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宁静的早晨。静得可以听到小鸟的鸣叫。虽说真正的静寂是应该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可仅有这种朦胧的声响的情况,也可以说是另一种静寂的吧。
小鸟们不知何时开始、亦不知何时结束的鸣叫。明明是让人心情愉快的声音却为什么能够起到把人叫醒的作用的呢,真是不可思议。
我把发酸的右臂放在额头上,把被子踢开,看着天花板。
「……好安静啊」
勉强试着说出一句话。或许是有点太过平静了,反倒变得有些可怕。
……好奇怪啊。在小幽进入这里之前,家里明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而且,明明不应该感觉有什么疑问的。
一声长叹。……对那个都习以为常了吧。嗯、自己说给自己听。
「…………」
没有想起床的意思。好睏。好累。虽说起床并非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可人是有希望『打瞌睡』的感觉的。特别是最近总是处在不怎么能安稳入睡的状况之下,就越发让我没有起床的意思。
要是平常的话,小幽就会硬叫我起床的。我没有其他选项。被她清亮的声音叫醒,一边抱怨着一边叠起被子。那样的生活。……我本来对此感到很厌烦的。所以,今天这个早晨,本应是我所期望的吧。
然而……。
「……呼」
儘管外面是令人惊讶般的晴朗,这个早晨还是阴沉的。明明有穿过蓝色窗帘射进来的光线、小鸟的鸣叫、整洁的室内……一切明明都是那么的清爽,但只在我心中,是阴云密布。
还是再睡一次吧。我这样想着。虽然今天也要準备派对,昨天已经是昨天了。以那个气氛解散的话,大家即使过来也是在过了白天之后吧。
我下定决心把被子重新盖到头上。——这时
〈BURURURURU〉
桌子上放着的手机在震动着。由于是在静寂之中的缘故,我的心跳有点加快了。所以我带着一丝焦躁,把手机抓了过来。说着『真是的』半睁着眼睛确认对方是谁。然后……
「……又来了啊」
我叹了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
「是我。有什么事吗,深螺小姐」
『早上好,式见萤。今天心情如何』
手机那边传来了冷漠的声音。某种意义上或许她是个和早晨的睏倦气氛正合适的人。可是、总觉得这个人是很能早起的。倒不如说,这个人有没有名为『睡觉』的状态呢。钻进被窝啪地一下就睡去、到了早晨就唰地一下就起床开始準备。……可以清清楚楚地想像到她无表情的生活。早餐就是朴素的日式饭菜吧。
神无深螺。铃音的姐姐。……本来是就用这点字就能够介绍完毕的人物,可这个人最近干了些有点过头的事情,对我来说也很难说单纯的是朋友的姐姐。长话短说就是,她也是巫女、而且是当前对我的物质化能力最为注意的人物。故而,在「那个」之后,就常常给我打电话。差不多都是关于身体状况啦、灵体物质化能力的变化之类的问题。嘛、由于现在照之前也没什么真实的变化,就变成了淡淡的定时报告了。……啊不、说是定时还是有些语病的吧。基本上,都是深螺小姐在閑暇的时候进行联络的。今天是早上有时间,仅此而已。
我打了一个哈欠。
「心情……算不上爽快呢」
『这样啊。我可是非常爽快。早饭也有添饭』
我才不想知道呢,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是吗」地附和着。最近对这个人的自行其是也相当习惯了。
『顺带一提,今天的早餐菜单是腌萝蔔和味噌汤和青鱼的——』
「啊、那就算了。回到正题上。顺带一提,身体状态良好、物质化範围和前些天的报告……半径三米三十厘米相比无明显变化」
『……这样啊,我知道了。……顺便说一下,我的早餐的菜单是』
「你对早餐到底有多强的执念啊」
『早餐是一天的活力的源头。式见萤,听好了。所谓早餐——』
「太浪费电话费了,神无家特有的那个废话功夫还请自重」
『……呜』
