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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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风云儿·织田信长借阴阳道之力一统天下。
时序进入了天守幕府时代,太平盛世持续了将近三百年之久。
○○
在下弦月高挂于天际,绽放淡淡光辉的某个夜晚。
从面向大马路的一间大宅邸里头,传出了阵阵喧闹声。
宅邸的天花板呈挑高设计,墙上挂满木刀及木製名牌,地板是由木板铺设而成。自织田信长在淀川流经之地开设天守幕府以来延续至今的名门浅井道场,就是这栋建筑物的名称。
在道场内有说有笑地把酒书欢的,是一群看似门生的人物。他们虽然欢笑嬉闹,却也时而面露惋惜表情,转眼望向高出一阶的主座——有个男人就横卧于主座位置的棉被上头。
只见一名女子身穿雪白窄袖上衣,搭配鲜红※打袴而成的巫女装扮,一边摇响铃铛,一边在男子身旁翩然起舞。(译注:日式女性专用长裤裙。)
她所跳的舞蹈,乃是要将男子灵魂送往阴间国度的送魂舞。
现场所举办的并非宴会,而是一场告别丧礼。
齐聚一堂的人们年龄层不尽相同,而且大部分为男性,但其中也夹杂了几道零星的女性身影。来者个个皆具备历经千锤百链的精壮强健体魄。
其中一名坐在几近道场正中央的位置,一口饮尽杯中酒的青年,脸上挂着一张愁眉不展的表情。
「只不过,真的是天有不测风云啊。没想到师父竟会因为被蜜蜂螫伤这种程度的小事便命丧黄泉。」
以细绳绑住延伸至背部的一头偏硬长发,露出一双令人联想到猛禽类的锐利目光.是个体格结实健壮,身高为五尺七寸(约一百七十一公分)的彪形大汉。身上服装凌乱不整,虽然盘腿席地而坐,却散发出一股风度翩翩、能够吸引他人的亲和气息。
「是啊。像元之介师父这般高手竟会因区区一只小虫而不幸丧生,着实教人难以置信。」
年龄似乎比青年大上十来岁的师兄,拿起酒瓶斟满他手中的空酒杯。
「猜测师父是遭人杀害的想法,会不会太过不合逻辑呢?」
青年对压低声量如此说道的师兄耸了耸肩头。
「这种死因固然稀奇,但也并非前所未见。倒是话说回来……」
青年侧目瞄了已经逝世的元之介一眼,脱口发起牢骚。
「师父他啊,死得真不是时候。」
「……难道就不能靠少爷的力量设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听见他们俩这段对话的其余门生纷纷停止吃暍,同时露出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青年。
眼前的青年正是身为君临天守幕府的顶点,一手统管政务与军事的最高掌权者·政军织田信辉之子——次任政军的织田信雪。
信雪却粉碎了师兄弟们的满心期待,斩钉截铁地如此断言:
「没辙啊,若在战乱之世或许还能强行推动,但现在乃是天下太平的盛世。假使为所欲为地扭曲法律规定的话,国家将会因而崩溃。此外,这也是任何一间道场都必定会发生的问题,所以不能给予特殊待遇。即便是担任政军家指南役的浅井道场也一样。」
果然还是行不通啊……明白这一点的门生们均倍感失望。
「唉——持续了三百年之久的浅井道场终于也要关门大吉了吗……」
「原本还很希望能请师父好好训练我家儿子呢。」
「只要能让这间道场继续经营下去,纵使要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说得没错。」
等到惋惜声浪暂告中断之际,信雪接着轻声嘀咕了一句:
「既然如此,你们就选个代表出来当花鸟的丈夫吧。」
剎那间,所有人全都闭上嘴巴,并同时撇开视线。
「这就是最简单且确实有效的方法嘛。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只要能让浅井道场继续经营下去,纵便要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对吧?」
方才说纵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的男子,连忙猛然摇头加以否定。
「拜、拜託少爷饶了我吧!」
「唉,有够不中用耶——」
