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大贯,突然叫你来真抱歉啊。」
今天仍一如往常摆着帅气姿势坐在铁管椅迎接我的,是本校学生会的会长,仓町真冬学姊。
我最近很忙耶……
「什么事呀,学姊?如果是杂事,就快点做一做吧。」
「不,今天的杂事不在学生会室里做。我们出去一趟吧。」
「咦,去外面吗?」
「是啊,要去校外。所以今天我们会就地解散,东西别忘了带啊。」
「我是没问题啦……」
「那就好。」
真冬学姊说完,便把戴在左眼的眼罩拿下。
理所当然,外露的左眼并没有受伤,也不是异色瞳,更不见有任何能力发动的迹象。
「我得去揭发一件被隐藏的真相,因此必须恢複原本的样貌呢。」
只要她保持这副原本的样貌,真的美到人人都会看儍眼。
儘管我觉得可惜,但毕竟是本人的意愿,就让她戴着吧。
不过「被隐藏的真相」是怎么回事?若是平常的话,我只认为又是真冬学姊在耍中二,可是目前的气氛并非在开玩笑。
受到真冬学姊非比寻常的氛围震慑,回不上话的我只默默走在后头。真冬学姊和我就这样出了学校,走到车站,通过票口搭上电车,往我住所的车站方向驶去。
或许是离下班尖峰期还有段时间,车厢内满空的。
「话说回来,比嘉和大庭今天都休息呢。」
没错,千夏和卫生纸今天都没来学校。
「是啊,我试着联络过,但他们都没回覆。」
「……这样子啊。」
电车咚匡咚匡摇晃着。
「大贯,我以前和你提过吧?若问我为了拯救一人得牺牲百人,和拯救百人得牺牲一人会选哪边,我一定毫不犹豫回答后者。」
「嗯,你确实说过呢。」
「这就是在上位者的责任。你不觉得很残酷吗?」
「……我会认为,难道没有拯救所有人这条路可选吗?」
真冬学姊听了,露出苦涩微笑。
「我当然一直思考着能拯救所有人的方法,但迫不得已的瞬间总是会来。真到那个时候,我果然会变得残酷啊。」
我们聊着聊着抵达目的车站,真冬学姊站起身来。
这里正是我平时下车的车站。出了闸口有条商店街,目前正值晚餐材料採买时段,虽会有点挤,倒也不至于难以通行。
「我说大贯,从这个车站到我们学校附近的车站得花四十五分钟,加上你从家走到车站搭车,及下车后走到学校的时间,少说超过一小时对吧?」
「嗯,是没错啊。」
「你有想过,为何你会读这么远的学校吗?」
因为——话才刚出口,却想不出后面该如何接下去。
为何我会选择去读那么远的学校?
并非特殊的升学高中,只是普通高中,家附近不怕找不到相同条件的学校。
我却连为何会选那所学校都想不起来。
「也罢,我们走吧。」
真冬学姊开始往前走,我跟了上去。
商店街正中央地段有间钟錶店,只见学姊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我以前曾和小春来过这里,是今年生日前被那家伙带来的。当时天气还冷,我仍记得我们在店内边取暖边看錶的事。
「来这间钟錶店有什么事吗?」
「没有啦,只是看大贯你的手錶似乎坏了,觉得该带你来修理呀。」
她这么一说,我看了手錶的表面。
指针没在动。
「咦,不动了喔……」
这么说起来,手錶的确是停着呢,我都忘光了。
「你发现的话早点跟我说嘛……到底是哪时开始不动的……」
「从你入学那时就没动了喔。」
你又在开玩笑了……话刚上喉咙,我硬是吞了回去。
因为真冬学姊身上散发着并非开玩笑的气息。
她走到我面前——
「你不把这个修一修吗?」
她牵起我戴着手錶的手,我没多想就把她挥开。
「不用……这样就行了。」
「为什么?」
我不晓得为什么,但本能告诉我万万不能修。
真冬学姊和我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会儿。
最后她叹了口气,离开店门前。
「那么,我们去下个地方吧。」
总觉得内心深处逐渐充满不安。
这股无法言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会如此不安?
