒,雪国依然全身僵硬。
『久我原家是上忍的家系。』
——舞姬确实说过,同班同学里面有人会协助雪国在这边的生活——
「要开始上课了。您冷静下来之后我们就进教室吧!淡谷舞姬大人。」
「说、说得也是……」
自己该不会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了吧?
虽然自己先讲出「进教室」这句话,但久我原纱由奈却没发出半点声音,走在雪国后方四十五度角的地方。雪国一边感受到她从后方投射过来的视线,一边在心里想着舞姬的学校生活。
*
要说不得了,真的是很不得了。
因为从早到晚,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女孩子。
走进校园之后,可以见到庄严华丽的哥德式校舍。据说这些校舍都是在明治时代由国外输入建材建造而成的。里面有可以媲美巴黎圣母院的本馆及大会堂,还有每个学年一栋的教室栋。最新锐的体育馆里有着温水游泳池与休息室,再加上被称为「白百合馆」的特别学习栋。不过,现在先不管这些了。
「今天上课的内容是什么?」
「听说是排球。」
「真是讨厌!我对球类实在不太拿手。」
——『A』,Amaryllis喇叭花,石蒜科。学名Hippeastrum,花语是得知被爱的喜悦。
雪国身边的女孩子开始解开裙子挂勾。
「但是,今天天气很不错呢!」
——『E』,Epimedim淫羊藿,小櫱科。学名Epimedium grandiflorum,花语是不愿离开你。
就在雪国这么念着时,不知从何处又传出「咻——」一声滑顺的脱衣声。
当每个女生脱下衬衫,只剩下一件衬衣时,粉红色与蓝色等各种胸罩的颜色便透了出来。
「哎呀,千岁宫小姐今天穿的内衣真是可爱。」
——『P』,Plum梅花,蔷薇科。学名Prunus myme,花语是高洁。
有人从旁边盯着正把脱下来的衬衣折好的女孩。
「这应该是新内衣吧?」
「呵呵,看得出来吗?因为尺寸又变了,所以只好买新的。」
「哎呀!终于从D上升到E了吗?」
「别、别说出来!」
——『G』,Genista金雀花,豆科。学名Cytisus scoparius,花语是恋爱的苦涩。
升级为E罩杯的千岁宫红着脸一步步向后退。最后,肩膀整个撞上了墙壁,胸部在自己紧抱着的双臂之间摇晃了起来。
「这不是我们浅黄班的荣耀吗?大家快来看一下。千岁宫小姐如此雄伟的胸部……啊啊,成长真是太美的事物了……」
——『O』,Olive橄榄,木樨科。学名Olea europaea,花语是和平。
摇摇晃晃、上下跳动,她那个由下面挟住并往上托的姿势让胸前的山谷更加明显,几乎快要从半罩式的内衣里蹦出来了。教室里其他人不是偷瞄就是直盯着看,几乎都在观察千岁宫小姐那狼狈又害羞的模样。
「但是,变这么大也很困扰……这样真的很重……但是,又没有停止成长的迹象……」
「因为还在成长期嘛……」
「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哎呀,先不管以后会不会一直变大好了。真的没有挤或塞东西进去吗?来,手拿开。这边呢?这里是不是有垫子?」
「讨、讨厌,不要摸啦,兰子小姐……没有塞东西……是自然成长的……呜、呜……」
——『C』,Cattley嘉德丽亚兰,兰科。学名Cattleya,花语是成熟的魅力~~~~~
(不行了!不行不行!)
说什么花朵代表清纯都是骗人的。它们每一朵都有雄蕊和雌蕊,也有发情期。旁边就有女孩子在换衣服,让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嘛!
雪国混乱到甚至开始咒骂起自己的兴趣来。不论是上下左右,都有太多地方可以看又不能去看了。身边仍然持续着女孩子的烦恼谘询以及E罩杯抚摸大会。可以听见什么软绵绵、弹性佳、摸起来手感一流等嘈杂声。雪国为了冷静并压抑住想看的心情,而开始背诵植物的学名与花语,但最后还是没办法成功。
第一节课上的是体育。在更衣室角落整个人僵硬住的雪国身边,同班同学的少女们正一团和气地换着体育服。但雪国只要感觉到旁边的女生脱掉某件衣服,便会焦躁不安;听见意料之外的名词则会让他心跳加速;只要一不小心有女生进入视野,随即开始低声呻吟。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雪国大人、雪国大人。」
「………………………………………………啥?」
「叮咚、当咚」上课钟声响起。在他已经快要燃烧成白色灰烬的视野里,出现了久我原纱由奈的身影。
「已经不要紧了,其他人都已经换好衣服。」
「哦,是、是吗……」
「太恐怖了,您整个人看起来像老了十岁。」
「的确感觉像过了十年那么久……」
雪国开始迟缓地解开制服的钮扣。
「…………因为我是女生,所以没办法理解。刚刚那种场面真的有那么『难熬』吗?」
「哎呀,不要说难熬嘛。怎么可能会难熬呢……」
忘不了的。刚才那种美丽又残酷的影像,今后他会一直珍惜到自己进棺材为止。
那充满分量又柔软的肤色的球——啊,不对,现在他正跟女孩子一起打排球。由于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力道而把球往正后方打去或太过用力,可以说比全力打还要来得辛苦。
「久我原,下、下一堂课是什么?」
「英文会话课。」
太好了,是一般课程——虽然心里感到有点放鬆却又有点可惜,不过雪国还是太天真了。
「——舞姬小姐,你是怎么了?」
现在雪国眼前有一名老妇人正微笑着对他提出问题。
她的名字是达芙妮夫人。以企业家夫人的身份来到日本后便长期在空舟市内生活的英裔美国人。
在一开始的课程中变成灰之后,接下来等待着雪国的便是和达芙妮小姐的茶会。
原本雪国的眼睛已经被传过来的Gin ori茶杯吸引过去,但他赶紧把背挺直。
谈话室的炫丽程度直可媲美豪华饭店休息室。现在三年级浅黄班专攻英文会话的二十一名学生将这里给借了下来。在水晶吊灯之下,每个同学都各自坐在沙发和长椅子上等着雪国的回答。
顺带一提,今天的议题是「《乱世佳人》里能见到的文学情爱表现」。
「啊——那个……我觉得……《乱世佳人》的女主角……」
怎么办?得说点什么才行啊!
那是什么样的故事啊?过年前在电视上看到时,只记得故事内容是描述一个金色捲髮美人身边的男人不断更换,虽然生活艰苦却还是坚强地生活着。
「郝思嘉她……」
在战争中,她的生活艰困。
雪国面前的女孩不断低声说着,为了报复或金钱等目的而结婚的郝思嘉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自己没办法原谅这种人。
「虽然不断追求不同的男人……」
但话说回来,演郝思嘉的费雯丽真是个大美人啊!
「却总是能成功,而跟她结婚的男人应该也都还算幸福……然后……」
这种发言应该很糟糕吧?
但现在才发现似乎太迟了。
「讲得太好了!」
达芙妮夫人拍着手大声喝彩。
「文法与发音都相当完美,那么大家跟着我念一次答案。」
不会吧!
「It is happy to se with her.(能与她交欢是件相当幸福的事)」
「再念一次!」
快住口!我是说真的。你们都是女孩子吧!
One more,One more。达芙妮夫人尖锐的声音不断在脑海里响起。
第一堂课,视觉震撼。
第二堂课,言语攻击。
结论——真的会让人想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