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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I know everything

作者:上月雨音 字数:6401 更新:2022-11-08 00:38:16

微笑-Iknoweverything(*^▽^*)V

01/

「咦……是真的吗?」

傍晚,来我房内的某人说出了过于突然的事实,让我不由得反问了回去。

对方是住在一楼年龄不详的姊姊——矢走歌瑠麻小姐。她是一名不知为何只在左眼戴了一只红色隐形眼镜,然后将故意抓膨的头髮其右半边染成蓝色,以不可思议扮相示人的女性。可是,跟这种庞克风格恰好相左,她的性格可说是相当稳健。不爱争执,讲话的措词也不粗暴,悠閑又轻飘飘的气质,就好像跟我们生存在不同时空似地,她就是这种人。

「就是这样子哟!你知道吧?是连续杀人事件哟——」

「我当然知道……」

我早就习惯她这种不可思议的说话方式,所以并不感到困惑。

总之,在这段会话里登场的「连续杀人事件」,指的是发生在一个半月前,有女高中生与女大学生被杀害的事件。她们都在遭受残暴的对待后,被勒毙。虽是八卦杂誌炒起来的话题,但那些女孩们似乎平常就有从事援助交际的行为,媒体也以几近诽谤中伤的偏激语气,谈论那些「失去道德感的现代少女」。至于事件详细的经过,或犯人的侧写则完全被搁置一旁。

那些东西看了实在无趣,所以我最近几乎都对那些新闻视若无睹。然而到现在又有新的被害者出现,对我而言也不再是无关紧要的事件了。

是的,新的被害者就是跟我住在同一栋公寓,碰过几次面的少女。她独自住在我位于二楼房间另一侧的最里面。她的年纪大约十七、八岁,但看起来却没有去上学的样子。因为白天几乎都在睡觉,所以只有傍晚过后才会遇见她。大概是离家出走的少女吧!我无法想像她会过着正经日子,以带有恶意的有色眼光来看的话,她就像是一名真的会去「援助交际」的女孩。

可是,她绝不是一个坏女孩。她总是满脸笑容,看起来很快乐,碰面时,会一边挥着手一边很有精神的打招呼说:「晚安呀——」她就是这种女孩。

「她被那个犯人杀死了耶——就在附近哟——」

歌瑠麻小姐如此说着,并将犯案地点告诉了我。那个地方真的离我们住的公寓很近,想到在那种地方发生杀人事件,我就感到有点不舒服。而且,如果被杀害的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就已经够讨厌了,但被害者居然还是住在同一栋公寓的熟人,这已经不是在开玩笑了。

「那么,葬礼呢?不可能在这边办,应该会在家乡举行吧?」

「哪里……大概也不会有葬礼吧——因为,那女孩没有那么多钱哟——应该就这样烧成骨灰吧——」

「怎么可以这样……」

「没差啰——反正走完这一生后,大伙都一样,烂肉一堆啦——不管有没有葬礼,都无所谓啰——所以,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稍微替她哀悼一下啰——」

说完,歌瑠麻小姐一句:「哟,这个给你——」同时,将一张千圆钞票啪的一声递出来。

我有些迷惑的把钱收了下来:

「我知道了,我就先替你保管。」

「我会去跟其他房客讲一声。大家一定会想稍微哀悼她一下的——只要这样就足够啰——」

一边目送越过肩膀挥着手离去的歌瑠麻小姐,我将视线移向身旁:

「计画要变更了,可以吧?」

轻轻点头的人,当然就是支仓志乃。不晓得应该说是我的熟人还是青梅竹马,总之她是我从小就熟识的女孩。就像是我妹妹一般的存在。

她并不是突然出现,而是打从一开始就站在我身旁。可是,也许是跟歌瑠麻小姐磁场不合的关係吧,只要她在场,志乃大多会化身为不开口的沉默石像。

因此,等歌瑠麻小姐离开之后,我才对她说话。顺带一提,所谓的计画,指的是我正要做晚饭的事。我今天难得——这么讲,很悲哀就是了——要花大钱做炸虾的,而且油也热好了。

「我无所谓。」

「谢了。」我急忙关掉瓦斯炉上的火,披上外套后,说了句:「那我们走吧。」

我们就这样为了哀悼死去的她,而离开家里。

02/

最近,发生了只有四名白痴援交女被杀害,没什么稀奇的无趣事件。然而,那家伙却被卷进了这种无聊的事件里。

那家伙的确很笨,而且又很轻浮。认识她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但是当天我们就上了宾馆。我想,抱过她的男人大概用双手双脚都数不完吧!反正那家伙的头脑很不灵光,应该也记不起正确数字。而且再怎么说,我也不是会在意那种事情的蠢蛋,所以根本没提起这个话题。不过从她的举止来判断也不难猜测。事实上,关于爱情宾馆的事情,那家伙比我内行多了。

