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勇者與公主（Overdrive）

三天后——决战时刻来临。

我依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公园里，广场的中央站着一名长发剑士。

「……你已经来啦，动作真快呀，伊丝卡。」

「是的，因为受到您许多照顾，所以我想至少不应该迟到。」

伊丝卡开玩笑地这么说着……但此时他眼中发出的光芒，比几天前还要强烈。

『他看起来很消沉，所以我给他精神喊话了一下』，想起青梅竹马一派轻鬆这么说的表情，我心里又浮现一抹苦笑。

「红音和费鲁呢？」

「要是费鲁在这里的话，一旦情势对我不利，它一定会跳出来帮忙。那样对您来说太不公平，所以我请红音帮我照顾……我也想问您，公主呢？」

「……莉亚变成那个样子，我不想把她捲入战斗——不过，请你放心，她没有逃走，我要是输了就会把她交给你……这一点我和莉亚已经讲好。」

「……那么，在开战之前……可以先说一件事吗？」

这么说的伊丝卡双眼炯炯有神，看起来比战斗中的时候还要坚定。

「——好啊，你说。」

「首先，我想先向您发誓……要是我赢了，把莉亚娜公主带回那个世界——我一定会保护她的安全……就算会和国家为敌，就算要赌上自己的性命，我发誓，只要我还活着，就会负起这个责任。」

……说着这番话的伊丝卡，眼中已经不再像前几天一样蒙上一层阴影。此时的他，双眼直视前方，透露出坚定的意志。

伊丝卡所许下的誓言……一定是他送给我们最大的诚意……也是一种赎罪。

「——那我想拜託你一件事。要是我输了的话……希望你可以带我一起回去。」

「……呃？」

面对我突然提出的请求，伊丝卡发出疑惑的声音。

……其实我不太喜欢去想输了之后的事情。不过……这次的战斗，不管再怎么乐观看待，我的胜算远远不及五成。而且输了的时候，我极有可能会昏过去，所以必须先讲清楚。

「要是莉亚被带到那个世界，我希望可以跟着一起去。我向你保证，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乖乖听你的指示——希望你能让我也一起保护莉亚……可以吗？而且我背负着勇者子孙这个头衔，对你的国家来说应该也是件好事吧？」

「……这个要求，对我个人而言，可以说是求之不得……这样，让我安心不少。」

伊丝卡说着，同时稍微低下头表达谢意，由他的脸上可以约略看到『喜悦』和『放心』的神情……见到他的反应，我也稍稍放宽心，并且继续说道：

「不过，有件事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刚刚说的话只是为了预防万一……我完全没有打算认输，你要道谢还嫌太早。」

「……说得也是，真是失礼了——那么，开始吧？」

「……好。」

语毕，我和伊丝卡拔剑相向。

伊丝卡手上拿着一把，沉静地闪耀着银白光芒的魔剑。

我手上则是拿着一把像是吸收了月光，透出淡蓝色光芒的圣剑。

我们两人持剑摆出几乎一模一样的架势。双方都在寻找发动攻势的时机，同时评估彼此的距离，一步一步地逼近对方。

「喝！」「——！！」

我们同时展开行动，在中央发生激烈的战斗。我和伊丝卡吐出一口气并同时踏出步伐，挥舞着的剑刃在两人的中心点交错。一阵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我避开伊丝卡的第二次攻击，再次拉开距离。

