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逐漸朽化的神鄉

身体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因为浮力的消失，身体再次被重力支配。

有那么一瞬间，周围被黑暗所包裹，当再次看到东西时，洛克的身体被抛到了空中。虽然有些惊慌，但还是注意到了自己离地面并不算太远。

洛克马上调整姿态，以近乎四肢着地的姿态落地。

「……地面？」

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他不禁惊呼道。

随后，洛克注意到周围的光线很暗。不过并没有暗到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步。自己的手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的。离自己几步远的东西也能看见。

但是，二、三十步远处就被黑暗所包围，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抬头看看昏暗天空，感觉像是刚刚日落，放出白光的星群让人感到不安。

「对了，菲尔和娜奇——」

就在他把魔剑背到背上，自言自语了几句之后头顶上掠过了一道黑影。洛克反射性地抬头一看，两个人的背影映入眼帘。年轻人无暇躲闪，被压倒在地。

「对，对不起，洛克！你没事吧！「

「看起来应该没有受伤。虽然觉得有点抱歉，但是你锻炼了这么久，应该可以轻鬆地接住我们两个才对……「

娜奇慌张的声音传来之后，紧接着是菲尔轻描淡写的声音。

洛克被两人扶起，因为使用了炼成术的缘故，疼痛被消除了，他再次环视四周。

洛克他们站在一座已经化为废墟的都市中。铺在道路上的石板几乎全都翻倒了过来，满地都是碎片。

周围有几座类似神殿的石制建筑，但早已歪歪斜斜，破损得墙不像墙、柱不像柱了。屋顶和柱子上刻着一些像是装饰的东西，但也残破不堪，或者已经被磨灭得看不清纹理了。

除了土地的黑色和石头的灰色，再无其他颜色。加上周围的昏暗，这萧瑟的风景不禁让人胸口一紧。

「难道说，这里就是理想乡……？「

菲尔一脸狐疑地嘟哝道。洛克也有同感。看着这些破败不堪的建筑，娜奇心痛地眯起了眼睛。

「梅布说过这里是将要毁灭的世界……「

回头一看，自己之前跳入的那个洞穴浮在空中。洞穴的对面充满了如同溶化了的碧玉一般、青翠透明的颜色。是海之国。

「……怎么办？「

就算是洛克，也不禁找二人商量了起来。因为梅布说过这里是将要毁灭的世界，所以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备，但是还是超出了自己的想像。而且，这条妖精之路能一直存在到我们回来吗。仔细一看，感觉这东西好像不是很稳定。

「我和洛克一起走。「

菲尔那无表情的脸虽然有些僵硬，但还是用明快的语调如是回答道。娜奇也重整光之枪，深呼一口气，振作精神后笑着点了点头。

——对啊。我必须得决定是继续前进、还是撤退。

「菲尔。照明和地图绘製就交给你了。娜奇在后面警戒「

菲尔绘出炼成阵，操控火精灵，从手掌中生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光球随后离开了她的掌心，漂浮着上升到三人的头顶处便停了下来。

「所有精灵的力量都有些弱呢」

菲尔抬头看了看光球，然后又把视线投向自己的双手，叹了一口气。

「照明这种程度的炼成术倒是没问题，不过更强力一些的就比较难了」

洛克点了点头，向背上的魔剑询问道。

「贺布你没问题吧？可以的话，我想从空中看看周围的情况。」

「我没问题」

魔剑回答后吟唱起了简短的咒文。年轻人的身体，被翠玉一般细碎的绿色粒子包裹了起来。乾燥的空气被搅动，缠绕在洛克周围。

洛克一蹬地面，跳得比周围的建筑还高。以建筑作为落脚点的话应该还可以跳得更高，但是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让那些建筑崩塌，所以还是没有这样做。

——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啊。

和在地面上一样，数十步远处被黑暗所包裹，虽然洛克屏气凝神仔细观察，但并没有能够发现其他光源。类似建筑的黑影倒是看到了一些，不过从这里并不能看清是些什么建筑。

头顶是一片散布星辰的昏暗天空。洛克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马上就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有月亮……？」

不管再怎么仔细看，也没发现有云。即便如此，也看不到月亮。

洛克回到地面，向菲尔和娜奇说明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不知道这里有多大，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虽然很费时间，但是除了在地面上四处转转，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了」