虽然她就是这种笨女人,但我确定那家伙,不是那种借着出卖灵肉获取金钱的类型。那家伙只是单纯地享受着性爱,因为快乐才天经地义的做着理所当然的事,并不是想在这种关係中,谋求金钱或利益。

那家伙只是把做爱的快乐,看作跟呼吸空气一样理所当然罢了。在那些行为中,并不存在某种特定目的。那家伙的行动準则就是快不快乐,只是这样而已。证据就是那家伙,总是以一副很快乐的模样享受着人生。

可是,其他的家伙并不了解那种生活方式。虽然存有极大的差异,但几乎所有的大人都无法理解。淫乱女就是淫乱女,全都是不适合生存在社会上的病态娼妇。

所以,那家伙被当成是其中一个援交女,被处理掉了。

就像是……被害者人数加一的感觉。

只是这样罢了。

她似乎没有任何应该替自己辩护的亲戚。也许有也说不定,却没有任何人愿意挺身而出。身边连一个能提供老家住址,或电话号码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因此警察最先联络的人是我——应该是用了手机的重拨键吧——从这些现象,不难想像那家伙过着什么样的人生。

我以前就听她说过,自己是中学中辍生。说得清楚一点,那家伙实在很笨,所以我认为这也是想当然尔的事。说到数学,她连算术程度的问题都时常搞错,也没有任何社会或是科学知识,至于国语能力更是惨不忍睹。总而言之一句话,她的集中力非常不足。不管在做什么事,总是那么漫不经心,除了看悬疑推理剧场外,根本没办法持续同一件事情超过三十分钟以上。像她那样,功课不好也是很自然的事。我也差不多是个白痴,但那家伙比我还惨,是一个连自己是白痴都没自觉的超级白痴。

还有,那家伙当然没办法在家里,享受团圆的天伦之乐,所以我也知道她离家出走的事情。虽然,她笑着说:「我在朋友家住了三天左右,回去时才发现门锁坏掉进不去了耶!」那时,我虽然立刻挖苦她:「那是因为别人把锁换掉,不让你进去吧?」但那家伙却回答:「是这样子哦?嗯,随便啦!别说这个了,上次的冰淇淋真的好好吃哦!」虽然,话题突然改变,但那并不是想藉此矇混过关的行为,而是那家伙的坏习惯。她说话时,话题真的转换得很快。即使在所有女人身上,都找得到这种现象,但那家伙换话题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这种次元,没有脉络到让人觉得骰子还比较安定的程度。

虽然,她就是这种样子,但对我来说,这个事实仅仅只是「那又怎么样」的程度罢了。不管怎么讲,我所认识的也都是这种货色,而且话说回来,我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到了最后,像我这种已经损坏的人周围,只会聚集同样已经损坏的人类。在这种集团中,那家伙的存在并不特别。即使,来一场谁比较不幸的比赛,那家伙也肯定会在预赛时,就被刷下来。

然而——即使如此。

那家伙绝不是一个坏人。

这点我可以肯定。

就算在新闻节目里的那些大人们,靠着自己的理论大肆愚弄、诋毁那家伙的人格,而且多数人也会相信那些鬼话,不断地侮蔑那家伙,但那家伙绝对不是一个恶人。

那家伙虽然运气不是很好,看起来却总是比实际还幸福的样子。也许,我就是这样喜欢上那家伙的笑脸。

所以,这也是我会在这里的理由吧!

