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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会发出这种傻呼呼的声音,我也感到无可奈何。
因为,事情就是这样嘛!
无论如何,学姐的发言都太过分了。
是不是真的能在纸张中掺入毒品成分这个嘛,不过实际上就是办得到啊?
正因为可以办得到,《莉塞耶手札》那种兇恶的陷阱才会实际存在,才会发生藤堂家的悲惨事件。
我会产生现在讲这个太慢了吧的感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少,以现代科技而言是可以做得到,因为有香料印刷之类的技术存在。
所谓的香料印刷,就是将化学製成的各种香料封入微粒胶囊后,再混入墨水印刷的手法。在大部分的情况下,会以只要摩擦印刷处,胶囊就会被破坏而产生味道的方式製造墨水。
最后,味道会变成空气中的成分与鼻腔粘膜神经起交互作用,这么一想的话不就很有可能做得到了吗?
不,可是啊重点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有可能做到那种技术吗?《莉塞耶手札》真的是从那个时候就存在的吗?各式各样的传闻是真实的吗?就算试着调查那些事情,但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很可疑。不管看什么资料,都无法找到证据
可是,学姐刚才不是说事实上,它是在古代被製造出来的东西?
不,当时我是这么相信的啦!她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可是啊有把书本旧化处理的技术呢!
旧化吗?
你想想看,如果是在电影中出现的小道具,不就很容易想像了吗?
啊被真白这么一说,我顿时恍然大悟。
电影中,的确有古文书之类的物品出现,但拍片的人当然不会使用真正的古文书。不可能有人把放在美术馆的贵重物品提供给他们使用。说到底,他们只是将为了拍片用途而被製造出来的书本旧化处理,然后再使用而已。
哎,只要确实调查,一般来说都会发现吧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警方并没有想到那种程度。他们对这起事件的来龙去脉深信不疑实际上,只要拿给专家检测年份,立刻就会知道这些事情了呢!
或许该说,既然更重要的重大事实已经真相大白,警方也没想到要去调查书的年份吧!
藤堂家的事件发生后,虽然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啦,警方为了调查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的被害者,于是进一步地追查书的取得途径。他们也听到了那些恐怖传闻。从修造经常去的古董店往上流追溯,然后从古董市场的拍卖商那里取得了卖家名单,接着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后,总算找到一家位于神户的旧书店。说到那家旧书店啊,感觉还满奇怪的,是一间与合伙人共同经营的店。呃,经营者的名字是榛原和人、佐久间幸弘、美坂紫、高部美由纪、荣崎乐斗。嗯,还有羁木雾。以上省略敬称,以年龄排序。
用不着每件事都事先说明吧!
榛原与佐久间是三十岁,美坂与高部还有荣崎是二十九岁。然后,羁木雾是二十八岁。
大家都是同一个年龄层呢!他们之间是什么关係?
是高中时代文艺社的同伴。呃,是在神户那边的公立学校。
文艺社的社员开旧书店吗?真白不带讽刺意味地露出微笑,说道:他们还真的是很喜欢书本吧。
这是当然的啰!更何况,他们经营那家店也只是为了兴趣。
所谓的兴趣是指
榛原他们每个人都有其他的工作,有空的时候就会在旧书店当店员。追求利益似乎不是他们的目的,我想感觉起来就像是共同拥有一间书库吧。
我觉得这样也太过火了吧!不管再怎么喜欢书,会因为这样就打算自己开一家店的人到底有多少呢?光是购买土地与建筑物也要花掉一大笔钱,就算全部都用贷款支付也吃不消吧!就连维护费与经费的开销也不可小觑。哎,虽然是六个人共同经营,或许跟一个人经营相比起来负担减轻了许多;但就花费在兴趣上的钱来说,数目还是太大了。
对有兴趣的人说这种价值观也没有用吧!
这个嘛学姐说得没错,兴趣这种东西或许能超越金钱观吧!我以前在日本桥时看过许多搜集品,当时那些恐怖的标价甚至让我头昏眼花,也深深让我体会到金钱观念的不同。藤堂的事件也是属于那一类。
不过啊,就一般人的思考模式而言,这种行为又该怎么说呢?