「首先要把握总体情况，对吧」

娜奇点了点头，菲尔一边用光球照亮着笔记一边回答道。

「如果不全是这种废墟就好了，我真想找一些更明显的东西来做为标记啊」

洛克一行人挑了一条瓦砾和石块不是很多的路开始前进。

腐朽的建筑周围，散落着几个大型建筑残骸。虽然没感觉到有什么危险气息，但背阴处说不定会潜伏着什么东西。应该小心谨慎地前进。

「吶，贺布。路之虹是什么形状的啊？」

「我也没见过所以不知道」

「……不知道吗？」

洛克不禁停下了脚步，回想起魔剑说的话。因为魔剑曾经详细地说明过，所以一直以为他知道。不过，仔细想想，贺布并没有提到过路之虹的形状。

——那其他地方有没有提到过呢……。

洛克拚命地回忆，吟游诗人的诗歌以及大图书馆里的记载。但是果然没有关于具体形状的描写。

「要在这种地方寻找连形状都不知道的东西吗？」

菲尔一脸惊异，不过马上又继续环视周围那些快要崩塌的建筑群。

「路之虹，似乎只要看到的话不管是谁都能认出来。」

「要是这样就好了」

洛克的声音里也没有干劲。不过考虑到时间并不充裕，只能相信的确是这样了。

——就算找不到路之虹，找到能代替它的东西的话……

洛克突然把目光转向立在右侧的建筑。和其他建筑一样，柱子到处都是裂纹，屋顶裂成了两半，看起来很快就要倒塌了。

「进去看看吧」

「太危险了，洛克。它随时都可能塌掉啊」

娜奇皱着眉头制止他。菲尔虽然不说话，但是从她的表情来看，显然也是持反对意见。

「只是站在入口处看看而已。菲尔，照明就拜託你了。」

菲尔虽然和娜奇面面相觑，但是也很好奇建筑物里面是什么情况。娜奇监视着建筑物的状态，担心它突然倒塌，洛克则站在了入口处。菲尔站在洛克的身后，控制着由火精灵的力量生出的光球，向建筑物内部进发。

被光球照亮的建筑物内部，和外观一样，天花板和墙壁上到处都是裂纹。

——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废墟，只要曾经有人生活过的话，应该会留下痕迹才对。例如碎布或者餐具的碎片、家具的残骸之类的。但是，在这幢建筑里根本看不到这些东西。不禁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谢谢你，菲尔。已经够了」

洛克道谢，并离开了建筑。然后向菲尔和娜奇说明里面的情况。

「已经不只是空无一物了。连虫子都找不到一只。」

菲尔和娜奇面面相觑。这么破败的环境中，很难让人相信竟然连一只虫子都找不到。不过，自从进入了这个世界，的确没有见到过虫子。

洛克一行人多次走进了死胡同，只能左拐或者右拐继续前进。并绕开夹在建筑物之间的小路。

「要是贺布你知道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

一边眺望着眼前的废墟，娜奇问道。

「众神的身躯和我们一样大吗？海之国的那艘船，明显是给巨人，或者说比人类要大的生物乘坐的……」

「我也没见过所有的神，只是零零散散见过一些」

「零零散散？」洛克问道。

「大部分神的身躯应该是和人类一样大的。但是我听说，大地母神达娜拥有突破天际的、巨人一般的身体。至于海之国的船，那应该不是为了众神，而是为了龙或者巨人、妖精等而製造的」

「这样啊。怪不得周围的建筑也和我们人类的建筑差不多大」

不久后，洛克一行人来到了开阔的地方。是一个广场，中央设置着喷泉一样的东西。破败不堪，别说喷水了，到处都是裂痕，一滴水都没有。菲尔遗憾地说道。

「从这个喷泉中，完全感受不到水精灵的力量」

总算找到了一个能作为地标的东西。洛克一行人打算在这里休息，就地坐了下来了。娜奇从袋子里拿出了水和食物。乾瘪的烤麵包，烘乾的蔬菜薄片，熏制的羊肉。

洛克一边嚼着风味独特的羊肉，一边抬头望向天空。果然还是看不到月亮。菲尔被蔬菜乾鹹得嘴角不禁一歪，随后小声说道。

「你们俩注意到了吗？这里完全没有风」

洛克和娜奇吃了一惊。躺在地上的魔剑自言自语道。

「大地乾旱，水源枯竭，火不见，风不起。作物无法结出果实，草木花最终枯死。以它们为食的虫鸟兽也逐渐饿死。当然人也一样。」

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魔剑身上。魔剑继续说道。

「大海乾涸，云雾消失，失去水分的大地变成了沙漠。水和食物被夺走，活着的人连死肉也会啃食。有生命的东西失去了明天，没生命的东西化为灰尘。活到最后的人，饿死在了荒野中。世界的毁灭就是这样。」