这里是距离那家伙家里不远处的住宅区正中央。是由一条单行道与会车时,必须有一方要停下来的狭窄道路所交会而成的T字道路。孤孤单单地站在中心处的电线杆下方,灰色水泥地上面,放着一把让人觉得是恶作剧大小的花束。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果汁或是玩偶,也没有电视上那些为悼念死去之人,而放置在事故现场的物品。话说回来,连那束花本身都枯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置的程度。

那家伙的尸体就被放在这边。她从正面被勒住脖子,连抵抗都没有就窒息而死了。在脖子上留有一个大大的手印,被杀害的时间是深夜。因为这里是住宅区,所以晚上九点过后,几乎没有人会经过。更不用提末班电车开走后,整条街道就像是睡着似地被黑暗所包围。因为是这种场所,所以那家伙的尸体才会经过四小时,都没有被人发现一直放在原地,到了早晨才终于被派报人员发现。

即使是现在,也是一个极为寂静的夜晚。周围的住家都已经熄灯,就连一只野猫也不会经过。要说是无趣嘛,这种寂寥也太寒冷了。就在这种场所,那家伙死掉了。

站在这个地方,我将带来的一本小册子翻了开来。这是从那家伙家里拿来的东西。那是一栋两层楼建筑,有如以薄木板拼凑而成,好像随时都会倒塌的破烂公寓。我手中拿着与其说是收到,不如说是被强迫当成礼物收下的钥匙。我进入房内,映入眼帘的是——该怎么说呢,是一处魔窟。截至目前为止,虽然来这栋公寓接过那家伙几次,但我连一次也没进来过。

六张榻榻米大小已经够狭窄的房间内,塞满物品,地板上随意堆放着电视杂誌。我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打开一看,写着悬疑或是神秘等字眼的栏位,被用红笔圈了起来。红圈里,偶尔会出现古代神秘历史,让我忍不住想挖苦:「喂,你搞错了吧。」如果按下开关似乎就会爆炸的半损坏的传统电视机下方,有着一台年代久远的破烂录影机,旁边的架子上则排满了录影带。因为上面没有贴标籤,所以我根本没有确认里面的内容。

自从那家伙死后,就没有人踏进这里过。我没有对警察提起这个地方。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双方只有肉体关係,彼此并不亲密。我是这样回答警方的。其实这种做法并没有多大的意义,这只是不想让那家伙的家被擅自弄乱,如同小毛头般的任性罢了。

然而也因为这样,我才会是第一个发现这本笔记的人。

笔记本里爬满那家伙的文章。可能是任何一所大学的笔记本上面明明划着横线,却完全遭到无视。横向、纵向、斜向,只能以文字泛滥成灾来形容纸面上的混沌状态。怀疑书写之人的人格——根本没必要。倒不如说,一想到这些东西就是那家伙所写的,会因为太有「她的风格」而发笑。不知她是一边看别处一边写,还是平常就是这样写字的,大部分的文字都歪歪斜斜、笔迹潦草。跟这些相比,连被晒乾而死的蚯蚓都可以称为艺术了。老实说,为了解读这些有如密码般的文字,整整花费了我半天的时间。

「犯人绝对住在附近!」

「一定是男人!」

「头髮好烦人哦!」

「小力在哪里呢?」

「大概还未成年吧?」

「说不定我很聪明?」

「正确答案是三号!」

「啊,不对,是二号啊!」

「应该是有钱人。」

「小力的手机不通耶!」

「在外面跟别人乱搞吧?」

「好想吃布丁哦~淋上奶油酱的那种。」

「应该很閑。」

「有点介意被害者的共通点。」

「&%#$##(无法解读)」

「小时候,发生过讨厌的事?」

「遗产继承是啥?」

「水蒸气!好想去泡温泉!」

「对方也许有车。」

「是单身,没有情人。」

「喀啦喀咯喀啦喀喀(某种声音吗?)」

「小力,行蹤不明。」

「犯人是大叔!」

「鱼板味噌里面?」

「不对,是镐鱼。」

以上,就是最初两页所写的内容。每个字都写的很大,所以光是这些内容,就佔用了整整两页。而之后的笔记,也大多是类似的内容。

看到这里就知道了。那家伙企图解决事件。发现这件事后,我不由得泛起了苦笑。回想起来,她被杀掉的数天前就是这样了。在总是会去的便利商店那边,站着看记载连续杀人事件报导的报纸与杂誌,又不时观看电视新闻。她一定是受到悬疑推理剧的影响太深,才会想解决发生在日常生活中的实际事件。这的确像是那家伙会有的想法。

然而,她的运气也实在是太背了。居然,被自己调查的事件的犯人杀死。啊啊……这么一说,那家伙爱看的推理剧里,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吧!就这层意义而言,这种死法也许正如她所愿。

