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巴里亚农中学毕业之后,我就无头路了。
无头路,意思就是找不到工作。由于这样实在太丢人现眼,我现在姑且是以旅人自居。
不过其实我已经被逐出家门、没地方可去,只能四处游荡乱晃,实际上应该和旅人差不了多少吧。
身为天才魔远士之子,将来被期许成为王立魔远士或魔法学者的我,如今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名为旅人的无头路少年郎呢?
答案很简单。
因为我根本无法使用魔法,属于一般被称为『无属性』的人种。
这件事情是在我满十五岁的隔人早上发现的。
凡是继承魔道上血统之人,满十五岁后都会在手背上浮现特定属性的印记。如果拥有火属性,印记就会是红色的;如果拥有水属性,则会有蓝色的印记,以此类推。
然而,我的手背上——居然什么也没有浮现出来。
「身为魔道士的儿子,不会使用魔法不行吗?老闆。」
「我想是不行的吧。」
「对嘛……魔道士就是得会使魔法才行呢。唉——为什么我就是不会魔法呢?是神的突发奇想?恶作剧?甚至是霸凌?※因为是法师所以遭霸凌?您乾脆给我佔地菇算了?而且还是本佔地菇喔。老闆,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编注:法师的日文为メイジ,霸凌的日文为イジメ,佔地菇的日文为シメジ,皆为重组假名的谐音冷笑话。)
「不知道耶?我们凡人怎么知道神在想什么。」
酒馆老闆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回答。
「来,这杯讲你。」
「谢谢老闆。」
老闆开始朝原本已经牢无一物的杯子里倒东西。
我没有多做确认,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一阵既黏稠又带着腥味的滋味,在我的嘴里炸开。
「恶——!好、好难喝!这什么鬼东东!?」
「佔地菇汁啊。这是本店为了赶上最近的菇类减肥风潮而开发的新商品,你觉得如何?」
「很糟透耶!老闆,请你不要一股脑儿地乱赶流行好吗?啊——嘴巴里都是腥味!」
「是喔,果然还是不行吗?好吧,这是你点的黑醋栗汁。」
「拜託你一开始就拿这个给我吧,真是的……」
重整思绪后,我喝了几口黑醋栗汁,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里是酒馆。
而大白天就在吧台向老闆诉苦的我,是个十五岁、居无定所还自称旅人的颓废少年。
自从和父亲大吵一架并被逐出家门,已经过了三天。
现在的我几乎是身无分文。
没钱没工作没女人,呜呜,真是悲惨得让人想哭。
「不会用就是不会用,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而良父亲为了顾及面子,还硬要我去读魔法学院,真是太差劲了。我的人生已经完蛋啦。」
抱怨完后,我整个人无力地趴到吧樟上。
接着我闭上眼睛。每次只要提到这件事,一闭上眼睛就必定会浮现某个片段——那就是一个月前巴里亚农魔法学院的入学测验。
完成义务教育后,任何人都将踏上属于自己的路。想从商的人去拜师,农夫的儿子继承父业,想从军报国的则得去接受入伍测验。
至于流有魔道血统的人,一般而言都会去读魔法学院。
魔法学院的入学测验只是一种形式,只要能用魔法就能通过。
不过……我无法使用魔法。
想当然尔,我没有通过测验,只能在周围冰冷的视线关注下,默默地退出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结果父亲不知为何大发脾气,还说什么我丢了他的睑。
母亲则是嚎啕大哭,说我没出息。
这时我才察觉一件毒……
这些人到底是把自己的儿子当作什么了?
不能施展魔法而最受伤害的,应该是我才对吧?为什么你们还要责怪大受打击的孩子呢?
于是,我带着最低限度的行囊离家出走。
这是本人尼洛?亚塔尔于十五岁这年,在绽放着美丽樱花之春时留下的回忆。
「唉,我该怎么办才好……明明不想回家,但就算想找上作也应该没有人想僱用我吧。」
我抬起头哀叹着。
「你要不要加入军队?靠着一把剑打天下是很浪漫的喔。」
「军队里全都是男人,我才不要。我想在有可爱女孩的地方工作。」
「那可以去找间餐厅工作啊?」
「老闆,你认为我的长相能在餐厅当服务生吗?」
「老实说我觉得不行。因为你长得太恐怖了,一看就觉得是盗匪之流耶。」
老闆边说边笑,真是个失礼的大叔。
我望着黑醋栗汁,上头照出一个绑着头带,眼神兇恶无比的男子。
没错,我天生就长一张混混验。
看来神真的跟我有仇。
在中学时代,我就是因为这张脸再加上很会打架,被冠上了『流氓尼洛』这样不名誉的外号。
因此所有女孩子都躲着我,害我一直延续着交不到女朋友的纪录。
虽然我本身并不是非常在意,但活到这个年纪还没有与任何一个女孩子有交集,仍纕人感到颇为寂寞。就算不当女朋友也好,至少也该交一个能陪我畅谈心事的女性友人吧。
虽然彼此之间平常会开些诸如『找到女朋友没啊——?』『要你鸡婆——!』之类的玩笑,但搞不好某天晚上我们会在路上巧遇,接着还一起去看星星,两人之间甚至开始洋溢着罗曼蒂克的气氛。我会因为浮现『咦……怎么突然觉得她好可爱!』这样的想法而心跳加速,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看向我这边,然后说出『欸,你要不要当我男朋友?』这句话!