就在信雪忍不住感叹师兄弟们的窝囊态度之时,只见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由串连道场与后方宅院的通路彼端走了出来。她的身高为五尺五寸(约一百六十五公分),呈现出比起时下一般女性还要高挑一些的苗条体型。但比起身高体型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迥然不同于日本人的风貌。
一头轻柔飘逸的白银秀髮,搭配一撮只垂挂于右侧的乌黑髮束。肌肤白得晶莹剔透,鼻樑笔直高挺,加上一双湛蓝的眼珠。
少女环视鸦雀无声的道场一圈,微微侧首露出狐疑神情。
「还真是变得有够安静呢。该不会是酒喝完了吧?如果是的话就去厨房那边拿啊。酒还多得很喔。」
语毕,少女走至元之介的身旁,欠身跪坐下来。
信雪随即起身走到那名少女旁边坐下,拿酒倒满顺手带过来的新酒杯。
「花鸟,喝吧。」
浅井道场的独生女·浅井花鸟露出一抹有气无力的微笑,接过信雪递出的酒杯,一口饮尽杯中美酒。
「非常感谢您还特地拨冗前来参加父亲大人的丧礼。」
「省下这些一板一眼的客套礼节吧。抱歉啊,只有我一个人前来参加师父的丧礼。」
花鸟对一脸过意不去、开口谢罪的信雪轻轻摇了摇头。由于浅井道场乃是政军家指南役,因此身为次任政军的信雪自幼便来此习武。对花鸟而言,他既是师弟,也是儿时玩伴。在非关政治的场合,两人均习惯以私交甚笃的好友身分互相来往。
「我能理解织田家成员无法全数到场的缘由。也很感谢诸位的莅临。来吧,为了让父亲大人能够安心前往阴间国度,就请各位尽情欢闹吧。」
听见花鸟如此请求,众人便重新开始谈天。
在这个时代,人们深信死者灵魂都会前往阴间国度。
因此为了避免灵魂心有恋栈而滞留于人世,导致灵魂腐败、承受永无止境的折磨且无法至黄泉国度报到,就得这样彻夜狂欢至天明。
当现场重新涌现出符合丧礼的热闹气氛后,花鸟随即伸手把玩自己头上那唯一的一撮乌黑髮束。
见到她那举动的信雪开口说道:
「……还是很忐忑不安吧?」
「嗯,毕竟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还在恩考该怎么做才能继承家督职位。」
从怀中取出烟管叼在嘴边的信雪面有难色地回应:
「因为单靠你自己并无法继承啊。」
天守幕府不是靠家世或血统来决定身分,而是採用凭本人实力决定身分的资格身分制度。
每个人从出生至年满十八岁之前的身分一律通称为【无记】,只要参加资格测验顺利过关的话,便能获得在幕府机关就职的【资】,或者可以自行创业打天下的【任】之身分。资与任各有五花八门的职务,工作领域及许可权也都会随着身分地位的晋陞而有所扩增。
但没有参加资格涮验,或者在年满十八岁之前没能通过资格测验的人则会成为【民】,只能在幕府所分发的土地上耕田务农终其一生。
在这种制度下的继承规定为:只要子女与家长身分相同,就能够继承家业。
花鸟是【武资】。
武资的工作,乃是担任幕府的守护与防卫,以及培训相关人才。
由于花鸟的身分为资,因此要继承财产自然不成问题,但……
「身为三级的你无权继承道场家督的职位。」
能够继承的事物除了财产之外,另一项就是承续家长称号与职务的家督职位。
想要继承家督,就必须具备足以从事该项职务的阶级才行。
能够经营道场的阶级为二级武资以上。因此身为三级武资的花鸟无权继承家督。
然而花鸟并非缺少能够晋陞为二级武资的实力。十三岁便通过测验成为武资的她,是号称在众多少年武资当中足以跻身前五强的天才。论实力的话,她的高强身手,在二级武资之中或许也能名列前茅吧。
那么花鸟为何仅止于三级呢?因为她是女性。
在天守幕府,纵使身为女性,只要有实力亦可成为资或任。不过社会上仍存在着一股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风潮,因此在制度上,女性并无法取得二级以上的阶级地位。
「半年,假使父亲大人能再多活个半年就好了。」
「是啊,若此事发生在半年后就好了。」
花鸟与信雪神情黯淡地叹了口大气。
实际上,近来由于女性在各方面都逐渐崛起,导致幕府终于勉为其难地决定在半年后撤销女性的阶级制度规章,使女性亦能晋陞至二级以上的阶级地位。
只可惜那是半年后才会实施的法规,根本赶不上这次的家督继承审查会议。
「道场一旦关门,便无法于当代重新开张没错吧?」
「嗯,浅井道场的重建大业,再怎么快也得等到你子女那一代才能实现。」
「复兴家业之后,还能再次成为政军家指南役吗?」
