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REDRUM-
01/
咚咚的激烈声响,让我慌张的从床上跳起:
「咦?什么?」
我勉强地撑开彷彿以木工用接着剂黏住似的沉重眼皮后,一片漆黑的室内朦胧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什么?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在那之后,洗完澡全身暖呼呼的我换上了準备好的浴衣。志乃也一样。虽然我为了保险起见有带睡衣过来,但对方也特意準备了小孩用的浴衣,所以我就劝志乃换了上去。她平常难得一见的浴衣姿态加上盘起来的秀髮,老实讲,真的非常可爱。
在我洗澡的这段时间内,志乃的心情多少变好了一些。走出浴室之后,我直接倒卧在床上,然后跟她聊天——脑海中的记忆到这边就中断了。看样子,我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啊~现在是几点?」
半睡半醒的视线搜寻着时钟的位置。人类这种生物,被灌输了只要一睡醒,就要自动确认时间的观念。因为房内的摆设与家中不同,所以刚开始我有些迷惑,但我马上就想起桌上放了
一个时钟。
我将视线栘过去,数位时钟的钟面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十二点三分。表示今天是星期日的SUN红色字体狠狠地烙印在扩大的瞳孔上,甚至让人感到疼痛。
我依稀记得直到半夜十一点前为止的事情,所以我睡了一个小时左右吧。
「支仓小姐、支仓小姐!请您快起来!」
激烈的敲击声在这段时间内仍然持续着,在敲击声的空档中迴响的是宫村的声音。既尖锐且颤抖的语气与数小时前听到的声音截然不同,几乎接近惨叫声了。
我用着睡眠被强制中断的沉重脑袋,对隔壁床发出了声音:
「志乃?」
「我醒了。」
不愧是志乃,我只能感到佩服。
她明明也睡着了——虽然我因为大意而先坠入了梦乡,所以不是很确定她是否睡着了——但不像刚睡醒的她以清晰口吻传回的速答,听起来还满舒服的呢!
以后,拜託志乃叫我起床好了。这样似乎就能每天舒服的迎接早晨……想到这边,我回想起以前她差一点让我窒息而死的事情。
「只是想请人叫自己起床,结果却一觉不醒就不奸笑了。」
「…………?」
我对搞不懂意思的她微微一笑,然后打开了门锁:
「宫村?在这种时间敲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太好了!因为一直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你们已经……!」
身穿女僕装的她,几乎整个人撞进了房内。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有自信能够完全隐藏才睡一小时就被吵醒的不悦。
因为,我很想睡。非常想睡。睡着后经过了一个小时,就表示我已经进入深层睡眠的状态。跟会作梦的浅层睡眠不同,是更深更沉的睡眠状态。对方应该了解从这种睡眠状态中被吵起来的心情吧!
「总之,跟我一起过来!」
可是,宫村却完全不在乎我的反应,而是出力到会令我感到疼痛的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想直接拖着我离开别馆。半夜只穿着睡衣走在没有暖气的深山里非常难受。就算宫村想带我去某个地方,至少也应该先让我换好衣服吧。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最后我还是说不出口。
因为,抓住我手腕的力量异于寻常。
不只如此。从她脸上的表情判断,一定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现在不是悠哉更衣的时候。
「我知道了,我们走吧。志乃也一起……」
回头确认她点头同意后,我们跑了起来。
我们几乎以全力奔跑的速度从别馆跑到本馆,然后打开玄关的铁制大门进入宅邸。
通过晚上玩牌的接待室,经过饭厅后转弯至左方,一行人朝前方的私人空间前进。
好像很坚固的门扉其对面是笔直向前方延伸的走廊,这幅光景令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走廊两侧排着无数的门扉,里面大概是他们的私人房间吧。
在这条走廊的更深处,满脸惨白的谷伞与野村就伫立在尽头。
我们虽然抵达了现场,但他们连将视线栘向这边的力量都没有了。
光是看到这种举止,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四月开始一直到现在,早已渗入身体且再也无法驱离的种种超常经验一起苏醒,而且狂摇着警钟发出尖锐声响。我无法不察觉,等在后面的是什么样的事实。
我只想停下脚步,转身离去,回到别馆钻进柔软的床铺,全身暖呼呼地坠入梦乡——无法言喻的欲求溢满全身,但谁也无法责备我吧!