或者,我想要认识一个体弱多病、整天关在家里不出门,留着一头美丽秀髮的千金小姐。
对她而言,我是唯一的朋友,而我的任务就是每天陪她聊人。渐渐地,我会被她天真无邪的笑容所吸引。
我们会经历一些经典的小插曲,包括我因为不可抗力而不小心压到她身上,或是不巧看见她正在换衣服等等,两人变得愈来愈亲密,而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对情侣。然而她却有一个父母亲擅自安排的未婚夫,使得我们之间的关係无法公诸于世。即使如此,她还是会说:『人家想和尼洛结婚……』这样啊啊啊啊——!哇啊啊啊——!
「唔哇~~~~!别担心,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的!你就和我一起为爱而活吧!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任何困难都能克服的————!」
「喂~你脑袋还止常吗?一、二、三,回神——!」
啪!
「啊!」
听儿老闆拍手的声音,我同过神来。
冰冷的现实又回到我的眼前,刚才的幸福一转眼灰飞烟灭。哀哉。
「啊啊,够了!我讨厌现实!我不要这样的人生————!」
明明我就只想要一个平凡的人生,为什么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呢?是长相的关係吗?果然长得恐怖就不行吗?
既然如此,我乾脆真的去当盗贼算了?可恶!
就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椅子撞击地面的声音。
「你说什么!有种再给老子说一次!」
接着,一阵怒吼传入我的耳里。
我很快就明白那是酒馆里的家常便饭——也就是吵架。我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全身充满肌肉、一看就知道是个佣兵的猛男,正用手揪住另一个身材娇小、披着黄袍的人物的胸口。
「你的耳朵是香蕉吗?没办法,我就特别再说一次。像你这种下流的男人,不準用脏手碰我,会害我的皮肤烂掉。」
那个一身黄色(袍子)的人把对方的手拨开,并且说了这样的话。
哇~喔,她的声音好美,看来是个女孩子。
「你说什么……!你以为是个女人就可以这么嚣张!只要是老子看不爽的,就算是女人也照打不误!」
「你才是咧,用以为我会怕你这种男人。像你这种以为耍威风就有男子气概的笨蛋,甚至不能只用笨来形容,根本就是个人笨呆。你的存在价值比史莱姆还低。你只是只胯下挂着烂香蕉的新种猴子罢了。」
「臭、臭娘儿们,你还敢再说……!」
肌肉猛男满脸通红,看来刚才那句话已经让他的愤怒达到巅峰。
「喂,要打架拜託你们出去打。」
酒馆老闆一验厌倦地说道。
肌肉猛男发出「啧!」的一声,然后又瞪向一身黄色的女子。
「到外面去!我要让你那张贱嘴再也说不出话。」
「有本事就试试看啊,腐烂大笨呆猴子一号。」
留下这两句话后,两人就这样离开酒馆。店内原本在喝酒的酒客们也开始鼓噪着「有人打架!」云云,一一跑出去看热闹。
「打架啊……好像很有趣。老闆,我也去看看。」
「唉,真是一群好事之徒。」
我留下一脸无奈的老闆,跟着其他人到外面去。
看热闹的人群正围着肌肉猛男和黄衣女子,两人则在对峙当中。
「嘿嘿嘿,你已经逃不掉啦。要是现在道歉的话,老子可以考虑原谅你。」
「这句话原封不动奉还给你。」
「是吗。你记住,高傲的女人可不长命!」
肌肉猛男出手了。
他的速度远比外表看起来更快!
如同鎚子般又重又急的拳头,就这样袭向黄衣女子。
然而,在拳头触及对方之前——肌肉猛男的身体居然翻了一圈。
「什……!」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旁团观的群众也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开始瞎一闹起来。
然后,我望向肌肉猛男的脚,才终于理解了原因……
「这、这什么鬼东东!怎么会有香蕉皮!?」
肌肉猛男的脚底下,居然贴着一张香蕉皮。看来他是因为踩到这个才会摔得四脚朝天。
「还是香蕉陷阱,是我在离开酒馆时设置在你脚边的。像你这种大块头不容易注意自己的脚边,非常容易成功。」
黄衣女子说着,还从怀中取出一根香蕉,接着就剥了皮开始吃着。
她大口大山地啃着香蕉,一派从容。
「臭、臭娘儿们!你竟敢这样愚弄老子!」
「愚弄?这就是我的香蕉式魔术的标準战术。我可是百分之各认真的,阿獃。」
黄衣女子吃完香蕉后,将香蕉皮往天空一抛。
接着,她双手合十,开始咏唱咒语。
「黄色果实啊!化为刀刃倾泻而下吧!」
下一瞬间,原本抛在空中的香蕉皮突然变成银色,并且朝肌肉猛男冲去。
一道金属刺中物体的声帝响起。
「咿——!」
上一秒钟还是香蕉皮的银色物体,正插在肌肉猛男脚边的地面上。
地面可是铺着坚硬的石子——而且,刺在上头的物体一点也没有原来的软嫩质感。
责衣女子又从怀里掏出一根香蕉,并且说道:
「下一根会刺穿你的心脏。」
「咿、咿——!」
经她一瞪,肌肉猛男立刻转过身子,一转眼便抱头鼠窜。
至于黄衣女子则是呼了一口气,又将香蕉收回怀里。
「唔喔喔喔喔!女的打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