「大概很难吧。但若你有男人就好办了。你有吗?」
听见信雪如此探问,花鸟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真抱歉喔,我是连半个男人也攻陷不了的女人。」
能让道场继续经营下去的方法是有。只要花鸟找个二级以上的男性武资招赘进门即可。运用类似方法守住家督职位的名门世家也不少。
这明明是一间拥有『政军家指南役』之光荣称号的道场,然而非但没有任何男人试图追求花鸟,甚至也没半个媒人找上门说要帮她提亲。
原因就出在她那与众不同的容貌。
花鸟之母是个名叫玛莉奴的※异人,因某桩事件而捨弃祖国流亡至日本,最后嫁入浅井家。(编注:指外国人。)
天守幕府虽然开放门户与海外国家进行贸易,但对异人心怀厌恶感的民众却是大有人在。
光是身为异人的女儿,加上一副与日本人截然不同的容貌,就足以让人敬而远之了。众人更常暗中嘲讽拥有两种不同发色的花鸟是个妖怪,连其他门生也都习惯用退避三舍的态度与她相处。
「真是够了,明明有句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大家为什么还这么怕我啊?我可是个温婉娴淑的和风美人耶。」
面对怒上眉梢的花鸟,信雪露出苦笑神情说道:
「是啊,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和风美人。」
「没错吧?只要我一认真起来,还怕找不到二级武资的丈夫吗?」
花鸟虽自信满满地如此回答,但……
「呃~~关于此事啊,幕府决定这次不沿用过往的书面审查,而是改以举办特殊规则的御前测验方式来判断浅井家的家督继承权罗。」
「什么!?」
花鸟不由自主地抬高臀部,靠近信雪。
所谓的御前测验,乃是指在织田家的见证下,专为资所举办的一级晋陞特别测验。虽说只要在对上现役一级资的三回合中夺得两胜便算及格,然而从开府以来却仍无人能够通过这项特别测试的考验。
「为什么啊!这也太荒唐了吧!」
一级资的程度,与二级、三级简直是天壤之别。除了薪俸与待遇相差悬殊之外,更重要的是还拥有强大发言权。不但可以就专业领域事宜直接上奏政军,甚至可以改变现行制度。
一级资的智慧与力量就是如此不同凡响。
此外,一级资的武力也十分惊人。假使有心的话,纵使单枪匹马也能在两天内灭掉一个藩。比起跟这种对手交锋并取得两胜,和二级百人斩交手反倒来得简单许多。
信雪像是试着安抚花鸟的倩绪一般,轻轻举起双手制止她。
「先听我把话讲完啦,我刚有说要採用特殊规则对吧?因此测验内容是:与一级武资对战三回合后,再由评审官与我针对结果进行讨论,并做出最终判断。」
听信雪说就算不必打赢一级武资也没关係,花鸟总算才鬆了口大气。
「但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种情形呢?」
只见信雪面露为难神色,边轻抠脖子边说道:
「因为有很多道场都质疑现今的浅井家是否真的适合担任政军家指南役,而这波声浪有可能对今后的政务造成不良影响,所以幕府也只能被迫答应这项要求。」
「浅井家确实代代均不费吹灰之力就继承了政军家指南役的职位啊。在奉行实力主义的社会当中,我们家真的有点与众不同。」
「那是因为制度如此规定,所以你犯不着介意。只不过就织田家的立场而言,在各种含义上都希望今后仍能由浅井家继续担任政军家指南役一职。」
花鸟展露微笑做出回应:
「有你这番话,相信父亲大人也会感到很欣慰才对。况且我也没有取下浅井道场招牌的意思。反正真到了紧要关头之时,我也只需从在场众人当中找个丈夫进门就好。」
不知现场是否有适当人选的花鸟回头观望。
…………
道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未婚男子们更是接二连三地悄然起身前往厕所。
「…………总而言之呢,你还是放弃找门生当丈夫的念头吧。」
被信雪同情地轻拍背部的花鸟不禁垂头丧气。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我从明天开始去拜访其他道场好了。有期限吗?」
「就跟书面审查的最终期限一样,是在从今天算起的两个月后。」
「时间所剩不多呢,非得加紧脚步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