总之,这六个人高中毕业后就走上了各自的道路,不过六年后又在同学会里重逢了。当时他们讲到要一起开旧书店的话题,一年后店就开张了。啊,顺带一提,那好像是文艺社的同学会,而不是班上的同学会。
因为年龄不同,所以没办法在平常的同学会见到面吧。
不过,社团也会办同学会吗?
先不提抽籤强制决定要参加哪个社团的小学多亏了抽籤决定,我不幸加入了手工艺社编织围巾从中学开始就一直是回家社的我,无法理解这种事情。
不,这六个人不是那种到处都有的普通社员同伴。刚才我念出名字时你虽然没有反应,但你不觉得羁木雾这个名字很耳熟吗?
羁木吗?这个姓很少见,如果我有听过的话应该会记得才对是名人吗?
要说是名人嘛,或许也可以这样讲吧。哎,就算你不记得,也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啦!毕竟那是接近十二年前的事了。
十二年前,我还只是小学生嘛!
年纪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我没办法每件事都记得。我对同学与老师们的脸庞,教室和学校的形状还是有着模糊的印象。至少在这些回忆中,我找不到羁木这个名字。
不,话虽如此,可是就算你听过羁木雾这个名字也不奇怪哦!你的小学也曾经募过款吧?就是募款让羁木雾去美国的旅费与手术费用。
我的学校那时候可是搞得很盛大呢!被学姐这么一说,我开始回忆。
十二年前的事,我不知道也很正常吧。支仓应该也是吧?
真白虽然寻求志乃的同意,却没有得到回应。哎,这个答案就算不回答也很明显。啊,不对。话虽如此正因为是志乃,说不定她也有可能调查出生前的事件。
说不定真是如此。我转移视线,与漆黑眼瞳交会了数秒钟。
过去只能说是意义不明、感觉诡异、让人困惑的那对眼瞳中,虽然不多,但我现在已经能读取到感情了:
啊啊,你果然不知道呢!
用这招就能知道答案,总觉得好恐怖啊!
感情还真好。这已经进入一般人口中笨蛋情侣的领域了。
真可恨啊!是这世上第三让人憎恨的事。
就算被地狱业火烤成全熟也不能有任何怨言吧!
要挑战这两个人好像很麻烦呢!
所以,我把这些话当作耳边风:
呃,我好像还有一点印象。我记得对了,是羁木信二吧。劫持银行的犯人与他小孩的事情。
哦哦~正确答案。你记得很清楚嘛!
或许我的记忆力还派得上用场呢。
那是距今十二年前发生的事件。有一名男子手持菜刀冲进位于神户的某家银行,他把留在快关门的银行内的六名顾客与十五名职员作为人质,劫持了整间银行。
没错。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会记得这件事的理由之一,是因为那起事件太有名了。
劫持事件在日本很少发生说起来,连银行抢劫都很少见。之所以能够理解劫持行为并没有什么意义,也是因为生活富裕的缘故吧!在几乎每周都能听到猎奇事件新闻的世界,却只有电影或小说中才会看见劫持银行这个辞彙。
而且,在这种已经很少见的类似犯罪里,这起事件也散发出极强烈的异彩。
男子要求的条件是主播与摄影师各一名。他指名某电视台主播佟幸隆,与摄影师坂田耕一,并且要求他们前来採访自己。
谈到这起事件的异质因素,最主要的就是动机不明吧!他要求的东西只有给主播与全体人质的食物,至于金钱或是政治要求则是一项也没有。不,还不只如此,他从头到尾都没要求过为了逃亡的手段。
提出要求后经过了半天,夜晚一过到了隔天早晨,佟幸隆两人抵达了现场。他们进入银行,听从男人的指示,拍摄人质情况与他自己的样子。一般而言,在这种模式下会由警察乔装;但因为犯人认识他们的脸,所以不可能做到这件事。
到最后,数次交涉的结果加上电视台当局的想法,他的要求得到认可,也被播放到子电视台的频道上而且还是现场直播。决定现场直播的电视局长与製作人,之后也因为引发重大问题而引咎辞职。这也是让这起事件如此有名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总而言之,男子对着映照出自己身影的摄影机,没完没了地说了一个半小时为何要做这种事的原因。
当然,我也没有看到现场直播,一直到昨天我才看到当时的录影画面不过,该怎么说呢,我不太了解内容。
所谓的不了解,是从哪个层面来说?
