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就是这样,所以我在这里了啦」 
「没说啊!你什么都没说啊!你刚才直接跳到『——就是这样』啊」 
阳慈吐嘈我。原本这种时候是由前辈提出质疑的,但她现在正温顺地跟在我们身后。当自己身为小萤就多少感到前辈在「与式见萤再次相会」这件事上,会受很大的打击。前辈竟然会一下子哭出来啊,害羞甚至可以称作温驯地跟着我们,啊,这样的场景,我到底应该怎样应对才好呢。 
到最后,往铃音家去的路上,我和阳慈并肩边走边聊。一开始阳慈也是泪流满面,但经我一调侃,立马展现出作为男生,完全是多余的傲骄属性出来,「你这家伙就算活着,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彆扭起来,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相对的,开始盯着我追问个不停。 
「但……是」阳慈吃惊地看着我。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你还活着嘛」 
「我,是真得死了喔」 
「不是这个意思啦!……因为你不在的关係,大家有多伤心!」 
「……对不起」 
就算有能拿得到檯面上讲的理由,我现在也不想作为此事的辩解。我的确让大家担心了。虽说大家能为我难过我多少有点开心,但当我想到当初自己因小伞的事痛苦不堪,就能理解大家不同寻常的痛苦。不管有怎么样的理由,都应该和大家道歉。 
我朝着阳慈,再朝着前辈深深地低头鞠躬,两人恍然地看着我,之后露出了微笑。总算先辈多少精神了些,说道。 
「你啊……嗯,萤。总觉得你好像变了啊」 
「是吗?……是喔。之后会和大家具体细说,但现在的我,已经一点都不想死了。也许正因为如此,看起来比以前开朗点噢」 
以前的我一定不能这么容易就和纱里成为朋友。 
正因为塔那托斯夺走了我的物质化能力,我可以不用受到世界带来的影响。一句话……就像是回到了当时被「楔」附身时,仅是活着,就能让我觉得开心的心态。也许是深受之前和深螺一起洗澡,听话地变成女生等各方面造成精神紧张的关係吧。 
虽说现在已经恢複原形,但开朗的性格保留下来……比起之前的我,各方面都从容镇静了不少。 
我朝着两人微笑。 
「笨蛋不死一次是治不好的。我死过一次后,很多事都想明白了。啊,也许是因为『想死』的夙愿总算达成了吧」 
「……。真是的,与其说你改变了,还不如说你是更有自己个性了」 
前辈愕然地看着我,我对她回以苦笑。 
「前辈,前辈也请更像自己,更自然然一些嘛」 
「?」 
「请继续称我为后辈吧。前辈貌似误会了些什么……我,并不讨厌被你『后辈后辈』地叫喔」 
「……但……」 
前辈表情複杂地低头,我微笑道。 
「硬是要说的话,『其实怎么样都没所谓啦』」 
「怎么都没所谓是……」 
「本来最重要的,就不是什么称呼之类嘛?我们都过于在意奇怪的地方了。在神无家的生活……和沙里的关係,让我明白到这点。不管什么样的称呼,我对你的感情也不会有所不同。重要的是并不是称呼本身。在世上存在着,就算是结婚也只是互称姓氏的夫妻。但并不能因此就认为两人没感情。……所以,没关係噢。前辈。只要前辈觉得自然就好,想怎么称呼都行。我……会一如既往称你为前辈,但偶而我也会喊你纱鸟,我想和你保持这样的关係」 
「……后辈」 
前辈如此叫着我……之后一下子露出了平时那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笑脸。……嗯,就是这种如此自然而然,不带隐藏,不带任何「勉强的温顺感」的笑容。果然,对我来说这样的前辈才是最好的。 
