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拂着花草树木的徐风,彷佛以带有肉眼可以捕捉到的形体一般掠过。
一只鸟翱翔在万里无云的天空,飞向远处。
雷奥德王国与邻国的外交关係,相较于其他国家而言,更懂得彼此尊重而因此相当稳固。综观其历史也鲜少出现纷争。
也因为这样的关係,这个国家境内才会得以呈现眼前如画般的和平景象。
同时,才会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里即将发生一件足以撼动整个魔术师界的伟大事件,一位魔术师将要施展『异世界遣返』这个魔术。
「……你真的要回去了呀?」
汉娜带着颇为遗憾的语气说。对此,绚荫点点头。
「对不起喔,我们好不容易才认识的。」
绚萌带着别离的感伤和惆怅的表情说:
「其实人家好想跟汉娜一起玩好多不一样的游戏喔……嗯,好多游戏。」
「你这句话都快可以听出犯罪意涵了。」
罗伊将显露出畏惧反应的汉娜拨到身后,颇为无奈地说。
「话说,真的没问题吗,罗伊·修特拉斯?光靠你从吉格蒙特·法尔罗伊斯那里得到的秘咒卡数量,应该无法施展异世界召唤之术才对呀。」
「嗯,根据计算……应该是可以成功才对。」
听到卡侬询问,罗伊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片点点头。
她——绚萌现在站在山丘上,身后一定距离立着两根柱子。那是汉娜製作的魔力增幅器。
罗伊原本预计要在当初将绚萌召唤到这个世界时使用的场地将她遣返。但由于她的要求:『人家想在能让心情更愉悦的地方跟大家说再见。』所以最后选择了这个离学校距离不远的地方。毕竟他们之中有个人拥有非比寻常的怪力,要移动两根柱子根本不用花什么力气。
阿尔斯·玛格纳的预赛结束之后几天,儘管吉格蒙特没死,但由于他也无法继续战斗,所以比赛分出了胜负。然后依照规则,在他恢複意识之后必须让渡持有总数一半的秘咒卡作为比赛的代价。
然而,问题是罗伊从吉格蒙特身上得到的卡片加上罗伊自己现有的,根本还不足以施展异世界召唤遣返的魔术。而这时候罗伊想到的是,藉助能够使魔力增幅数倍的魔术道具帮忙。
「不过,一想到这样就结束了……还是会觉得好令人惋惜呀。」
绚萌双手十指交扣地背在身后,开口吐出了诸多感慨。
前方是魔术师养成学校,亚司特雷斯学院。自她应罗伊的召唤来到这里其实还不满一个礼拜。但即便如此,她似乎还是有很多很深刻的想法吧。
「……哼,我、我倒是乐得轻鬆呢。」
听到罗伊别过视线这么说,绚萌鼓起了脸颊颇为不满。
「什么啦!哪有人像你这样讲话的啦!还不是你擅自把人家召唤过来的!」
「我怎么知道召唤出来的,会是一个像你这样跟食人魔一样的女生呀?」
「没礼貌!人家到底哪里跟那种怪物一样了!」
「要我仔细解释给你听吗?」
「算了吧!你会说什么人家不用想也知道!」
绚萌一改之前的态度,哼地一声别过头去。这时候,有人拉住了罗伊的衣摆。
「罗伊……」
汉娜抬头凝望着罗伊,头顶上一对猫耳丧气地垂着,一双眼睛透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样啦?」
罗伊质问,但她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你真是太不坦率了,罗伊·修特拉斯。」
「什么意思,学姊?」
看到罗伊回头,卡侬无奈地耸耸肩说:
「你有话想对绚萌说吧?」
「……没有啊,我没有——」
——没有话想对她说……这句话不知为何哽在喉咙里无法说出来——不对,说不知道是骗人的,罗伊其实很清楚这句话说不出口的原因。
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心里其实早就準备好有话要告诉绚萌了。原本暧昧不清的想法,诱过与吉格蒙特的比赛早已清楚而具象地凝聚出来了。
(……我真的不擅长面对这样的场面呀。)
然而,之前一直避着与他人接触的他,这时候出现障碍了。想说的话无法说出口,但损人却比较轻鬆,所以不自觉地就脱口说出去了。
他望向绚萌。其实绚萌也搔着脸显得有些尴尬——一样呀……一发现这点,罗伊不由得杨起嘴角露出微笑。
「怎、怎样啦!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啦。」
罗伊搔搔头叹了一口气。他们四目相望着,任凭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唉呀!这样不行啦!害人家都觉得坐立难安了——罗伊,人家先把话全部告诉你!」
先妥协的人是绚萌。
「啊、嗯,怎样啦。」
「谢谢你。」
听到绚萌这么说,罗伊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他以为绚萌会臭骂他。而他这一副困惑的表情让绚荫看了只能苦笑。
「人家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你这个人真是差劲透顶了。」
「……抱歉喔。」
「人家也没办法呀?毕竟你擅自把人家召唤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而且还对人家说:『人家想要女朋友喔~啊嘶啊嘶~~人家想要青春滑嫩的萝莉喔~啊嘶啊嘶之~』」