此时,真白提出问题,学姐困惑地看着天上,发出沉吟声:
把内容整理起来的话大致上就是跟神或是命运有关的事情吧?老实说,要进一步地说明太难了。我虽然连续看了两次,但那不知该说是哲学还是观念性的偏执内容,一直没完没了地播放个不停,不禁让我感到头痛。
不过,这不能归咎于我的理解力特别不足哦!学姐补上了这句像是借口的理由。
其实也没必要找借口吧。实际上,当时所有的人都无法理解那种艰涩内容。许多专家职业心理分析师与律师、前刑警、小说家乃至漫画家,最后连哲学家与占卜师都掺了一脚齐聚一堂试图解释他想表明的讯息,结果却无法做到。社会对他的印象就是一句异常者,
连我自己都是这样的印象。
感受到犯人精神状态很危险的警方,没有选择迅速突破强行压制的手段,而是利用交涉儘可能让对方冷静下来的方法。
这样的处理方式是否正确在事后虽然引起热烈讨论,但勉强还是以正确这个结论尘埃落定。即使以现在的立场来思考,我也觉得在当时的时间点上这样做果然是正确的。更不用提在摄影师还在里面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做出草率的举动。
身为犯人的男子似乎完全没有加害人质的意图,而对被挟持的人来说,也不想刻意对抗拿着兇器的奇怪男人,因此银行内部反而平静异常。
产生骚动的只有媒体而已。各电视台连续几天几夜播放专题报导,特别是进行现场直播的某电视台因为收视率压倒其他电视台而大为兴奋,甚至几乎呈现脱序状态。叙述方式之所以会这么否定,也是因为专题报导让当时喜欢的综艺节目停播而怀恨在心。
总而言之,当时不论是谁都认为这起事件会演变成长期对战。
可是,结局却轻易地背叛了这种预期心态,甚至到任何人都感到惊讶的程度。
事件让人感到意外地轻鬆地迎向结束。
这也是因为,到了第三天早晨,男人便自刎了。
充斥疯狂气息的犯罪者末路,结束得如此短促又安静。
然而,安静下来的只有他一人而已,这个世间却没有。
因为他自杀瞬间的影像藉由电视被放送到全日本的客厅了。就算是收视率不高的清晨时间带,仍是播放出了货真价实的血腥画面。为此有两名电视台局长被迫辞职。关于这方面的来龙去脉由于非常複杂,在这边就略过不提了。
当然,以这种形式姑且算是得到解决的事件,之后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找出男子的动机。让他疯狂的事物究竟是什么,全日本都在关注报导出来的情报,于是媒体的抢新闻战争又开打了。犯人本身已经死亡的事实,也是让这场战争更加白热化的重大原因之一。
不择手段的媒体才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完全披露了羁木信二的所有情报。
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事件转折点的情报被公布了出来:身为犯人的男子羁木信二,有一名女儿。
那名女孩的名字就叫雾,就是学姐口中的羁木雾。
当时的她是就读同市公立高中的十六岁一年级学生。只不过,从入学以来,她到校上课的天数仅仅只有五天。
雾因为生病而住院,而且那是种失天性脏器异常、除了移植手术之外没有别的方法能够治癒的病症。
脏器移植需要花钱。因为,只能前往海外进行。
雾当时十六岁,在现行法制下当然可以在国内进行手术,然而这却是十二年前的事情。那是一个在法律上连脑死都还没有得到认可的时代,心脏只能在死亡后才能移植。就性质上而言,机会当然极其渺茫了。为了确实得到救助,纵使要花大钱,也只能在国外接受移植。
然而他们家族却无法期望这件事。
