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話 衛生紙

时间是放学后——地点在校舍顶楼。

背对着逐渐西落的夕阳，社团活动的喧嚣声从远方操场上传进耳中。

抬头望着夕阳的同班同学比嘉久礼人，和抱膝盯着石地路看的我。

哪一方都是满面愁容。

「原来如此，事情是这样吗……」

久礼人苦闷低语。

毕竟在前几天的校内广播后，全班甚至全校同学都参加了「大贯悟郎恋爱加油团」。就算我什么都没说，那些人也会去视察状况或打听消息等等，俨然化身成一个积极主动的集团。

求你们别乱来啊……

于是为了躲追兵，我和久礼人一起逃到顶楼。

我终于和自入学以来无所不谈的好友久礼人，解释了前几天与小春之间发生的事，但心情却越讲越消沉。

久礼人沉沉吐了口气，忿忿不平地说：

「你那青梅竹马已经交男朋友了喔……」

我只能边抱着膝，边流泪点点头。

结果，久礼人转头看向我。

「可是啊，就算你那青梅竹马交了男朋友，又为什么会因此叫你去交女朋友？」

「我才想问哩，根本牛头不对马嘴嘛，对不对!?」

久礼人沉思一会儿，「哼嗯……」地低叹一声。

「有件事我有点在意。」

「什么事？」

「悟郎你那青梅竹马的男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我才想知道，虽然不想知道但又想知道。」

「你的进退两难听来有股文学气息呀。」

「拜託别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啦。」

接着久礼人又默默思考一阵后，开口这么说：

「我对你那青梅竹马口中的男朋友很好奇啊。」

「我也好奇啊。老实说我很纳闷，她到底哪时交的？」

「就是这个！」

由于久礼人猛然伸指比来，我不禁抬起垂下的头。

「怎样啦？」

「连悟郎你这个一直和青梅竹马待在一起、更爱上她的人都没注意到的变化，岂不是很怪吗？」

「是吗？但不是说恋爱是盲目的，我想大概是我自以为很注意她，结果根本什么都没看见而已吧。」

至少过去十六年和小春一同生活的期间，她从来没交过男朋友，现在会突然冒出我不懂的状况也是理所当然吧。

然而，久礼人听完却摇摇头。

「不不，悟郎和你那青梅竹马之间老早就过了盲目热恋期吧。」

「你这么说的理由何在？」

「昨天中午的广播。」

别提啊啊啊啊！

虽然我是把何时和她相识，又何时开始在意她都招出来没错啦！

「你喜欢上那青梅竹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对吧？根本已经可以算是俗称的老夫老妻啊。假如这样你还处在盲目热恋的状态，那才真的很罕见。」

「嗯，这倒是如你所说啦。假如没有其他重大因素，我自认为我并不盲目啊。」

「对吧！那你应该能注意到青梅竹马细微的差异才对。」

「是吗？」

「当然啊。就算不是男朋友，也一定能多少察觉到不对劲啊。其实，你绝对比你自己想的还注意周遭状况喔！」

「被当面这么说有点害羞耶。」

「这点你大可自豪。所以说，你觉得她有可能在连你都没发觉的情况下『交到男朋友』吗？实在很诡异啊。意思就是，我怀疑她说交到男朋友这句话根本就是假的。」

「小春她……说谎？」

「只有这个可能了。」

总觉得这种想法乐观过头。

但我也的确太过信任小春讲的话。

这时，久礼人一本正经地盯向我。

「你听好了，悟郎，我来整理一下内容。」

「好。」

「你说你那青梅竹马在进高中前交到男朋友，没错吧？」

「我听到是这样。」

「似乎是在国中的毕业典礼上被告白的。」

「她是这么说。」

「换句话说，这表示交往至今大约三个月。」

「是这样没错。」

「……很怪啊。」

「哪里怪？」

看到久礼人困惑的反应，我也急了。

「因为只要你一回到家，你那青梅竹马都已经出现对吧？」

「是啊，都在我房间里打混。」

「交到男朋友的女生，会在一个谁都不是的男生房间里打混吗？」

「这……大概只是把我当成兄弟，而不是男人看之类的吧？」

「……我们先假设是这样好了。但若是这样，就有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她放学后都不去找男朋友吗？」

