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群雄林立

巴特达斯来到了十分接近魔王的地方。

他现年三十二岁。身经百战的身体，目前正处于全盛期。

没有多余的脂肪，肌肉也没有过于发达。兼备力量与敏捷，拥有一副理想的战士肉体。

保护着这副高大身躯的衣服和铠甲，经过一路的上激烈战斗，已然有所磨损。一头黑髮也甚是凌乱。

但是身体上却没有一处伤痕，这都要归功于他所持的魔剑的力量。被称作「不灭闪电」的魔剑，拥有让持剑者的伤势瞬间痊癒的能力。

巴特达斯右手握着不灭闪电，左手用名为「破坏之剑」的魔剑摆好架势，和一个年轻人对峙。

他锐利的视线所指之处，有一个砂色头髮的年轻人，双手紧握着大剑。

那正是巴特达斯唯一的弟子，洛克。

虽然那副躯体没有锻炼得像师傅一样强壮，但是闯过无数生死难关后也显得非常刚毅，脸上和师傅一样暗藏着斗志，以毫不动摇的眼神盯着对手。洛克身穿浅灰色铠甲，衣服和铠甲，还有洛克自身都已经满是伤痕。

这场景很是奇怪。

巴特达斯以打倒魔王，救出莎夏为目标，洛克也一样，像追逐着师傅似的，也怀着打倒魔王的梦想。

两人站立于昏暗的走廊中，距离魔王应该所在的宝座，恐怕不到三十费姆特（约300米）。

但是师徒俩却面对面，把手中的武器指向彼此。

是巴特达斯让事情发展成这样的。面对坚持要一起战斗的洛克，他一边用自己的魔剑摆好架势一边说到。

「你到底会不会拖后腿，就在这里测试一下吧。」

然后，洛克接受了这提议。

两人的同伴们稍稍拉开距离，有的人神情不安，也有的人在泰然自若地旁观。同伴共有五人。

「——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啊。」

头上左右两边扎着金髮的女孩嘟着嘴嘀咕道。她的头髮并未全部束起，而是仅留一束，编成细细的辫子垂下。她一脸不满地玩弄着辫子。浅蓝色的眼睛透露着一丝倔强，左手持深红色的盾，与盾同色的铠甲令人印象深刻。

她名叫艾莉西亚。是和洛克一起旅行的魔剑使。

像是在赞同艾莉西亚似的，蓝色头髮的小巧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

身穿以白色为基调的长袍，她和艾莉西亚不一样，没有拿着武器。当然了，因为她是炼成师。是藉助精力之力引发各种现象的术士。

照亮走廊的，是一个漂浮在天花板附近的拳头大小的光球，这就是她藉助火精灵的力量所生成的。

少女的名字是菲尔。是一群人中最年轻的，只有十六岁。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翠绿色的眼睛和艾莉西亚一样，透露着不满的情感。

站在一旁的持枪少女是娜奇。拥有一头黑色长髮与一对红色瞳孔，和洛克一样身穿灰色铠甲。身高和其他两人比起来，略显高大。

脸上没有了往日自然的笑容，她屏息观看着师徒两人之间的战斗。与艾莉西亚和菲尔不一样，娜奇冷静地接受了这一情况。

「艾莉西亚。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是必须的哦。」

一位女性以教导般的口吻，向艾莉西亚说道。这位女士大约二十五岁。蜂蜜色的头髮扎在脑袋后面，衣服上附着用金属补强的革铠，并披着纯白色的披风。右手持剑，左手持盾。

她是妮舞。是艾莉西亚的师傅，也是她的远房亲戚。同时也是支持巴特达斯一路走到这里的伙伴中的一员。

「师傅难道您认同这种事情了吗……？」

艾莉西亚一脸疑惑地转向自己师傅那边。妮舞也一样，在巴特达斯对洛克刀剑相向的时候就曾阻止过。

然而，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旁观这场战斗。

「不是因为我认同了」

妮舞以似怒非怒的表情和口吻回答。但随即又一脸不满地叹着气说道。

「而是，根本无法阻止他们啊。」

「就是这样。」

妮舞旁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多卡德，一脸讽刺地笑着。有些灰白的头髮束在后颈处，脸上纹着奇怪图案的刺青。