事到如今,就是因为不该抱持着这种想坠入梦乡的希望,所以这个希望才会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
「谷伞……」
「等等,最好不要让她看到。」
他对着以沉重步伐接近的我如此说道。
啊——果然如此。看到谷伞出现如此反应的瞬间,我就确定了这件事。
阴郁的情绪不断地攀升,脚步也自然变慢。
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前一个房间的门是敞开着。那是一问除了高级木纹书桌与书架之外,里面只有床铺的单调房间。不过,只需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谁的房间。因为,书桌旁挂了一个黑色书包。
身为书包主人的小光,就坐在床上低着头。明明不可能没有发现我们,但依旧低垂着脸的姿态实在令人心痛,所以我有如逃开似地迈着步伐前进。
「对不起,把你们叫起来了。不过,事情真的很紧急。」
「发生什么事了?」
「你一看,就知道了。」谷伞说完之后,挡在志乃前方开口说道:「不过,你不能看。这种景象不能让小孩子看到。」
「…………」
志乃以视线朝我这边提出询问。我叫她在原地等待之后,便探头朝房内望了过去。
接着——我感到强烈地后悔。
因为那幅光景的凄惨程度,远远超乎了我的想像。
那间房间应该是工作室吧。里面有放置彷彿靠在墙边立起来似的画架以及空画框,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大架子上面也收纳了无数的画布。
同时,它似乎也是寝室。房问的角落里有张大床摆在窗户附近,有着无数按钮的控制器就挂在床边。这大概是那种可以倾斜的看护用电动床吧。
大床旁的窗户玻璃破的一场糊涂,细小的碎片散落在周围。
然而,房间的主人却不在屋内。
不对,这种说法正确吗?
很明显的,九瑠夜老师就在房间内。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表现。
不能说他在房内。
不是不在房内。
只是,他确实存在于这个房间内。
简直就像玻璃碎片般地散落在房内。
那一瞬间,我忘了呼吸。
明明应该已经有了觉悟,但我还是感到膝头一软。
这幅景象,就是这么凄惨。
在眼前展开的惨状。
渲染整问工作室的一片赤红。
别说是打翻颜料了,现场简直就像是被泼了油漆似地。
贯穿鼻孔的强烈油味。那是充满整栋宅邸的油画颜料气味。
然而,房间内还飘着另一股气味。
那是铁的味道——血的气味。
令人作呕的浓厚臭气。
无药可救的异臭。
当然会这样了。因为,这房间的颜色实在是太红了。
地板、墙壁,甚至连天花板都是。
现场溢满了黏滑的红色,如同烂泥沼泽。那是一个一旦踏入一步,就会立刻沉没再也无法爬起的无底泥沼。事实上,谁都无法踏进那里面。因为只要脚底一沾到地板,灵魂便会陷入赤红之中而无法再度返回。
这片泥沼中,浮着无数的异物。
那是有着弹珠大小的红白球体。为何我会发现那是从眼眶中滚落的眼球呢?明明不愿意,但唯有在这种节骨眼才会高速运作的脑袋,一个接着一个的猜中了那些物体的真面目。
手指仍然保有原形,所以非常好辨认。手指头看起来就像是皱巴巴的细香肠,而且还彷佛恶作剧似地朝这边展示它的横切面。腥臭肉片以及骨头因为沾满鲜血而使原本的色彩糊成一片,脑袋也被捣烂变成了软泥状的物体摊在地面,四处乱撒的内脏中溢出尚未消化掉的高级法式料理。
这能称作杀人事件吗?
老人的遗体不可能是自杀或是事故造成的,但却又无法单纯地以「杀人」这个辞彙形容如此的光景。
令人不忍正视——却又无法栘开双眼。
过于凄惨到让我连栘开视线这种理所当然的行为都忘了。
我的腰际传来柔软感触:
「……志乃。」
我吃惊的低头一望,志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身边。
我明明叫她听从谷伞的指示待在原地:
「不行,不可以啦,志乃。」
这幅光景不能让小学生看到。
小孩子不能看这种东西。
我明明晓得这件事,但内心的某个角落却感到心安。
我牵起志乃的手,然后紧紧地握住。
对随时会崩溃的心灵而言,这温柔又温暖的感觉就是唯一的救命索。
我甚至有一种想法,她就是为了把我救起才来到身边。
「总……总之,我们快点报警吧。」
得到志乃的帮助,我总算能够从吞食扼杀灵魂的丑恶世界中移开视线。
冷静且沉着地。
这一刻,有件最重要的事情非做不可。
「电话在哪里!?」
「没……没有……很遗憾,这里没有电话。因为老爷讨厌电话铃声。」
宫村奸像感到抱歉似的如此说道。
不过,就算这样,还是有其他的办法可行。
虽然还是差点忘记,但现在的我可是有行动电话这种方便的道具。
根本没必要依赖市内电话。
我从浴衣的口袋里取出手机。
然而,就在我掀开手机盖打开萤幕前,谷伞摇了摇头:
「很可惜,这个区域收不到讯号。」
我确认了手机上的讯息。的确,萤幕左上角浮现着「无讯号」的文字。
「只有在屋内会这样吧?」
电波大概很难通过厚实的红砖建筑。
然而,我的希望却被轻易地击碎了。
「不,这附近一带的区域全部收不到讯号。因为附近没有基地台。」
「那……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
话说回来,他们平常是怎么跟外界联络的呢?
「除了紧急的事情之外,几乎都是用书信。有紧急状况发生的话,就开车下山。开到半路接近山脚后,手机就收得到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