「别想逃……！」

看到伊丝卡追击而来，我握起剑横向一扫。

伊丝卡后退闪避，在他还没站稳脚步之前，这次换我向前追击。

我使出上斩下砍两段连击，伊丝卡先是迴避，再用剑防御下一击。接着他放出三发连击来反制，我先闪过两次攻击，最后强力地把剑弹开，趁着空隙再次拉开距离。

「……原来如此，您好像学得很扎实。」

「那当然，要是不认真一点，我可不认为赢得了你。」

因为实力上的差距，保持近身战愈久对我愈不利。因此，我必须在被逼到死角前保持距离，然后重新再战，不过……要是一味后退，也有可能会被抓住这点穷追猛打。

所以我只能将对手逼退，或是趁他没有站稳时拉开距离。

「我还以为您一定会使用魔法。」

「你根本就没有给我使用的机会，不是吗？而且我也不认为随意使用魔法，会有什么效果。」

「说得也是，不过——」

在话说完之前——伊丝卡的身影消失，一瞬间就拉近距离。

他先使出一记由上而下的斜劈，又反向追加连击。当我打算弹开第二下攻击时——却没有砍中的手感！

伊丝卡闪过我打算弹开攻击的剑势，反攻回来的下段攻击瞄準了我的腿部——而且速度比之前快上许多。

「——呜！」

「——这样的攻击您还避得开吗？那就试试这招！」

我在千钧一髮之际躲过攻击，只留下浅浅的伤痕。儘管伊丝卡在称讚着我，却也同时展开更猛烈的进攻。

银白色魔剑从上下左右来袭，其中还夹带着缓急不同的速度以及假动作。此时他的攻击频率大幅增加，要是随意挥剑弹开，恐怕会露出破绽。因此我只能仰赖动态视力和敏捷性不断迴避。

「这么短的时间内，您的实力真的提升很多呢！」

「——那是当然的，因为这一战关係到许多人的人生。」

伊丝卡利用魔剑『涅丘』的特殊能力，让剑刃几乎没有杀伤力。即便如此，高速的剑势仍旧令人眼花撩乱，每一剑都确实在空中划出攻势。

每当剑刃交错时在我身上留下割伤，伊丝卡脸上都会露出痛苦的表情。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不要再伤害您了。」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不过，在不知道莉亚将会遭遇什么样的下场之前，我不可能把她交给你……！！」

我们一边挥剑一边对话着。

或许是受到我说的话影响，一瞬间伊丝卡的剑光乱了步调，我用圣剑挡下他的攻击。

正当我打算加以追击时——伊丝卡的双瞳露出愤怒的神情映入我的眼帘。

「——哼！我刚才已经说过——！！」

伊丝卡情绪激动，但是动作却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很快地又摆出架势。

虽然刚被我弹开一剑，但伊丝卡以最快的速度抽手，马上又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突刺。

「呜——！？」

即使我躲开正面攻击，但右腕上肯定留下一道不浅的伤痕。

「——我说过我会遵守约定！只要我还留着一条命，就一定会保护莉亚——还有您的生命安全！！所以……所以，请不要再让我伤害您了……！！您惯用的右手，根本已经无法挥剑了吧……？」

我总算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伊丝卡卸下武装对我这么说。

……正如他所说，『露娜·梅里帝斯』是一把双手剑，连我都没想到自己可以只用单手撑这么久。

而且……我相信伊丝卡说的话——我想他一定打算即使牺牲自己，也要守护我和莉亚…………但是——

「——但是，没有人在期望那样的未来……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唔！」

伊丝卡选择的道路，是一条『不得不前进的路』，而不是通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莉亚跟我说过，『想要留在这里』。

上一场战斗开打之前，伊丝卡也说过，『希望能够再持续这样的生活一阵子』。

而我——

「……我啊，虽然别人说我是什么勇者的子孙，但我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因为对你们的世界一无所知，所以遇到现在这种状况，我一点用处也没有。也打不赢伊丝卡……然后，我就开始思考我该怎么做，还有我想做什么——终于给我想到一件勇者该做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伊丝卡却露出困惑的表情询问。这件事情，我自己也觉得好笑……以前我总是半开玩笑说的话，现在我要用最认真的心情说出口。

「『守护公主』，你不觉得很像真正的勇者大人会说的话吗？」

结果，不管是陌生的异世界，或者是在这个世界的生活，都比不上莉亚重要。

——我不想把莉亚交给任何人。她绝对是现在的我最优先考虑的事项。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真像和希您会说的话耶。这一点，我完全比不上。」

