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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出那瓶砂子!」
旅笼屋的其中一个房间响起尖锐的说话声。语气不由分说。
「……如果我说不要呢?」
回应的是旅笼屋的主人,我。
她的目的不明,而且我也没有傻到会轻易放弃这瓶砂子。
「当然是来硬的啰!』
她不是上前一步,而是退后了。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在开玩笑,躲在厨房的她,双手紧握着生鏽不能用的单柄浅锅,头上戴着布满灰尘的深锅。她自以为是城堡的士兵吗?因为深锅的关係,她的视线被遮住,我实在不认为她看得到我。
而且她还咳个不停,似乎是大呼小叫时不小心吸了一大口灰尘。
「那就没办法了,我也要认真抵抗了。」
这么说完,我拔出佩在腰际的护身用短剑。
「咳!咳!……呼咦?听我说,请你等一……就是,呀啊!」
面对滑稽的闯入者,我儘管在内心感到傻眼,还是一边提防被浅锅敲到一边小心靠近。
结果她绊到脚,往后倒下了。
「……我姑且问一下,你没事吧?」
裙摆撩起,修长的美腿刺激我的眼睛。这是预料外的事情发展。
她似乎在摔倒时撞到背,从深锅底下露出的饱满双唇表达出痛苦,背往后仰扭动身躯。手上握着的浅锅沿着地板滑到手够不到的地方,看来没有反击之虞。
「喏,快起来。」
我一伸出手,她就把头上的深锅放在地板上,难为情地游移着视线。稍微上扬的红色眼眸微湿,她握住我的手。
『……谢、谢谢……」
「在道谢以前,能不能先整理一下服装仪容呢?那个,我不知道该看哪里。」
我个人是觉得就算保持这样也完全无所谓,但如果不趁现在提醒她,之后不知道她会怎么怪罪。万一她舍浅锅改拿菜刀,到时候我就不得不紧张了。但是,我不该提醒她的。
「咦唔!怎怎怎怎么会这样!」
她的声调上扬,一看就知道她内心动摇。
「是你跌倒的时候——」
「不、不许看,笨蛋!你这个色狼、变态变态变态!」
她打断我的话,痛骂我一顿。意思是她不想听我解释是吗。
「……哦——原来如此。既然你骂我是变态,就表示你有心理準备了对吧?」
我耸耸肩,坏心眼地对她露出笑容。这招立即见效,她绷紧脸,动弹不得了。嘴唇因恐惧而颤抖,简直就像小动物一样。
「那么,我就……」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
这天,我第一次袭击女孩子。
1
无限延伸的地平线尽头,座落着统治南方大陆的菲利斯堤亚城。
设置两道护城河的城墙围绕市街,防範外敌侵略,但菲利斯堤亚城周边是广大草原,象徵着附近一带的丰饶。菲利斯堤亚城与北方大陆关係友好,城里的人不需担心受怕,享受悠閑平凡的每一天。
一名青年在这里现身了。
骑着骏马的青年,两侧挂着大件行李。从他的装扮与长相,一眼就能看得出他不是旅行商人。
青年下马,在城门前与士兵打过招呼,办妥入国手续。
通过城门进城以后,青年扭动脖子弄得骨头喀啦作响,歇了一口气。
虽然只有几天,不过骑马移动还是满累人的。抵达目的地以后,他打算先好好休息。
「从这条路往旁边转弯,然后直走……」
热闹的街道,整齐划一地种植着树木。
青年靠着父母提供的地图,透过商店看板确认现在位置,在行道树背景中悠閑前进。马蹄声被嘈杂人声所掩盖。
「……就是这里吗。」
从城门步行几分钟处,矗立着一间陈旧的旅笼屋。
这间旅笼屋就是青年的目的地。不同于朝气蓬勃的大街,此处面向巷子,人烟稀少,笼罩在寂寥的气氛之中。
「啧,看板都腐朽了啦。」
摇摇欲坠的看板往斜下方倾斜。
这样有失门面,必须重做才行。但最大的问题是店内。虽然整修门面是一定要的,但若要发挥旅笼屋的机能,不一併充实内在就没有意义。面对这幅惨不忍睹的惨状,青年抱头苦恼。
「没办法,先放下行李再想吧。」
马房在旅笼屋后面。
青年牵着缰绳,带马到后面。来住旅笼屋的人,大多数是旅行商人或流浪者,这些人多半骑马代步。是否有马房,生意可是天差地别。
青年从屋后回来,站在旅笼屋前面。他强忍住叹息,从皮製手提包取出钥匙,插进钥匙孔。
「嗯?奇怪……门没锁?」
旅笼屋没锁门。这就表示,直到青年来到这里以前,门锁都是开着的。假使真是这样,可以说也太不小心了。青年想对父母抱怨两句。
打开门进去一看,果不其然,店内呈现惨淡光景。虽然很想直接向后转身离开,但使性子也无济于事。