「欸,你把我抹黑得太严重了喔!?」
「罗伊·修特拉斯!你真的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施展『异世界召唤』之术的吗!」
「对啦!不行吗!?」
「你以为承认就可以没事吗!」
卡侬骂完后用手抵住太阳穴,以深呼吸的方式调整情绪。这时候汉娜小小声说:
「罗伊他……喜欢平的……喜欢比较小的……」
罗伊彷佛觉得这句话将会招致极大的误会,但现在其实没时间管她。
「……嗯,不过呀,人家现在很感谢你。」
绚萌挥着手笑着对罗伊说。
「唉……你不用顾忌我的想法啦。」
罗伊也回以一个苦笑。
「我让你跟魔物战斗,跟莫名其妙的魔术师战斗……虽说我这个始作俑者这么说很奇怪,不过我总觉得自己儘是让你碰到不好的事。」
「不会喔。说起来,的确每件事都很乱七八糟,不过……人家都觉得很开心呢。」
绚萌眯细了眼睛绽露了微笑。
「人家来到这个世界知道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遇到了过去从没有过过的对手;其中还有像吉格蒙特那样,使用莫名其妙招式的家伙,这让人家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该做,而且人上有人……一想到这点,心里就不由得涌出一股积极的拚劲。而且这种感受比起之前都要来得强烈。」
她边说边缓缓对着罗伊伸出手。
「罗伊,多亏有你,人家又可以继续努力前进了。所以,谢谢你。人家真的非常感谢你把我召唤到这个世界来!」
绚萌这番话让罗伊听了真是觉得莫名其妙……她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此坚定的信念和觉悟,但却还要继续积极努力变强?这个叫做雏菊绚萌的女生还要继续追求胜利?
「……你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呀。」
罗伊忍不住将心里的感想脱口而出。在今天以前,他在心里认同的人不计其数,被他评为优秀的人也不胜枚举。不过……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令他觉得尊敬的人。
「……我绝对不会忘记跟你搭档战斗的那一切的。」
罗伊回握了绚萌的手。加诸了力道,彷佛要将心里的思绪传递出去一般。
「我看到你因为相信我而继续积极进攻的情景……心里觉得这实在很棒。同时,我也觉得跟某个人一起达成某个目标,这也是很棒的一件事。」
罗伊脸上发自内心地漾出了微笑。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赢过别人是一件开心的事——谢谢你,绚萌……希望你在你的世界里也要好好保重。」
「……嗯,你也是喔。」
说完,罗伊随即取出秘咒卡。
「那……我们要开始喽。」
时间到了。绚萌点点头,向后退了一步。
「绚、绚萌!虽然时间很短!不过谢谢你!没、没有你,我会觉得寂寞的!」
汉娜儘力发出声音,用尽全身的力气脱口说出心里所有的感想。
「嗯,人家也是。真想就这么把你抱回我们家去了!」
「这、这样我会很困扰……」
听到汉娜有些愧疚地这么说,绚萌则戏谑式地回嘴:「开玩笑的啦。」
「……其实我也很想再听你多说一些你那个世界的事,可是没办法了。请你保重。我不会忘记败给你的事的。」
「学、学姊,你也真的很会记恨耶。」
绚萌苦笑着,随后还是以一只眼睛对卡侬眨了一下。
「那下次有机会的话,就请罗伊再把人家叫过来,我们再打一场吧!」
「猪头!这种事才不会有第二次咧!」
罗伊说完扔出了秘咒卡。卡片旋转飞向两支门柱中央,静止在半空中。
他取出钥匙开始缓缓祷念:
「————四方游荡的混沌……」
沉稳的声音默默飘向蔚蓝天空。
「——漫布夜空中的星辰,绵延不绝紧紧相系,直至天际。」
……来自闭塞之墙的彼方。
「——以余之名显世。」
一道光芒乍现,光芒中出现几百张、上千张,以至于数万张的卡片飞舞,划出圆形轨迹绕行着罗伊四周迴旋,终至形成一道光圈。
「……可是,罗伊,这样好吗?」
「什么好不好?」
听到罗伊回话,绚萌带着有些歉疚的语气接着说:
「你为了要送人家回去而使用了秘咒卡,但你若是要再施展异世界召唤魔术,就要再耗费心力再蒐集一次卡片了不是吗?」
罗伊对她摇摇头。
「没关係。」
「咦?可、可是……」
「不用了。与其向其他世界寻求依靠——」
门柱上的两颗球体绽放出光芒,同时在上空持续迴旋的秘咒卡也焕放出白光,开始建构魔法阵。
「——不如想办法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忽然,出现一道闪电般的巨响,魔力光芒如烟火般四散,在空中飞舞。
一点一点地,门柱中间开始形成一道大门。那是接纳一切进来,同时也护送一切离去的温桑力量。
「——汝为解放世间一切,伟大力量的证明……」
罗伊将钥匙插向前方,一道灿烂的白光射向大门,联繫着两股力量——彷佛祈祷分离之后仍能保持联繫的羁绊。罗伊开口,吐出最后的『显世规语』:
「开启吧!通往异世界的——门扉!」
门打开了,门外透出如晨曦般的光芒,夹带着柔和而充满慈爱的光辉洒入这个世界。
——那是,通往异世界的通道。
「……罗伊,你变了呢。」
「多亏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