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拍下来。
不论使用什么手段也要亲手拍下一张世纪级别的照片。
为此,要是让冬眠中的熊一直保持沉睡就毫无新奇,如果让蜂巢一直维持沉寂就太过无趣。唯有将熊吵醒、将蜂巢拍落到地上,让双方铆足劲大闹一场才能拍出充满刺激的照片。
虽然只是这样,但她知道的太多了。
她对于那些警备员Anti-Skill和风纪委员Judgment们无法探查到的信号和礼节了如指掌。
甚至缠上了相同的气味,让任何人都察觉不到她这个异类。
儘管红染·洁莉菲修有着非常优秀的摄影技术,但不论她能多么稳定地持续提供足以成为独家新闻的照片,也不会被任何出版社僱佣为专职摄影师,其理由就在于此。
这份才能永远都不能公开于世。而就在红染渐渐学会了如何在那样的世界当中生存之时,人们便也开始用「暗部」一词来称呼她。
(真可惜,我只能这样生活下去……)
红染藏在被大雪覆盖的灌木丛中,利用组装式狙击枪观察着对面的情况。但她的意识却集中在手里握着的钢笔型袖珍相机。虽然作为工作道具的单反相机被毁掉让她很是痛心,但因为这个袖珍相机所使用的技术和智能手机的摄像头一样,所以可以保证相片的像素能够达到刊登杂誌的程度。毕竟在当今这个时代,地面广播电视台甚至会将视频网站上的动物影像直接拼接在一起,合成一部两小时的特别节目。
这并不是最有效率的赚钱方法。
艺人、运动员、政治家、创业家。她的猎物包含了各种站在公众舞台顶点之上的名流。如果只是想赚钱的话,除了摄影以外应该还有很多其他方法。
(或许我就是喜欢这种类似怪盗大小姐的感觉?将他人的人生推入低谷,这种惊险刺激的感觉让我欲罢不能。对方也不想变成这样,所以一旦察觉就会不顾一切地进行抵抗,不过这样的风险也同样会让我感到兴奋……)
无线电的监听、跟蹤、在地图上推测并描绘出目标的活动範围,以及现场的埋伏。自由摄影师使用的技术和都市型狙击手非常相似,区别只在于用到的工具是照相机还是枪。
只要更换一下工具便可以轻鬆地完成转职。
红染不做狙击手的理由非常明确。
她的经验告诉她,比起一发子弹,一张照片更能轰动世界。
如果拍出的照片能让上层的人感到害怕,就能将前路开闢出来。现在比起盲目地爬上外墙或是拿到伪造的护照,更应该将目标对準城市的中心。唯一的安全「出口」就在那里。
「……所以不用担心,学生情侣的二位。」
一切準备均已就绪。聚集在帐篷里的两组人互相都不认识,而且都抱着不太光明的理由想要弄到伪造的护照。要是作为信赖之绳的伪造工匠死掉的话,这份临时形成的平衡就会被打乱,如此一来产生突发「暴乱」的可能性就会一举提升。
红染将手中与笔形相机同步的手机屏幕横了过来,躲在安全的地方舔了舔嘴唇。
「我会把你们的悲剧收入相框。这次我会破例和主编多谈谈,想方设法卖出最高的价钱☆」
儘管以自由摄影师的身份让所有出版社避之不及,但又因为高超的技术不会完全被他们排斥的摄影师等待着那个瞬间。
「哎呀,周围全都是硝烟的气味,就这样你还以为自己能藏起来么?」
声音来自正后方。
她无声地皱了皱那顶带着水母装饰的牛仔帽之下的眉毛。
红染·洁莉菲修的技术货真价实。虽然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手中的笔型袖珍相机上,但也不是这么简单就会被人绕到身后的。如果用正常的手段接近她的话,在变成这种情况之前,她应该早就听到对方踏过草叶或是积雪发出的微弱声响才对。
既然她没有听到,就说明对方没有使用正常的移动手段。
红染向着后方低声说道,眼睛依然看向同步手机的小小屏幕。
「……可别啦。是『空间移动Teleport』吗?」