接着真冬学姊来到的,是我以前读的国中。
还没有久到会觉得怀念,操场上似乎进行着社团活动。
能听见精神十足的呼喊声。
「这里怎么了吗?」
「这间学校本身并没有什么事。来,继续走吧。」
真冬学姊说完再度往前走。这是一条我和小春都十分熟悉的路。
正是三年间走了又走,往返学校的路。
不一会儿,真冬学姊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下脚步。
「这里往左转,就是你住的国宅呢。」
「嗯……是啊……」
「然后这里往右转便能走回车站,也就是你现在去学校的路。」
没错,但为何真冬学姊会知道这种事?
「那大贯,我们走吧。」
学姊说完往右转,边走边开口说:
「比嘉和大庭之所以没来学校——其实是顾虑到你喔。」
她的语气只像随口说说,却让我心中涌现一股诡异的感觉。
「顾虑我……为什么啊?」
明明之前去明菜家那时看起来好好的啊.
「似乎是看了某篇新闻报导,不晓得该用什么脸见你呢。现在只要输入搜寻关键字,稍微之前的报导都能马上找到呀。」
他们是看了什么新闻啊?
「比嘉久礼人和大庭千夏两人传播情报的速度很快,恐怕想藏都藏不住吧。他们所引发的涟漪眨眼间会在班上,甚至校内传开。我必须设法解决这种状况——才决定将真相告诉你。」
「真相……到底是什么意思啦?」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
眼神极度冰冷,同时却也滚荡。
「是你不会想知道的事实喔。所以说,假如你在得知后控制不了激动,儘管恨我就对了,一切责任全在我。」
「我不会想知道的事实……是什么啊?」
「就是你加入学生会的理由。你在某种特殊情况下进入这所学校。由于实在非常棘手,教职员们就把你丢给我照顾了。他们大概是认为自己处理不来吧?」
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也不晓得她为何要说这些。
连她是在对我说话的真实感都没有。
「可是,我其实多少有信心能处理你的问题,但周遭的环境却不允许我那么做。我本来还在想是否得花上更久时间呢……先不提这个,我们到了。」
真冬学姊停下脚步的,是我上学途中的一个十字路口。
红绿灯得等超久,总是让我不耐烦。
要不要多等一班车全看这里的红绿灯。
但这又怎样了?
真冬学姊今天带我来这理的理由?
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冬学姊站到路口一角停下且低头望去,接着屈膝蹲了下来。
那里供着花。
依然新鲜的花。
逐渐凋零的花。
供着各式各样的花。
我每天路过都会看见。
真冬学姊合起掌,闭上双眼默默祈祷。
总觉得头好痛,胸口深处郁闷不适。
怎么搞的?真冬学姊到底想对我.
「大贯,你已经很清楚了才对。」
「清楚什么啦!!我根本搞不懂啊!」
「你只是无法连接起来。拼图已经凑齐了,现在你只需将它拼好,并非多难的事。」
她垂头看向下方的花。
「——但会让你很痛苦。假如你已经想起,仍决定否认的话也没关係。无论你的选择为何,都得先找回完整记忆。不然的话,看到你目前这副模样的大庭和比嘉都很会难受。」
为什么那些家伙会难受?我又该想起什么?
学姊仍继续说下去:
「我选择能拯救多数人的路……但若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也能获救……或许算是心愿,一种不知能否实现的心愿吧。」
她说完站起身来。
任谁都想得到这种路旁会有供花的理由。
任谁都一目了然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事。
那么学姊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拼图凑齐了,只需拼好而已?
要叫我来拼的意思?
她从正面直盯着我,静静说道:
「抱歉让你陪我跑这一趟呢。」
那双眼中蕴含着冰寒刺骨的光芒……宛如刚抛弃——甚至刚刺杀完他人般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