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月之后的第一个返校日。
放学时的导师时间结束后,我跟凰花一如往常地走向理事长室。
「那我们走吧?」
这几天,凰花从未自我身旁缺席。以那次的体验约会为界线,她心境上的变化以明显的形式呈现出来。
我想这表示她逐渐拥有身为我亲信之屹立不摇的自觉。
正当我们準备踏出教室时,不知道原因为何,我们平时利用的出入口被三个男生挡住。
「竟敢挡住我的路,真是不敬。凰花,你立刻赶走那些垃圾。」
「你说什么傻话啊。只要从那边离开就行了吧?」
凰花冷冷说完之后便率先迈开步伐。
「嗯……」
纵使这非我所愿,但我决定卖亲信一个面子。
「——我说过啦!我是来寻找有资格成为我师父的人啊啊啊啊啊!」
莫名充满朝气的声音自刚刚提到的出入口响起。虽然男生们围成的人墙遮蔽了视线,但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个女学生。从听得到『学长』这个单字这一点来看,来者应该是一年级学生。
我从人墙的隙缝中窥见绑成双马尾的头髮不停上下跳动。
「不对不对,不可能没有!最强的中二病患者(译注:日本动漫文化用语,比喻在青少年时期中过于自满、天马行空的特殊言行),应该成为我师父的人毫无疑问的就在这个二年G班之中!绝不会错!」
「——哼。真是吵死人的家伙。」
这件事不可能与我有关,我不以为意地走出教室。
我们到达理事长室,打开门后,里面空无一人。
「咦?深月那家伙今天请假吗?」
「不,我没接到她的通知。」
「这么说来,是晚点才会到吗?算了,是没差啦。」
我跟凰花进入理事长室,各自就自己的位置坐下。我在暂定王座上思索调查表,凰花在沙发上阅读漫画。
就这样过了约莫二十分钟。
「……真是的,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迟到的深月终于露脸。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非常不愉快。
「……?」
凰花似乎也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
「等一下,深月?你在焦躁什么啊?」
被凰花搭话,深月的视线烦躁地转向她:
「啊,我还以为是蛋白质的群聚体,原来是凰花啊?」
「啥?谁是蛋白质的群聚体啊?」
「咦?莫非凰花的身体不是由蛋白质构成的吗?真是厉害。是地球外的生命体吗?是外星人吗?是铁血战士吗?」
「等、等一下,没人这样说吧!」
「拜託你别从嘴巴产卵在这里喔?」
「谁会产卵啊!算了,我才不管你呢!」
凰花气呼呼地别过头。
在旁人眼中,可明显看出刚刚深月在找人出气。
「嗯……?」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不会错。可是深月似乎不打算主动说出口,她一如往常地读起了书。
◇◇◇
在那之后众人也没聊到几句话,唯有时间不断经过。
最后,告知最终离校时间的预备铃声响起。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
「再见,先走啦。」
最早收拾好东西的凰花率先踏出理事长室。
深月也将文库大小的书本(译注:约A6大小)收到背包中,自座位上起身。
「等一下,深月。」
我在她离开前叫住她。
「你找我有事吗?」
「没错。虽不中亦不远矣。」
我起身走到深月身旁。
「——啊!帝人同学,莫非……」
深月突然露出警戒神色。
「?」
我侧着头感到奇怪,深月用双手护住胸前:
「莫非这是我贞操的危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误会严重到我连生气都觉得愚蠢。
「麻烦你剋制一下自己的被害妄想。凭什么我得对你有邪念?」
「……我可以相信你那句话吗?」
她回以充满疑惑的视线。
可恶,凭什么本大爷得被这样怀疑……
「当然。身为王者,我绝不食言。」
即使如此,我还是保持平静态度答话。
「……我知道了。既然你都说到这地步了,我就相信你吧。」
深月在脸上挤出笑容。
「对了,帝人同学。强姦罪是三年以上的徒刑喔!」
「……你想表达什么?」
「另外,听到日本的准强姦罪(译注:日本刑法第一七八条第二项,趁女性处于心神丧失,无法抵抗的情况下,抑或是以非暴力、强迫的手段加以姦淫者,可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类似台湾的强制猥亵罪)这个词,可能会让人误会成强姦未遂。但这方面的刑罚跟强姦罪一样重喔。」
「所以我问你想表达什么!」
「我是想暗示你在密室中两人独处时,别靠近我半径三公尺以内是比较聪明的作法。」