青年深深叹了一口气后,将行李放在玄关,前往厨房。不料——
「……哦、哦哦?」
一名陌生女子藏身在厨房一角。
一和青年对上眼,那名女子就立刻将上半身钻进柜子里面。
「好痛!」
很遗憾的是柜子太窄了,无法将女子整个人藏住。女子藏头不藏尾,彷佛在诱惑青年般露出屁股。
「你是谁啊!」
门之所以没锁,或许是这名女子闯进来的关係。
但是因为不好意思直盯着她看,于是青年游移着视线。
「……我、我说你…………不认识我吗?」
被青年问话的女子从柜子钻出来,投以疑惑的视线。她的眼眸染成赤红。
「我怎么可能认识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我家喔!你该不会是来偷东西的吧!」
青年这是第一次来到菲利斯堤亚城。他不可能认得城里居民的脸。
『哦——是吗……原来你不认识我吗……?』
得到答覆后,女子顿时浮现顽皮的浅笑。
那就像是坏人在打坏主意般的笑容。
「我的名字是罗妮卡。」
自称罗妮卡的女子摆出理直气壮的态度面向青年。
「罗妮卡……?」
果然是陌生的名字。青年歪头感到疑惑。
看到他的动作,罗妮卡欣然扬起嘴角。
「喔,告诉我你的名字。」
罗妮卡彷佛发现新玩具般,眼神似乎正闪闪发亮着。
青年总觉得不知不觉间被罗妮卡牵着鼻子走,儘管綳着脸,青年还是回答问题。
「喔,我的名字是阿尔。」
「阿尔?阿尔是吗?嗯,我记住了」
得知青年名字的罗妮卡眉开眼笑地点头。实在无法理解她为何如此开心的阿尔皱着眉头,盯着罗妮卡的脸。不仅没听过名字,对她的长相也没印象。
「呃……罗妮卡?我再问你一次,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能漠视不明女子闯入旅笼屋。
阿尔决定质问她在旅笼屋做了什么。
「还用问吗,当然是找食物了。」
「……什么?」
从那身华美的服装推测,罗妮卡不是孤儿。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要不惜闯空门找食物呢?阿尔实在无法想像。
「我不知道你是打什么主意闯进这里,但这里不是食品店,而是旅笼屋。还有,看店内就知道了吧,这里至今为止都没人住,根本不可能放置食物吧。」
「咦,是吗?……这样啊,所以什么也没有……」
低声感叹的罗妮卡似乎缺乏一般常识。
「对了,你是怎么开门的?入口没上锁吗?」
「你放心,窗户是开着的!」
「笨蛋!你是笨蛋!」
「没礼貌!请说我有智慧,你这个獃子」
阿尔一破口大骂,罗妮卡就不甘示弱地开口。
看罗妮卡实在过于荒唐,阿尔头痛不已。
「喂,也让我问问题啦。」
「唉……什么问题,说看看吧。」
儘管傻眼到连话都快要说不出来,阿尔还是催促罗妮卡发问。
「阿尔来到这个地方有什么事吗?」
转为发问立场的罗妮卡走近一步,将脸凑近阿尔。
「我是这间旅笼屋的主人。」
「……你,是这家店的主人?」
「没错。你有意见吗?」
「搞清楚,你以为我会被那么简单的谎话骗过去吗?」
「我没骗你!看这把钥匙,这就是证据!」
阿尔的故乡,是菲利斯堤亚大陆最北部的古老森林之中的村落。
阿尔在腊月成人,为了独立而离开村子。父母交给他当作饯别的东西,是一把陈旧的钥匙,与一样充满回忆的物品。那就是开设在菲利斯堤亚城里的陈旧旅笼屋的钥匙。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缘由,阿尔的父母一有空就会到菲利斯堤亚城玩,在廉价收购而来的旅笼屋过夜。
阿尔小时候虽然住过旅笼屋,却没有记忆。
「哦——你是旅笼屋的主人吗……」
一个人念念有词的罗妮卡观察阿尔的模样。
「你还很年轻吧?你有办法经营旅笼屋吗?」
「先说好,我在前阵子已经成人,晋陞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你这种小鬼没资格说我。」
「嗄?你说谁是小鬼?你前阵子成人,就表示你现在十五岁对吧?我可是十六岁喔。明明年纪比我小,请不要把人当成小鬼好吗!」
「别开玩笑了,不管怎么看都是小鬼。」
「好啊,竟敢这样说我!把你腰上的东西给我一下!」
「谁要给你啊,笨蛋!」
阿尔腰上插着护身用短剑。
罗妮卡怒气沖沖地指着那把短剑。
「再说,这里这么乱,我实在不觉得能够当作旅笼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