「我是风纪委员Judgment。」
斩钉截铁般冰冷的声音支配着冬夜的寒气。这是对于所有犯罪者而言无比致命的宣告。
「跟超电磁炮Railgun相比,填满火药的兇器真是缺乏优雅呢。关于漂浮在附近的硝烟气味,能跟我详细说明一下吗?特别是架在那边的那把高端专业的枪械和你之间有什么关係。」
2
嗙!!咚嗙!!华丽的枪声在帐篷的外面响起。
距离意外地接近。
「呜哇!!」
「滨面,我们快逃吧。」
运动衫少女泷壶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然而滨面却没出息地保持着屁股蹲的姿势瘫软在地上。结果反而是想要拉起滨面的泷壶被拉倒了。
她的身体如此轻盈。
即使隔着运动衫也能感觉到,那不自然的热度。
「可恶……」
滨面感觉眼角似乎渗出了泪水。
他慌忙在挎包中翻找起来。「电话里的声音」为了逃亡,準备了各种各样的道具。除了钱和伪造的护照之外,应该还有一个应急医疗包。
「有什么……有什么能稍微起到点作用的东西吗?!像是退烧贴,或是止痛药什么的也好!!」
「我没事。前面的路还很长,葯就留给滨面用好了……」
与此同时,那个在猎装夹克里穿着防磨衣的青年既没有逃跑也没有翻找什么东西,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滨面并不知道那个暗部的人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去一一在意的余力。
突然。
「德伦彻。」
有什么东西从那面涂满了鲜血的合成纤维墙壁里探出了脑袋。是那个带着长长的双马尾金髮,穿着贴身的礼服以及如同轻飘长裙一般的薄布的幽灵女。看样子她完全没有物理方面的拘束,防水帐篷对她来讲根本不算是什么障碍。
「快走吧,这里已经很危险了。」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弗里尔桑德……」
「至少这场枪战不是我发起的。」
先不管那边的幽灵女,至少对于那名青年来说还是需要一个物理性质的出口的。帐篷里唯一的拉链处被摔了个屁股蹲的滨面挡住了。于是他当场蹲下身,将一根帐篷的金属支撑钉从地下拔了出来。青年强行掀起了沾满血污的遮布,然后回头看向滨面说道。
「学园都市最大的禁忌。」
「你说什么……?」
「既然第二十三学区的机场路线已经走不通了,那就只能依靠这个东西了,儘管这也只是些真假难辨的模糊传言。当然,生存下来的暗部成员应该都会一股脑地涌到那里去吧。如果真想从学园都市顺利逃脱的话,你就应该留意这件事。」
只会提出问题的滨面,似乎并没有让他驻足的魅力。
青年走出了帐篷,而那个幽灵女也从沾满血污的合成纤维布料里穿了出去。
「滨面……」
「……」
暗部当中不可能存在无偿的志愿或是善意的施捨。既然特地将情报送上门来,那么对方一定是想要藉此控制住滨面的行动才对。
但是那又怎样?对于不知道的东西,滨面也无法保持警戒。
决断的时刻已经到来。
「可恶!」
「滨面,你怎么了?!」
不良少年故意与安全的道路背道而行。他没有逃走,而是回到了帐篷里面。现在仔细想想还是会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伪造工匠「工厂否定Perfect Film」会选择留在这里呢?虽然对于滨面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但是对于伪造工匠而言,做完自己的护照然后赶紧上飞机离开这座城市不是也挺好的吗?
他为什么没有那样做?
是不是有什么「保险」让他不用那么着急行动呢?