母亲羁木由香在产下雾的第三天就死亡了,死因似乎是某种感染或併发症所引起的。虽然可能是在分娩时发生疏失,但院方却隐瞒了这件事,此事件也没有进入法律程序。
之后信二没有再婚,以一介男子之手将雾拉拔长大。不过雾出生后一年就出现了各种病状,从那之后就开始她不断地进出医院的人生。
信二虽然是市内某工厂的职员,但由于在小型企业工作,所以年收入低于平均水準。即使泡沫经济时代比现在的生活安定许多,但雾的医药费仍是过于沉重的负担。当时的信贷集团规模仍然很大,只要向公司或高利贷借钱,还是勉强能度日。
像这样的他们是不会有任何储蓄,当然也不能奢望出国接受移植手术。
当这个事实被报导之后,社会大众的反应出现了剧烈改变。
本来只是一个异常者与犯罪者的信二,简直被当成了对亲生孩子的不幸感到悲叹、接着挑战、最后败北的殉道者。
在劫持银行的期间,他没有伤害半个人也是原因之一。另外,关于他自杀的画面被播放出去这件事,也因为电视台偷拍而真相大白,所以没有成为被批判的对象。
本来是不可能被允许的卑劣犯罪行为,但为了得到女儿医疗费的动机而情有可原,因此社会大众对他有了好感。
然后就结果而论,这件事也让雾因此得救。
信二死后,怜悯其悲惨际遇的某NPO团体{注:Nonprpfitanization,非营利事业组织},为了救助雾而展开行动。这个组织在日本各地进行募捐活动,收到了许多善款。我的小学也举办过这个募款活动。我记得,高年级学生好像有摺纸鹤并且走上街头活动宣传的样子。
所有的媒体全部将焦点放在这名悲剧少女的动向上面,许多医院也都表明愿意无条件地让她入院治疗。当然,他们并非全部都是出自于善意,其中必定也有沽名钓誉之徒,然而对于因为父母亲双亡而变成孤伶伶一人的少女来说,这的确能称之为侥倖。
在那之后,雾就利用这笔瞬间超过预定目标的募款金额前往美国接受手术,而手术好像也成功了。
这则新闻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尔后,她在六年前回到日本,与再度重逢的同伴一起开始经营旧书店。
接受移植手术的人,在术后几年间的生存率并不是百分之百。即使手术成功,还是会因为脏器产生排斥或其他各种原因而死亡。就这层意义来说,雾也是非常幸运。
失去双亲、因病而苦的少女虽然受尽折磨,最后仍是得到了幸福。
借着许多人的善意力量。
她得到了帮助。
原来如此,好像是会被写成小说的美谈呢!
在这个美谈背后,还有另一个美谈。在让生活成为骚动漩涡的事件发生前,有一群人每天都来探望住院的羁木雾。
那些人就是榛原他们吗?
如果是这种理由,我就能够理解了。
如果他们之间有这么强烈又明确的羁绊,那么这起事件就已经不只是有趣的故事,而是一件很棒的事情了。拥有感情好到这种境界的同伴,实在令人羡慕。
像这样与过去的同伴再度重逢,然后一起实现相同梦想的情节,不就像是一出过分完美的连续剧吗?
那么回到正题吧。对那六人详细询问如何取得那本书的途径,但结果不论怎么想都非常奇怪。不管是谁,都无法清楚地答覆到底是从哪里取得那本书。大家都说不知道、忘了。
这很明显是在说谎嘛!真白理所当然般地露出笑容。
咦?为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那间旧书店有多大间,但既然是为了兴趣而开,藏书量应该也没那么多吧。它不可能有大型新旧书店的规模。
可是,话虽如此,也不见得就能记住所有的库存。人类的记忆力没那么了不起,所以有时也会丢三忘四。
不对,不是这样。人的记忆确实无法信赖,也没有人会相信书店老闆会看过所有的书。不过,在这里应该视为重点的是,他们是喜欢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