呜地一声。这个人,比起压迫人家的强势,貌似对被这边断然拒绝很不习惯。……确实,能稍微直截了当地对被称为天才的她提出意见的人,是不会有的吧。要说最近的我……也差不多不该再对这个像是捏着我半条小命的女性战战兢兢地了,在不爽的时候也常常用冷冰冰的态度。虽然也没到开诚相待的程度,就算这样,现在也变成了比当初刚遇见时容易的多的关係了。虽说在上次的事件中,互相都曾经把内心的话和盘托出……像是反作用一般。完全没有那种客气的想法了。大概深螺小姐也是如此吧。说着什么早饭相关之类的话啦、非常的难懂的话啦、也应该是打开了心扉的证据吧。
「那、有什么事情吗。是为了聊早饭的事情打电话给我的吗、这次」
『没这个可能的吧。你脑子进水的吗』
深螺小姐有点发怒的意思了。……意外地是很易懂的人呢。
「知道了知道了、对不起。是我不好」
『想知道关于早饭的详细知识吗?』
「啊不、就此事件予以断然拒绝」
『…………呜嗯』
呜嗯地一声。所以说这个对早饭的执着是什么啊。
「……那个,差不多够了吧,把这个交流结束」
『……可以哦。不过呢、式见萤。在我心中你的好感度将转向负数这点,还望你理解』
「……这样啊」
相当地无所谓了。早饭的事情和深螺小姐的好感度的事情都是。
她啊哼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进入了正题。
『今天不只是平常的报告。式见萤。……最近,你的周边有没有什么在变化的事情?』
「变化的事情?」
心中吓了一跳,还是用一如往常的语气反问了回去。
『哎哎、比如说……被多个恶灵盯上之类……』
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死神的事情报告,可那个又不是我而只是耀的问题,我也踌躇着是否擅自向他人提及。事实上赫米斯也已经解决了,也不必多余地担心吧。我还是一如往常地回答道。
「不、也没那种事情……不如说、最近很平稳呢。在发生剥脸者的事情之后,没怎么发生露骨地针对我的事情了……。啊不、还是有一次差点被某巫女杀掉」
『…………』
呜哇、无视了。把我的挖苦无视掉了。……反倒很难堪。这种反击方式算什么啊。
『可是、这样啊……。……难道说是杞人忧天了么』
「?发生什么了么?」
『没。可是我想说,比起……发生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才奇怪』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也是呢。啊不、算了,什么都没有也好。又说了些让你抱有多余的不安的事情,也太轻率了呢。……可是……这样吗……。感觉塔那托斯肯定会有所行动可是……』
「TANATUOSI?」
『嘛、算了吧』
「……那个……在讲电话的时候自言自语……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嗯?式见萤、你还有什么事情的么?』
「啊?啊不、我这边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的……」
『那你还为什么一直不挂电话啊。真是的,傻瓜吗你。浪费电话费也浪费得够多了。为你花费电话费有点太傻了,再见』
挂了。……啊,这从我心底喷涌而出的乌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啊。
「……对巫女下诅咒,有没有效果的啊」
总之先对着「嘟」地只剩下无机质的声音的电话那一边,许下了「给我遭遇必须做着露出度极高的害羞的打扮前去的事件」这样的愿望。这对羞耻心很强的她来说是相当的拷问吧。……我也想和这样的事件扯上关係。
虽然睡意早已不见蹤影,可我在把手机放回桌上之后,我赌着气又把被子盖上了。……呼。果然,在这个世界上,我的朋友只有羽毛被——
〈BURURURURU〉
剎那间的脊髓反射。
「啊啊、真是的,烦死了!对你的私生活没兴趣的啦!UAND?真是的,我说你啊,乾脆就被色色的恶灵附体全果地进入各种令人面红耳赤的状况去吧」
手机振动的瞬间、立刻抓到手里、马上按下通话键,就趁着这个气势喊了出来。电话的那边像是被压倒了一般,只能无言以对。……活该。就这样经过了一些时间之后——
『呜、呜嗯。式见君……我、虽说确实发生过很多事情、可、可是被说成那样……。呜、呜呜、呜嗯……我、我知道了。是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呢。嗯……我明白了。就依式见君所愿,被恶灵附体、做、做那个、色、色色……的事情……的啦』
