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头西沉的时候,遍布学园内的所有巨龙都被消灭了。
虽然伤者众多,但是无一人重伤或者丧命。
多亏了活跃在学园里的领域外的强者们。
以及重中之重——黑瓜绯蜜的「指挥」的功劳。
和她宣言的一样,达成了不损失一兵一卒就翻盘的巨大战果,学园里的人对她都不吝讚美之词和崇拜之语。
到处洋溢着欢呼胜利的声音。
从这样的人群中——逃出来一个男人。
他躲避着人群的目光,拖着受伤的身体,拚命向外逃。
「……没有输……我还、没有输……」
这个面色苍白不停低语的男人,正是阿道尔夫·阿尔扎。
受到看门狗的阻挠暗杀失败的骑士团最强的战士,避开了人来人往的街区,在山坳里逃窜。虽然伤口很深、满身疮痍,但是他的眼中,依旧燃烧着大义的余火。
然而——
「呦。看起来你似乎很累呢」
有人早就埋伏在这里,等着逃命的他了。那是位披着黑色大衣、背靠大树的女人。红色的头髮上架着花哨的太阳镜,嘴里叼着香烟巧克力。
「……怎么、可能」
阿道尔夫吃惊地瞪圆了双眼。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直觉啦、直觉。你以为我是谁?逃命的家伙会选择的路线,我光靠感觉就能知道了。如果对方是一败涂地的那种人,就更好猜了」
站在那里的——用双脚站在那里的,是骑士团最强的女人。
七天骑士第二席「乱窜者」凯蒂·石榴石。
「……嗯嗯?啊,莫非你刚才不是在问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知道我会逃到这里来?」,而是「为什么被我杀掉的你会在这里!?」吗?」
「…………」
「你该不会认为我,会因为那种程度的攻击就死掉吧?」
「……啊啊,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为了从我的魔弹的咒缚里逃脱出来,选择像蜥蜴断尾一样亲手切断了自己双腿的女人,我认为是滑稽的自杀者,发自内心鄙视你。根本没有追上去的必要,肯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倒毙路旁」
「哈哈哈。那你还真是小看了我的逃生方式呢。虽然是第一次没用腿逃走,不过倒也上演了一出漂亮的逃走剧呢」
她的双腿——自膝盖以下都是义肢。
就像当初她在炫耀自己的美腿时一样,现在也穿着很短的裙子,不仅没有丝毫隐藏机械腿的意思,反而相当引以为傲。
「怎么样。很帅吧?」
失去了双腿的她,有些得意地笑了。
「罗伊兹的手艺果然不错呢」
「……是吗。是马里埃尔卿的帮了你啊」
「才没有帮我呢。我差不多是全靠自己才逃出来的。只是在最后的最后稍微藉助了一点他的力量罢了」
她有些愤慨地说。
「啊啊,对了对了。绯蜜有话让我转达你」
石榴石说。
「「非常感谢您,「原」总队长阿道尔夫」」
意料之外的感谢之词,让阿道尔夫瞪圆了双眼。
「「多亏了你,才让一王君品尝到了胜利的滋味」」
「……!」
难道说——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阿道尔夫·巴尔扎不仅被识破了真实身份和企图,还一直在她的监视下行动。
为了让他教给加木原一王胜利的概念。
而把「胜利者」作为祭品献给了「贪食者」。
品尝到胜利滋味的战斗狂,将会踏入更深的境界——
「……结果,我甚至连做她的敌人都不配吗」
阿道尔夫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说。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威严与严肃,眼中曾经对胜利满满的执念也淡薄下去。
「好了——閑聊也该结束了吧?」
像是在测试义肢的状态一样,石榴石开始在原地做起了拉伸运动。
「乾脆,来打个复仇赛吧」
她的眼中,斗志的火焰熊熊燃烧。
「你输给了那个小鬼快要不行了。而我呢,还没有完全康复」
她用指尖敲打着义肢。
「将来会在义肢里嵌入被你夺走的《缭乱舞踏妃》,不过现在也就是个稍微结实一点的义肢而已——怎么样?算是个感觉还不错的平等条件吧?」
接着,她就摆出了临战姿态——
「不,我投降了」
阿道尔夫乾脆地说。把作为黑式魔导武装基本形态的短剑,和七天骑士证明的黑色大衣扔在了她脚下。
好像把一直束缚着他的骄傲和大义,也一起扔在了地上一样。
「是我输了」
一直只追求完全胜利的男人的脸上,只剩下疲惫的笑容。看上去像放弃了自己的一切的自嘲,还有如释重负的安心。
「石榴石……。看到你还活着、我稍微有些放心——啊咳!?」
对着这个无力的笑容——音速般的一踢袭来。
遭到义肢暴击的阿道尔夫被瞬间踢飞,滚落到地面。
「开什么玩笑!别想自顾自的用很好的气氛结尾!你这个、笨蛋!」
对着早已失去意识的阿道尔夫,她发出了豪爽的怒吼。
「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一辈子都会怀恨在心的!你就準备伺候我一辈子吧!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
石榴石像小孩子一样不停骂着粗话。
发泄了一通之后,忽然态度转变,带着平静的怒气说
「……我,有说过吧。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
声音低沉。
「不会让你逃走的。休想从你犯下的罪孽中解脱。还是做好觉悟好好赎罪吧」
就这样,石榴石为一时大意造成的后果画下了终止符。总是选择「逃脱」的她,并没有「撒手不管」,让其他人来为自己善后。
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凯蒂·石榴石就是这样的女人。