「……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到走廊上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嗯。我想不论是怎么样的强姦魔还是性犯罪者,都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兇才对。」
「……」
「啊,当然我刚刚说的是一般论,可不是在说帝人同学喔。我相信帝人同学。」
「真亏你有脸讲出……算了,走啰。」
我打住无谓的争吵,催促深月到外面去。
我们关上理事长室的门,往玄关移动。
「然后呢,帝人同学?你找我到底有何贵事?」
深月开口询问。看来终于能好好跟她谈话了。
「你说呢?事实上,我本来就没说过自己找你有事或有话想跟你说。真要说的话,可以说我是为了你才特地挪出时间。」
「咦?为了我,是吗?」
「没错,我才想问你是不是有话想说呢,深月?不然你也不会一来到理事长室就一副心烦气躁的样子,还找凰花出气。」
深月略微瞪大眼睛,之后又浅浅一笑。
「果然还是瞒不过帝人同学的眼睛吗?」
「这还用说吗?我的王之眼可以看透一切,这我以前说过了才对。」
我看向深月。
「我并不打算强人所难。你想说就说,不想讲的话就保持沉默也没关係。」
「我知道了……那么,能请你听听吗?」
深月细细吐了一口气,娓娓道出:
「其实我的班上出了一个小问题。现在F班的女生正分成两半互相对立。」
两边的成员都有五、六个人左右。双方带头的女生原本就水火不容,而因为她们身旁的人表现出附和抑或是默认的态度,促使两方的集团发展成对立关係。两集团的对立日益激烈,使全班陷入险恶的气氛之中。
「你也是其中一个集团的一员……我想应该不会吧。」
「当然,我跟那种幼稚的争吵没有关係。」
深月的话中满是嘲讽。
「再者,事情的开端是一件低俗无聊的小事。根据我听到的内容,带头的两个女生似乎是因为相互争夺同一位男性而交恶。也就是说根本就只是两个女生在争风吃醋,让她们自己吵到死不就好了吗?真是的,乾脆让她们现在立刻因为交通事故还是什么意外之类的双双惨死,那该有多好……」
深月像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般,宣洩出内心的黑暗面。
「可是,就算与你无关,火还是烧到你身上了吧?」
「……是啊。毕竟在表面上我肩负班长一职,所以有人拜託我协助调停,我也不好胡乱回绝。在班上同学面前,我必须当个温柔婉约的优等生才行。」
「就算你知道这是一池浑水,还是无法避开吗?」
勉强自己装成优等生,就会产生类似的弊害。原来如此,听完她的话之后,就能知道深月的不愉快也是无可厚非。
「虽说如此,但你已知道对立的原因了吧?我认为以你的实力,要让双方收起矛头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那得建立在我露出本性的前提之下吧?我才不要呢。我不想为这种无聊的问题冒险,摧毁我经营至今的事物。」
「冒险吗?嗯……」
我手扶着下颚思索。
「所以我不打算认真处理此事。就算班上气氛愈来愈差,我也毫不在意。」
「我了解了——但是深月呦,这真的是上上之策吗?」
「帝人同学?这可能是我多心……但莫非你要我设法解决这件事?」
「没错。」
我点点头。
「咦?极其自然地表现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态度的帝人同学,竟然会关心与自己无亲无故的人!这下糟了,明天可能会降下陨石雨呢。」
「深月,你稍微误会了一件事。我担心的可不是你班上的事。」
「咦?」
「当然。如你所说,像那些下等贱民之低层次、愚蠢至极的纠纷,若她们要吵到死那就随她们去即可。我打心底觉得无关紧要,也不打算浪费一分一秒来思考那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那还用问吗,我这么说自然是为了你,深月。」
刚刚提到的『上上之策』,指的是『对深月本人』来说的意思。
「咦?为了我,是吗?」
「没错,你不是无亲无故的他人,而是我的亲信之一。身为主君,关心臣子的选择以及行动,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这样啊?能让你关心我是真的很高兴啦……」
深月像是在脑中整理思绪般歪了歪头。
「也就是说,解决问题对我有益——帝人同学,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再度点头,倏地停下脚步。
那时我们人刚好在玄关前,深月正朝自己的鞋柜伸出手。
「深月哟,你的愿望是什么?不就是用原本的自己,用拿下面具的真实脸孔来生活吗?你不认为这次正是踏出第一步的绝佳良机?」
「那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