而且,就在这种内容绵绵不绝的笔记最后面,以这种方式做了结尾。

「我死掉的话,你会难过吗?」

果然,是那家伙会问的白痴问题。

那家伙,真的到最后一刻还是一个白痴。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NO。

真不巧,我并不会因为那家伙的死而悲伤。

因为——我无法理解死亡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我不懂。

从以前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在了。话虽如此,他既非病死也没有发生意外,只不过是没有半个可能是父亲的人在身边而已。我没有对所有可能是父亲的许多男人们做DNA鑒定的财力,结果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晓得谁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因此,我对母亲的事情就很清楚了。她是一个好像在什么地方都能见到,实际上也是那种到处都有的笨女人。出生地是东北地方某处的她,因为不习惯乡下生活,在念中学时就来到了东京。在那边,被一些坏人卷进麻烦里,后来就来到了大阪。

她的工作是陪酒小姐。即使如此,却不是那种可以每个月轻鬆赚进一、两百万圆的红牌,而只是一个每天对无名小卒卖笑,以出卖身体换取金钱的无趣之人。

母亲似乎是那种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类型。在那时所居住的连栋破烂平房中,每天都会有不同的男人前来,而母亲就在睡着的我——她是这么以为的——的隔壁,疯狂做爱。

虽然是这种母亲,可是她把我养得很好,也让我上了小学,连营养午餐费也都有按时的缴纳。学校生活虽然一点也不快乐,但是想到花的是母亲凭藉肉体所赚来的钱,我也只能打消这些念头。

是在那间小学所发生的事。当时担任导师的女性教师说出了这样的话:

「生命是很重要的。」

是在LHR(注:延长时间的班会)时,发生的事。将桌子全部搬到后面,接着用三十几张椅子排成圆形,然后在那边进行讨论。该怎么说呢,大概就像是简易版的谈话节目吧!

站在圈外讲台上的老师,充满感情的诉说着生命为何重要、为何要好好保护、为何又要尊重的道理。那种姿态彷彿像是某种政治指导者一样,而实际上也是如此吧!然后,让学生一个接着一个轮流发表自己的看法。虽然如此,但就算是小鬼头,也明白这种场合没有所谓的言论自由。因此,这是没有任何人敢发表反对想法,只能一味地附和教师意见的无聊时间。

然而,仅仅过了一周后。

母亲突然就死掉了。病名是——我记不太起来了。虽然我觉得好像是癌症,但记忆却是如此暧昧,大概是因为这种事根本就无所谓吧!就算知道母亲死去的原因,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得到好处。如果是因为某处医院的医疗疏失,那我现在应该可以拿到一大笔慰问金,过着悠哉的生活。但很不巧母亲根本就没去过医院,所以也无法期待会有这种事发生。

总之,后来母亲就死掉了。失去性命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

之后的事,全被无聊至极的现实所佔领。

首先,母亲没有举行葬礼,因为她没有钱。母亲只有存我的午餐费与其他固定开销要用的钱,除此之外全都奉献给一名恩客了。那些男人们大概知道母亲死掉的事情吧,从那之后就没有人来过家里了。大部分的家伙明明来过家里无数次,也亲切的跟我讲过话,却连半个人也没有出现。当然,跟这些人相同,也没有其他人来家里慰问。母亲跟老家早就断绝了关係,我甚至连联络的地址都不晓得。

然后,对我说出「生命之可贵」大道理的导师嘛……

母亲死后,我连一次也没见过她了。之后,我就没再去过学校,而老师也没来探望过我。连打电话叫我去学校的举动也没有的她,一点也不关心我。在学校里面、在教室里面如同女王陛下般尊贵的她,从没踏出自己的国家一步过。

顺带一提在数年后,一个小我两岁的学弟跟我说,他自己也听过那名教师演讲过「生命之可贵」。「那个女人,大概得了某种不谈论『生命之可贵』就会死掉的病吧。」真的,这只不过是笑话罢了。

就这样,生命消失了。

然而,这里面却没有任何意义存在。

人的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人的生命,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吗?

不巧,我一点也不懂。

不就是这样嘛?

母亲死掉了。可是,到底有谁受到影响了?究竟有什么事物,就算一点点也行。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对母亲的死有所感触吗?

到头来,母亲的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她的性命不过就是某种毫无价值的垃圾。

死在这里的那家伙也一样。不只是那家伙,其他被害者也一样。

就算死掉,也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

人死掉这种事情,到最后一点意义也没有。

就算以电视广为宣传,结果仍是简单明了。被害者人数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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