前辈笑着问我。 
「后辈啊,我的裸体如何呢?」 
「欸!」 
瞬间精神百倍的前辈。「哈?裸体?」阳慈惊讶不已,我慌忙掩饰。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那是前辈硬带我一起进浴室的……」 
当还是小萤那时,前辈帮我洗过澡。那天……前辈也有沖了澡,我也就是全都看到了啊。回想一下,我死掉之后遇到多次这类场景。分别和深螺、沙里,前辈三位一起进过浴室了啊。 
先辈一脸的奸笑。 
「后辈啊,原来我们的关係?不是,当然不可能啦。后辈,我可握有很多你还是小萤时,不为人知的秘密噢。我本人也让你看到了不少东西」 
「嗯。嗯嗯」 
「如果不想因此被铃音、小幽,小伞,绫众人鄙视的话,从今以后必须更敬重我。也就是……你必须比以前更尊重我,成为我专用的僕人才是你的宿命!」 
「啊,我幸福的幽灵人生在哪里!」 
「你都死过一回了,就算作为奴隶,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死后下了『前辈地狱』的感觉啊!」 
「『纱鸟天国』的口误吧」 
「是一点都不能给我幸福的天国啊!」 
「我觉得幸福噢」 
「独裁主义者!」 
「嗯……我很幸福」 
前辈为了不让我们看清她的表情,故意低头轻声嘀咕。我和阳慈彼此对看了一眼,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往铃音家去。 
背后传来前辈的呜咽声,我和阳慈故意开着无聊的玩笑,一起傻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看到。 
2 
虽然顺利到了铃音家是好事,但到真的要按门铃了,反而犹豫不决起来。……我到底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大家。在阳慈打电话告之我的事那时,全员早已在铃音家汇合。 
事实上,我并不是「活着」,只能说是有身体的死人, 
「嗯哈哈,我其实一点事也没有啦」 
我也不能这样说。我死了,并没有平安无事地归来。事实上这样的我是不是能和双亲见面,这点也很微妙。从户籍上来看我已经是死人了,连葬礼也举行过了吧。 
「呜……死过一次之后,好难处理活着时的人际关係啊」 
「你也算是史上第一位会有这样烦恼的人了啊」 
阳慈睨视着我。 
前蜚一见我在门前犹豫不决,就立马冲到我的面前。 
「听好,后辈。这种时候应该使用小朋友战法『小~铃姐姐!一起玩嘛!』那招」 
「好可怕!已死之人在自家门前说这话,可怕度直线上升啊!」 
这种如鬼故事般的场景。 
「那只能放弃啦,要不你先打电话进去,之后再慢慢靠近本人那种实况如何……」 
「我们明明没在《里面》!再说我也不是恶灵!!」 
「附身于是筱仓身上,把大家的脸都舔个遍,啊~《舔脸女》降临——」 
「我才不要呢!大家会一起冷场的啦!」 
「反正你都死人了怕啥」 
「啊!我死过一次后,前辈对我的态度更加过分了啊!」 
「……这种就不要计较了,你就不要彆扭了,快按门铃啦」 
阳慈站一旁完全放弃插话。我放弃和前辈继续玩口舌之争,结果,还是决定该如何就如何。 
按下门铃,没多久就听到从内部对讲电话机里传来「是」的女性回应。听起来不是铃音,应该是一次都没直接见过面的佣人梅吧。 
「那个……我是归宅部里的一员」 
「啊,嗯。我过来开门。……啊,铃音她正走过给你开门」 
好怪,明明是佣人怎么直呼铃音其名……好奇怪。就连非神无家一员的沙里,明明都会在名字后加上「小姐」「大人」类的敬语。……。……啊,铃音正往大门口这来!? 