身上只穿一件厚袍，连革甲都没有。右脚从膝盖开始就是义肢，右手握着一根手杖。

虽然看起来让人担心他到底能不能战斗，但其实他是本领惊人的炼成师，只要藉助精灵的力量，他甚至可以行动得比野兽还迅速。所以巴特达斯和妮舞才如此信任他，并和他一路走到了这里。

「刚才也说过了吧，小姑娘。」

多卡德以开玩笑的口吻，向艾莉西亚和菲尔笑道。

「那家伙，很珍惜这个少年。要不然的话，根本不会特地这么做。他不想多说什么，只想赶紧打败洛克并把他交给小姑娘你们，然后赶紧去找魔王」

很容易就想像到了这副光景，艾莉西亚和菲尔，还有妮舞都一脸複杂的表情。她们所认识的巴特达斯，的确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但是，我们一路上打败了好多只黄金颈环的魔物呢。」

艾莉西亚用底气不足的声音反驳道。最强的黄金颈环的魔物，也被洛克他们打败了。鑒可斯正面吃了菲尔的魔石一击，被消灭后连魔钢都没留下。

「但是，那家伙可没有看到你们战斗的样子。我和妮舞也没看到。」

视线回到洛克和巴特达斯身上，多卡德抛出这么一句话。

「那家伙不仅要打败魔王，还得救出莎夏。」

「这是怎么回事？」

艾莉西亚歪着头。菲尔和娜奇也是，眼神里充满了疑问。看到她们的反应，老炼成师和妮舞互相对视了一眼，马上就明白了。

艾莉西亚她们，还不知道勇者莎夏现在情况如何。

「话说，你们几个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面对师傅的提问，艾莉西亚开始支支吾吾。并不是不能说，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才好。虽然想在脑袋中整理一下思绪，但是一边观看巴特达斯和洛克的战斗一边思考还是有些困难。

「有一座不可思议的塔，可以瞬间到达大陆的每一个地方，我们是用那个过来的。」

菲尔用淡淡的口吻，极其简洁地说道。多卡德点头表示理解。

「我听说过。那座塔，好像是叫天空之塔吧？」

菲尔回答「是的」，同时并未把目光从洛克他们身上挪开。

「然后呢，关于勇者莎夏」

菲尔回到这个话题。看得发愣的妮舞，重新回过神，开始解释。

这时，艾莉西亚她们才知道莎夏体内沉睡着光剑这件事，还有曾救过她一次，但是又再次被魔王巴洛尔掠走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

多卡德像是早就在等妮舞说完似的插嘴道。但是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巴特达斯。

「那家伙，已经没有精力去管除此以外的事情了。即使那位少年陷入险境，也不得不弃他于不顾。但是，那家伙好像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只有像这样比试才行？」

面对娜奇的提问，多卡德点头回答。

洛克到底是不是，足以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士。

就算被逼入绝境，是否能不藉助他人的力量，以自己的能力逃脱。

「光顾着说那个少年了，你们几个又如何呢。能让那家伙，集中精力和魔王战斗吗」

多卡德目光没有离开师徒俩人，但是声音中的威严却让艾莉西亚和菲尔，娜奇三人不禁浑身一颤。

「当然了，你们的战斗方式和我们肯定不一样。但是，如果指望我和巴尔援护你们，你们还是留在这里吧」

故意没说妮舞的名字，这既是因为多卡德的温柔，也是因为他早已看开。就算巴特达斯和多卡德这么说，妮舞恐怕也无法对弟子和她战友们的危机熟视无睹。

「正如多卡德所说」

但是，和多卡德想的正相反，妮舞一反常态地对弟子们淡淡地说道。

「我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救你们。」

像是要掩盖她的话语一般，强烈的金属碰撞声响彻走廊。昏暗的空间里顿时火花四溅。

师徒之间的战斗开始了。

巴特达斯举起了左手所持的破坏之剑。

这从上往下劈的强烈一击被洛克用自己的魔剑接住了。

——好重……！

这力道强得甚至让洛克产生了双脚陷入地板的错觉。

直到现在洛克才感到不寒而慄。儘管如此，洛克仍然无法抑制住心中涌出的兴奋。

自己成功接住了巴特达斯的剑。

洛克上一次和师傅过招，大约是在半年前，说自己想要参加伽利亚夺回战的时候。为了测试弟子的决心，师傅用木剑出招砍了过来。那时候，木剑折断，洛克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倒下了。