「……哎?」
……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这是最近以来最不爽的汗了……。虽然在内心之中已经知道对面传来的声音属于谁了……可是不想承认现实,暂且把手机从耳边拿开。
然后、做一次深呼吸。呼~哈~。心里也深呼吸。呼~哈~。
确认液晶屏。
即死。
『呜、呜呜、呜呜呜……』
手机那边传来的抽泣的声音。
……又看了一下画面上显示着的名字,倒不如说这边想哭了。
「篠仓绫」。画面上是这样显示的,……抱歉、无论如何、这次也得破戒了。
像个笨蛋一样透过窗子望向蓝天,低声说道。
「好想死……」
2
「啊、式见君、这里这里——」
刚到达约见的广场,绫已经在长椅前精神地挥着手。此情此景,稍感怀念。几周之前,还和她在这里一起打工呢。
篠仓绫。据实说的话就是『青梅竹马』的家伙可是……把小学时的朋友这么称呼好像有点奇怪的感觉。总之她就是和我交往时间最长的人。美丽的长髮下,是无时不带着温柔的微笑的脸。
和她是在上个月打工中重逢,在那之后,因为稍微卷进了各种的事件之中,包含着让她心情平复的意思,一直都没有再见面。儘管这么说,其实也不是那么大的惨事。到现在的话应该是完全平复了可是……由于早晨的那个,所以说,怎么说呢真是太糟了。好不容易在心情得以平复的时候,突然被发疯般的男子怒喝,那个,就算心碎也是无可奈何的。……好想死,真的。最近这个口头禅完全又有复活的意思了。
我小跑着奔向绫的旁边。……早晨、嘛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她的电话,是想在以前两人曾经打工的这里见面。虽然没想到我会突然发了疯似地。拜此所赐,向她说明原因请求宽恕费了相当长的时间。虽然花的都是对方的钱,可今天确实是浪费话费的一天。
刚跑到绫的身边,她带着下定决心般的眼神对我说道。
「式见君,我、作为补偿的话做色色的事情也——」
「误会还没解开的吗!」
总之我先再一次将误会解开之后,总算能够两人放心地坐在长椅上开始对话了。……就这样,想起了早晨的深螺小姐,感觉气氛变得非常地複杂。我像是有既视感似的提出了话题后,绫「啊哈哈」地笑出了声。
「式见君,早饭吃的什么?」
「深螺小姐灵魂附体?要不就是精神干涉?」
「啊?」
「……啊不,没什么」
就当作这世间已风行将早饭作为话题吧。嗯。就这么认为吧。
「早饭是……营养平衡食品和牛奶而已」
「呜哇,不健康」
「不对,因为有标着营养平衡的啦,不就没问题了吗」
「不是那个问题哦。式见君,所谓早饭呢,自古以来——」
「是深螺小姐吧!我说、你是深螺小姐吧!」
看来绫是相当容易被人附体啊。
不管怎么说,我和绫先说着场面话,持续说笑一会。虽说我是个迟钝的家伙,再怎么说我也是能察觉到突然问事件的事情啦近况什么的啦是不行的,所以从头到尾我都在说些无所谓的事情。在这层意思上,早晨的那个电话或许是一件不错的材料呢。绫一上来就拿出那个作为话题,应该不是尚未解开误会,而是从那个话题入手比较容易吧。
看着在旁边一如往常「啊哈哈」地笑着的绫,我发獃了。……就在我想着自己的做法没有错的瞬间。友人的笑容……这最近笼罩着的要素,在这里存在着。在很多意义上我安心了。绫发现了我的那种表情,「式见君?」侧过头问道。
「怎么了?怎么感觉今天的式见君有点成熟的从容呢」
「成熟的从容……」
「怎么说呢、就像『哼哼哼……只要看见你的笑容,我便心满意足』似的」
「与其说是成熟、感觉倒很刺眼呢……而且还很令人讨厌」
「哎哎。女孩子很容易被那种人吸引的啦,我感觉那样就好哦」
「那样的吗?那我以后就以成熟的刺眼角色为目标」
「啊哈哈。虽然也不错……不过好像不太适合你」
绫哧哧地笑了。我像是自己被说成小孩子般火大(虽说这时候我确实还是个孩子),向她展示一下成熟的从容。
「『哼……。看到你重展笑容,我打心底里高兴哦,BABY~』」
「……呜哇」
装傻了。篠仓绫,正在无限装傻中。
「别装傻啊!你不是说过女孩子会被吸引的吗!」
「啊不……这个、呢。……嗯……比起那个,式见君。反正要改变角色的话——」
「要改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