「……好像……是喔！」

「老是在你家对吧？连社团都不参加，而是跑到你房间等你回家，这怎么想都很怪啊。一般论及交往三个月的情侣，差不多已看清彼此的优缺点，应该会形影不离才对；甚至整天卿卿我我，或反倒产生摩擦都有可能。但无论是哪种局面，都很难想像她会每天跑去你房间打混啊！」

「久礼人，你好聪明喔！」

「快多夸我几句，我最最最喜欢听人夸我了！要是我有说错，要我当场脱光衣服都没问题！」

超有自信的！

「原来那家伙说交到男朋友可能是假的吗……」

「对啊，你快想想国中毕业典礼后，也就是她说交到男朋友后那段期间的事！」

听他这么一说，我重新回忆起小春当时的行动。

「毕业典礼……我想不出什么特别的事耶。」

「表示她一如往常。也许你那青梅竹马说她『被告白』是真有其事，只是她没有理对方——会不会是这样呀？」

「原来如此，的确有可能。」

「接下来呢？」

「嗯，接着开始放春假……小春也没再来我家。」

「……嗯，为什么啊？」

「大概有很多事在忙吧？」

「呃……很多事是指？」

「这我也不晓得。就算是青梅竹马，她还是有她的事要忙吧？」

「……这、这样喔。你继续说吧。」

「然后在上高中前忙着準备手忙脚乱的时期，我搞坏身体——不幸住进医院。」

「哦哦，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喔！再来呢!?」

「然后小春每天来医院看我。」

「很好啊！对嘛，这样就对了啊！」

「当时那家伙陪我聊天聊好久，或是来让我看她穿高中制服的模样等等，总之很努力想替我打气呢。」

「是吧，果然是吧！你们的爱还没崩坏啊！」

「真的每天每天都来探望我……」

「你看，她果然在担心你不是吗！」

「可是小春的神色日渐疲惫……」

「……咦……啊，没事……呃，然后呢？」

「我看得有点担心，试着问了她满多次，但她就是不肯告诉我理由耶。」

「……」

「可是到了即将入学那一阵子，那家伙突然变回一如往常那个开朗的小春，我看了也总算鬆一口气啦……」

「哇哩咧！就是那时候啦！」

「怎、怎样？」

「就是那时候交到男朋友了啦！你住院的事正好成了理由啦！在你那青梅竹马去你那里探病，身心倶疲的时候趁隙而入，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嘛！果然还是交到男朋友了啊！」

「喂!?久礼人，你刚才不是说男朋友是她说谎……」

「不不不，情况根本不是悟郎你说的那样啊！是你说没看到她有什么变化，我才会说那些名推理，但实际上她变化超多的不是吗!?」

听他这一说，我陷入沉思。

「……真的耶！」

「你怎么一脸后知后觉啦，超迟钝！去给我读轻小说学学！」

「那只会让我越变越迟钝吧!?再说久礼人，你刚才不才说放学后不去找男朋友而直接来我家很怪吗？」

「你那青梅竹马读的女高离家近吗？」

「骑脚踏车的话大概十分钟吧。」

「顺便问一下，你家在哪啊？」

「学校隔壁第三个镇。」

「……上学时间呢？」

「搭电车要四十五分……加上走路应该超过一小时了喔。」

「也太远了吧！而且悟郎，你同时加入广播委员会和学生会对吧？」

「学生会一周只去几次，广播委员的工作也没有很常……」

「够了好吗，够她服服贴贴了好吗！」

关于「服服贴贴」用错地方这点我就先当没听见吧。

「悟郎，在你从学校回家的时间，已经够让你那青梅竹马和男朋友忙东忙西了啦！」

「什、什么和男朋友忙东忙西啦！」

「就是忙东忙西啦！」

「我才不要啦！」

「这就是现实，接受吧你！」

「小春现在一定已经在我家等我了！我相信是这样！」

「别作白日梦啦，面对现实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