现在可不一样了。洛克不仅没倒下，而且身体保持着平衡。

洛克发出一声战吼，将巴特达斯的剑弹了回去。巴特达斯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惊讶，嘴角露出微笑。

「看来你比那时候，稍微长进了一点啊。」

似乎，师傅也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

巴特达斯是惯用右手的人。洛克瞬间明白师傅对他手下留情了。

话音未落，风声一变，一道暗淡的寒光闪过。洛克立即向后跳去。

一股强得几乎让身体麻痹的冲击袭向了这个年轻人。

鞋底在石板地面上一滑，停下来的时候，洛克已经被击退了数十步。

「防得不错。」

他手中的魔剑淡淡地说道。这把魔剑拥有自己的意识，并且可以说话。此魔剑名为贺布，其本来面目是一只活了数百年的龙。对洛克来说，是一同闯过生死难关的重要伙伴。

「你的师傅真是一位惊人的战士啊。」

「你指的是哪方面？」

「突进变得比以前更加敏锐了。」

洛克后背一紧。这事无需多想。自己和伙伴们巡游各个都市，探索大陆遗迹的同时，巴特达斯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做。

——我的剑，能赢吗？

洛克问自己。魔剑却回答说。

「没什么好害怕的。你也成长了不少。」

「……你觉得我能行？」

「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看着你战斗。」

对魔剑来说，这句话无疑是对主人最佳的激励。洛克吐尽肺里的空气，脸上浮现出笑容。重新握紧魔剑，确认手脚的感觉。没关係。已经没有麻痹感了。

「——要上了。」

洛克猛蹬地板，一口气缩短了两人的距离。从右向左横扫斩击，被巴特达斯用左手的破坏之剑挡了下来。

洛克的攻势丝毫不减，连续不断地挥动魔剑。从下往上挑，再从上往下劈，然后突然改变角度正面突进。

每次剑身互相撞击都迸射出火花，在火花消逝之前，又响起了下一次碰撞声。洛克犀利的斩击，被巴特达斯的剑尽数格挡。但是，巴特达斯仍然没有要使用右手魔剑的意思。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练习一样……」

艾莉西亚表情严肃地嘟哝道。洛克的剑，碰都没碰到巴特达斯一下。完全不是对手。

但是，在艾莉西亚旁边一同观战的娜奇却持反对意见。

「不，这说不定是……」

黑髮的持枪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战斗形势，说话的时候，也并未将头转向艾莉西亚那边。

听到二人对话的妮舞，看了艾莉西亚一眼，眼神里夹杂着意外、惊讶以及理解。弟子已经能够跟得上战斗的节奏，看到弟子的成长，她在高兴、放心的同时，也有一丝心痛。

作为师傅，可能的话，希望徒弟打消挑战魔王的念头。

她们眼中的战斗，形势开始发生变化。一直在格挡弟子攻击的巴特达斯开始反击了。本以为他只是弹开了洛克的魔剑，没想到他又趁势举起了破坏之剑。

动作迅速得让人只能看到银光一闪，下劈得动作没有丝毫犹豫。这使得平时不把情感表现在脸上的菲尔目瞪口呆，发出了尖叫。

洛克既不格挡也不闪避。和师傅一样，将魔剑水平举起，咬牙向前沖，

和之前不一样的金属碰撞声响了起来。洛克的魔剑一滑，架开了巴特达斯的剑。不仅如此，还将剑柄朝向巴特达斯刺了过去。

贺布的剑柄是尖的，而且硬度不同寻常。正面受这一刺的话，就算是巴特达斯也会吃不消吧。

妮舞摒住了呼吸，多卡德则「诶」了一声。艾莉西亚看得发愣，旁边的娜奇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她在想，洛克不间断的攻击，会不会是故意做做样子，从而诱使巴特达斯反击呢。

然而，魔剑的剑柄却没有碰到巴特达斯。察觉到弟子意图的巴特达斯，扔下右手所持的不灭闪电，接住了逼近的剑柄。不灭闪电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真可惜啊。不，应该说干得不错吧。」

巴特达斯一边冷冷地自言自语，一边迅速将手从剑柄处滑开。连同剑柄一起，抓住了洛克的左手。

洛克的身体保持手握魔剑的姿势飞向了空中。艾莉西亚、菲尔和娜奇没有注意到，巴特达斯仅用右手的力量就把洛克扔了出去。只有妮舞和多卡德看了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