我一结束和梅的对话,转头慌张得手上下挥舞看身后那两人。 
「怎么办,前辈,阳慈」 
「你到底在慌什么啊,你是正打算对女生告白的中学生吗?」 
前辈叹了口气,「哈哈哈」阳慈在一旁狂笑。 
「嗯,萤,你只要和平时一样不就好了嘛」 
「平……平时?那个……我平时面对铃音是什么样?」 
「你啊。……。……平时的你啊,总是会对神无说爱语噢」 
「?是,是这样吗?啊?我和铃音是这样的关係吗?」 
「啊,是啊,如胶似漆感情好得不得了」 
「这,这样啊……好,我明白了」 
我下定决定等铃音开门。「你……还真行啊」背后传来前辈的声音,我完全听不明白她对阳慈的评价。啊,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在意这种小事。 
铃音家门被打开,里面走出同班同学的少女。明明只不过十天未见,却已觉甚是怀念。说起来……我从进高中以来,还是第一次和铃音超过十天不见面啊。原来如此。是因为我活着那时,总是和铃音粘在一起吗。是吧。也许真的就如阳慈所言,我和铃音的确是男女恋爱关係吧。 
「啊,大家好,让你们久等了」 
是因为铃音没看到我的关係吗?她微笑着先和前辈,阳慈打了招呼。我朝前沖了一步开口道。 
「呀,我的甜心」 
「?」 
铃音望着我,露出迷茫的神情,表示疑问……总觉有违和感。……嗯,不是这样的吗?嗯。看到铃音的脸,我想起来了。我和她曾经那些坦直的交往。嗯,以前的态度,自然而然地。 
「喂,铃音,就是这样,打扰——了」 
「?啊,好,请进……」 
「谢啦」 
表示感谢后,我越过铃音进入神无家,整齐放好脱下的鞋子,穿上早已放在进门口处拖鞋,正準备踏进里屋……突然从我背后传来,我数年里听到的最可怕的喊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耳朵呜呜耳鸣。我转过身,看到背后用手指着我,震惊得瞠目结舌的铃音。……啊,最后果然还是。也是啊。嗯……好,就算铃音那样,我还是用以前对她的态度处理这事,自然而然地。 
「喂,铃音。好久不见了啊。有十天不见了吧?好怀念啊。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欸、欸、啊、那、个,仅仅十天才不会长大什么吧……?」 
铃音边转动双眼,边寻着我话里的间隙吐嘈。呜,干得好,这种时候都不忘吐嘈的铃音。 
「是吗……好可怜噢……怎么都没长大呢」 
「你,为什么盯着我的胸说这话啊」 
「我并没有多想噢,只是觉得你的胸也太平了点吧」 
「太肤浅了!不要这么明确地把这种事说出来!」 
「没问题啦,也有喜欢你这类胸小的男生」 
「我才不想去应付你说的那类男生」 
「会嫁不出去的噢」 
「多管閑事……哼……呜……」 
铃音的泪水突然滚落下来,开始哭了起来。……呜呜,搞成这样的场景还真是麻烦,本来还指望能以轻轻鬆鬆情调搞定这件事呢,铃音你啊。 
「呜……吓了……吓了一跳」 
铃音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的样子。前辈和阳慈为什么还不进门。……嗯,他们是为了我,特意费心思不进门。 
我无奈地抓了抓头,不知如何去安慰,平时明明很强势的同班同学。……这样,总之…… 
「啊……」 
我只有静静地静静地抱着她。……我问心无愧。真的……我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最合适的方式,用来告诉她「我好好地在这里喔」。 
铃音好温暖。明明是为了让铃音确认我就在这里而抱紧她的,不知不觉中,反而是我藉此来再次确认,自己的确是在这里。 
抱紧哭个不停的铃音之后,才发现已偷偷走进门,躲在角落里一直在偷看我们的阳慈和前辈。 
「……真烦人」 
「欸?怎、怎么会。我有这么……这么烦吗……」 
「欸?」 
明明是我针对阳慈和前辈的行为发出的不满,伏在我胸口哭泣的铃音反因此受了打击。……说起来,我以前有对她说过很烦吗……。 
「不,不是的,铃音!」 
「呜呜……我……很烦人……」 
「啊——」 
铃音又因这事开始哭了起来。「那两人,怎么还在那里啊」我看着哭泣的铃音,以及不远处偷看我们的阳慈和前辈,觉得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