学园都市最大的禁忌。
是人,是物,还是事?一切都还是个谜。但是滨面不能直接将其无视。之所以不知道并不是因为情报不够可靠,而是因为滨面他们的调查不足。
看样子在这场警备员Anti-Skill与暗部的冲突当中,还存在着滨面他们所不知道的特殊规则。这就像是玩大富豪①却不知道革命①的存在一样。先不去谈能不能利用它还是被它利用,如果连存在都不知道的话很有可能就会玩儿完。这样的感觉扑面而来。
①译注:大富豪又称大贫民,是一种日式扑克牌游戏,玩法类似斗地主。革命是一种特殊规则,当有玩家同时打出4张点数相同的牌时,所有牌的点数相反(2变成点数最低,3变成点数最高)。
就算要背负一定的风险,也要先搞清楚完整的规则。
想要情报。
一具脑袋碎裂的尸体躺在血染的帐篷里。因为有很多工具,所以这里应该就是那个老人的「工作场所」。但是滨面到处调查也没有发现皮革外包的笔记本或是比口红还要小的存储装置之类的东西。他皱起眉头準备看向尸体,但是眼前的场景只让他感到一阵噁心。
身旁的运动衫少女走上前去。
泷壶理后蹲下身子麻利地调查起老人衣服的口袋。
看来人畜无害的她依然沾染上了暗部的气息。
「口袋里好像只有钱包。该怎么办,滨面?」
「啊……嗯……」
当然,并没有「体晶」的特效药。
有的话也不用依赖「恶宠饲养家Pet Breeder」了。
滨面的内心再次被黑色的不安笼罩。他很在意。虽然确实很在意,但这真的是宁可削减恋人的寿命也要调查的事情吗?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应该做的事吗?
(……不行。我已经决定了不能让泷壶的勇气白白浪费。可以选择逃跑,但是不要忘记逃跑是为了什么!要为了幸福而去挑战。方针只有一个,不能让机会在犹豫不决中全部遗失掉!!)
不良少年一边晃了晃脑袋消除掉来历不明的眩晕感,一边这样说道。
「帐篷不止这一个,我们去调查一下其他帐篷吧。」
滨面边说边往帐篷的出口方向走去。这样的决定非常合理,不过肯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在这个满是铁鏽味的密闭空间里久待吧。
突然。
「唔!」
就在準备钻出帐篷的滨面将头低下的时候,他撞到了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
那是女孩子的胸口。
摔了个屁股墩的不良少年抬头一看,只见一位有着银色长发的袴之少女不知为何两手叉腰站在那里。
「拜託了!!」
捲毛少女很自然地说着日语。
「您就是那位有名的伪造工匠?我早就查到这个实验室的地点了,因为我之前买了一本『工厂否定Perfect Film』伪造的假书亏了不少钱,硬要说的话我可是预付了钱的,所以完全有权利让你给我弄一份伪造护照!!」
「你这笨蛋,听不到附近传来的枪声吗?!那个老头早就挂了!」
「欸?啊……呀啊啊啊啊!脑子……脑袋碎掉了!!为什么要把我莫名其妙地扔到这种恐怖电影的时空里面啊!?」
莫名其妙跑来这里的是你吧。滨面将差点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当然也不只是因为刚刚那个笨蛋意外地波涛汹涌甚至感觉给她有点可惜了的胸部让他享受了一下的缘故。
……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得到那个有着超高精度的伪造护照而来到这里的人。
这个穿着带有吉祥物图案的和服女人,无论怎么想都是暗部的人。虽然智商可能不够用,但还是不要轻易跟她敌对比较好。
「滨面。」
「啊、啊啊……说的也是。不管来的人是谁,要做的事情也没有变化。总之我们得去调查一下『学园都市最大的禁忌』这个词。」
「姆——?」袴之少女一边用指尖把玩着将刘海固定起来弄出的犄角造型,一边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同时紧紧盯着泷壶的脸庞。
「……那个,你不要紧吧?脸好像很红,而且还出了很多汗……那边那位!她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呃,那是……」
「稍微失礼一下咯。哎呀——一旦好奇心被勾起来我就停不下来了吶。」
话音刚落。
滨面还没来得及阻止,袴之少女就採取了行动。一开始,他还错以为那是某种摔跤技,袴之少女扑倒了泷壶并抓住了她的腿,然后脱掉了她的鞋子开始用拇指拧起了她的足底。
「呀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
「呼姆。看来不是肝脏或是肾脏方面的问题。胸腔附近?呼吸系统……不如说是循环系统??」
银髮捲毛少女随意地说着,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听诊器。滨面惊讶地问道。
「你竟然懂这个?」
「懂什么?反正接下来我要解开你的上衣看一下胸口,那边的男人可以在场吗?还是说不能?」
「那当然是可以在……好痛?!」
滨面被不断颤抖着的泷壶一脚踢出了帐篷。
随后出入口就被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