剎那之间，伊丝卡露出真心快乐的笑容……但是，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过，我也不会让步……不好意思，我们应该要继续——或者说，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语毕，伊丝卡再度提剑上阵。

——怎么办？要在这里分出胜负了吗……？

虽然我看似已被逼入绝境，但我还藏着一张逆转王牌……不过，因为奇袭的机会只有一回，要是失败，就几乎确定是我输了。

——若非手腕的状况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否则我还想再拖延一点时间，不过……！

我做好心理準备，必须在此『一决胜负』——

「不可以——！！」

「「什么！？」」

在我採取行动之前，一阵叫声响起的同时，飞散的碎冰袭向伊丝卡。

那些碎冰每一颗都小小的，根本无法造成伤害。但是持续不断的攻势，仍旧阻止了伊丝卡的行动。

使出这招魔法的人——是幼儿状态的莉亚。

从树丛的阴影处现身的莉亚，使劲地握住对幼小的她而言太过巨大的『圣魔杖亚鲁布姆·诺库斯』，同时拚命地放出魔法。

「呜——竟然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使用魔法……！不过，这种程度还伤不了我——」

由于碎冰的威力极低，只要眼睛不被刺到就不会受伤。虽然数量很多很烦人，但伊丝卡似乎判断这波攻势维持不了多久，于是他决定防御到莉亚筋疲力尽为止。

对我而言真是天赐良机——但是，我并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

「莉亚！？为什么——」

我用责备的口气质问她，但莉亚只是拚命地持续施放魔法，同时哭丧着脸对我说：

「人家不要！人家不喜欢只是被别人保护……！！」

「我没有打算一直保护你！但是，现在——」

看着莉亚哭诉的模样，我本来要说『你现在是这副模样就别勉强』，但是这句话还没说出口——我的耳边又传来莉亚的说话声。

「——因为，人家是heˊi的『未婚妻』嘛！所以才会来这里见你！！所以……人家现在不想输……！！」

——咦……？

从莉亚的神情来看，她并不像在说谎，也不是夸大其词——话说回来，幼儿状态的她，应该连说谎都还不会。

……我心里浮现许许多多想法，然后我发现这些想法都导向一个事实。

不过，现在的情势没有时间让我多加思考。眼见莉亚放出的碎冰片弹幕，已经明显开始变弱。

——虽然对伊丝卡不好意思，但我只能利用这个机会……！

趁着伊丝卡专心防御时，我试着使用刚学会的回覆术。虽然只是初级魔法，但是对于我这个初学者而言，还是需要耗费相当大的集中力，因此刚才战斗中根本没机会使用。

——好，这样的话……！！

我确认了一下效果，虽然完全称不上痊癒——但只要现在还能动就好。

当我确定治疗完成，几乎同一时间，莉亚的魔法也停了下来。

我望向莉亚，她大口喘着气，肩膀剧烈地抖动，并且懊悔地瞪着伊丝卡。

我向莉亚使了个眼色，表达心里的感谢——接着看向伊丝卡。

「——这次一定要赢……！」

伊丝卡重新摆好架势，瞄準我手上握着的魔剑，一剑挥下——

伊丝卡的剑发出一声金属碰撞音。

「怎么会——」

伊丝卡发出惊愕的叫声——也难怪他会有这种反应。挡住伊丝卡的剑的并不是『圣剑』，而是『我的左腕』。

「成功了！！」

我将圣剑回覆成坠子的型态，并且用左手『一开始便用魔法隐藏住』的护腕防御住攻击。

同一时间，伊丝卡露出空隙，我往他怀中踏近一步，用掌底朝他的腹部一击。

「呜！？这、是——！！」

伊丝卡打算拉开距离向后跳，让我追击的一脚踢空。

——但是我的目标是这边……！

我伸出左手，掌中握着坠饰指向伊丝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