「……这里什么时候会彻底毁灭啊？」

洛克一脸阴沉地问道。

「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吧。虽然说建筑物只剩残骸了，但也还没完全消失，星星也可以看得到。临近毁灭的世界是看不到星星的，别说还有建筑了，简直虚无得难以想像。」

听到魔剑的回答，洛克想到了一处风景。拉娜希出生并长大的地方——妖精的世界。红色的天空之下，到处都是冷彻的熔岩。和这个理想乡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气氛倒是挺相似的。

——这里总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吗。

还有，库罗•库尔瓦哈觉醒的话，地面上的世界也会变成这样吧。

洛克一脸複杂的表情，随后摇了摇头摒除杂念。

现在必须得专心营救艾莉西亚才行。不能让大家白白担心。

休息结束后，洛克一行人再次开始探索。绕着喷泉走了一圈之后，发现除了刚才自己走的一条路以外，还有三条路延伸出去。正面、左、右。

洛克一行人选择了正面的道路。这条路直直地通向远方，左右两侧和之前见到的一样，都是一些只剩残砖烂瓦的腐朽建筑。不过，数量并不多。

从正面可以看到类似城墙的东西。高度大概是洛克身高的三、四倍。残缺不堪，遍布裂纹，和其他建筑没什么两样。没有门，只开着一个四角形的洞。

快步钻过门洞之后，只见前方耸立着一座和之前见到的东西不是一个等级的巨大建筑。大得足以称作城堡或者宫殿了。

「说不定是努亚沙的宫殿。听说努亚沙的宫殿在理想乡的中心，达娜的铁釜、利露的喷泉、布尔基特的火炉、摩莉冈的高塔围绕在其四周。」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就是利露的喷泉，要是我们走其他路的话还可以看到铁釜或者火炉吗」

「大地母神达娜、海之神利露、火与锻造的女神布尔基特……这配置应该是分别对应地、水、火、风呢。不过唯独战女神摩莉冈没有对应」

菲尔歪着头陷入了思考，洛克说道。

「因为摩莉冈在古代似乎被称为乌鸦女神。乌鸦不正是风的象徵吗？」

「真是意外啊。没想到你除了战斗还有其他长处」

「绘画和雕塑所表现出来的摩莉冈的形象，大部分都是巨乳，是因为这个才记住的吧」

魔剑和菲尔胡诌八扯，被洛克用拳头轻轻地教训了一下。娜奇一边抚摸着菲尔的头，一边问道。

「怎么办？就这样直接进入宫殿吗，还是——」

「宫殿都在眼前了。先到宫殿那里再说吧」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宫殿门前。从城墙门洞走到这里，估计都没用半个小时。

因为四周很昏暗，细节的地方看不清楚，不过可以看出宫殿几乎已经全部坍塌了。和城墙上的门洞一样，这里也没有门，只开着四角形的洞。洛克一行人战战兢兢地钻过门洞进到了里面。

建筑物里面一团黑。洛克让魔剑使用「焰罗」的力量，剑身随即被红莲火焰所包裹。娜奇也从袋子里取出了火把并点燃。

菲尔控住着光球前进，用以意外的口吻说道。

「这里面，和外面不同，精灵的力量好像还在活动」

洛克他们进入了一个像大厅一样的地方。天井和墙壁都被破坏得很惨，裂纹多得让人感觉随时都可能崩塌。铺着石板的地面歪歪斜斜，到处都凹凸不平。

左右的墙壁上各有两条小路向远处延伸，正面有一个四角形的门洞。从形状来看，那里以前应该是一扇双开门吧。一根折断的柱子，横倒在门洞的正中央。

因为门洞被堵住了，洛克他们依次查看了剩下的四条通路。

但是，那些小路的情况也一样。其中三条通路，因为天花板或者墙壁崩塌，已经被瓦砾堵塞了，无法前进。

剩下的一条，也堆积了许多瓦砾，但是这些瓦砾凑巧互相支撑，留出了一个横洞。娜奇问洛克道。

「怎么办？不走这条路的话，就必须得先清理瓦砾才行…」

洛克皱起眉头盯着横洞。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量避免清理瓦砾为妙。在黑暗中作业，恐怕一不小心就会招致崩塌。

「我觉得只有钻这个洞了……」

横洞的大小令人不安。个子小的菲尔应该没问题吧。娜奇应该也没问题。自己能不能行呢。钻过横洞的时候会毫无防备，可以的话想儘快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