「说到自相矛盾这个词——贩卖「能够刺穿所有的盾」和「能够防住所有的矛」的商人,当被某个客人问道「如果用你的矛刺你的盾会怎样」时,哑口无言——从这个故事当中诞生出的成语……怎么样?你不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没用了吗?」
圣春学院、理事长室。
坐在沙发上的黑瓜绯蜜,对对面的人说。
「如果我是那个商人的话,就会这么回答。「那要看是谁用了」」
「…………」
「难道不是吗?不管多么锐利的矛,或者多么坚固的盾,说到底也不过是道具而已。只要不是妖刀或者魔剑之类的,就一定不会自己动起来吧?那矛和盾的对决,结果不全都要取决于它们的使用者吗?」
「………………」
「如果对方又说「就单独比较武器本身」的话,那就回答「无聊」吧。武器在被使用的那一刻起才叫做武器。因为人发挥它的威力才叫武器。不经人手,单单是武器之间的矛盾对决,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
「不管是最强的矛,还是最强的盾,本身都没有任何意义。结果全都要看如何「使用」它们。你不这么认为吗?」
「是吗」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少年——麻上悠理,用暧昧的回答敷衍过去。
「不过,矛盾绝对没有任何意义这一点,我倒是有同感」
「哦?」
「最强的矛和最强的盾之间的对决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手拿最强的矛,那就把它对準该打败的敌人就好。如果持有最强的盾,那就用它保护重要的东西就好。只是这样而已吧」
「原来如此,很像你的想法呢。乍听上去像是没经过思考的空话,其实非常合理又符合现实。的确是正中要害的见解」
绯蜜嗤嗤地笑了,然后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里面的红茶,又优雅地放回原处。
「悠理君。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了吧。特地屈尊来此的目的。总不会是来跟我彙报事情的始末吧?」
听到绯蜜的询问,悠理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枚碟片放在桌子上。
「这是?」
「社的设计图。之前从黑魔女派的基地里拿回来的,社已经完成了破解和解读」
「嗯。这个磁碟里放着社——就是你口中的「反天使」的设计图是吧……。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明知故问」
咂了咂舌,不满地说,
「把社恢複原状」
嗯,绯蜜点点头。
「现在社被梵蒂冈本部的医疗部队带走并接受治疗。虽然还没有恢複意识,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就算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儘力救治她的,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是啊,很不满呢。你们之所以救她——也是看中了她身上「反天使」的能力吧?」
「………………」
「治好了她的身体之后,等待着她的将是永无止境的人体实验。我没说错吧?」
「无可奉告,先这么说吧。而且,就算真的如你所说,也无可厚非吧。她本就是黑魔女派的间谍,是这次事件的主犯之一。就算是直接将她处决也不为过」
「所以,我来就是让你解决这件事的」
悠理随意地说出蛮不讲理的要求。
「光是救她一命还不够。我要社和以前一样在学园上学。顺便赦免她这次犯下的罪过。她只是被利用了而已。不可以对她进行审问或者拷问。还有,也不可以罔顾她本人的意愿对她进行实验」
「……你觉得我会答应你这些任性的要求吗?就凭这个磁碟,作为交涉材料来说也未免有些……不,是非常不充足啊」
「别误会。这并不是什么交涉材料。只是觉得可能在治疗社的时候能派上用场才交给你的。材料——我有其他的」
接着,悠理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是我的使用权」
很轻鬆的一句话。
「我供你驱使。你可以随便使用。可以不用管用法用量,就算滥用也没关係。虽然我自己说有点那个,但是我啊,真的很强。应该会蛮好用的吧」
用不知道是谦虚还是随便的口吻说——然而,真的是非常惊人的交换条件。
可以自由使用「世界最强」的少年的权利。
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其价值的「人类使」,睁大了双眼说不出话——其实没有、
「我接受了」
立刻回答。
嘴角带着「早就等你这句话了」一样的笑容。
「fufu~ 我还一直苦恼着怎么引诱你说出这句话呢,没想到你居然自己说出来了。倒省了我不少事」
「我就是猜到了才来的」
「你能这么早下定决心真是太好了。看来你应该没有什么犹豫了吧——没白费我故意对社进入学园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说着,绯蜜窥视了一下对方的眼神。
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就是说——辻社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引麻上悠理上钩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