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黎明降臨之前

1

五泉千影睁开眼晴之后，发现自己躺在白色的床上。

……这里是……

才刚苏醒的意识并不清晰，千影吃力地确认自己所处的状况。

室内的光源处于关闭状态，无法辨识周遭的景物。不过从独特的消毒药水气味来判断，千影认为自己应该是在JPN巴别塔的医疗塔之中。

知道地点之后，接下来就要探究『原因』。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通常人类的意识总是从现在流向未来。如果要回想过去，势必得让自己的意识逆流而上。

「呜——！」

就在一阵剧痛闪过头部，千影下意识皱起眉头的时候——

「——醒来了吗？」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仔细一看﹒一名年幼的少女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班长……」

千影小声地开口，桐元葛叶才终于鬆了口气。

葛叶的反应不禁让千影在脑中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葛叶担心的事情。

「想起来了……是那个怪里怪气的家伙……」

自称是菲尔·巴奈特的青年自我介绍完毕之后，突然朝着大家发动攻击。三人虽然立刻展开还击，还是被对方抢得了先机。再加上系统结界的消失多少让大家有些顾忌，双方交手没多久，对方顿时大佔上风。最后菲尔趁着葛叶无暇防御的时候痛下杀手，眼看情况不妙，千影立刻挡在葛叶的面前——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不过千影倒是记得很清楚。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突然传入耳中的那句话。

——对不起，我连累了大家。

「…………」

错不了，绝对不是幻觉。那是非常重要的朋友以沉痛的口吻所做出的表白。

「班长……美兔呢？」

葛叶静静地摇摇头。

「我请工作人员随时注意美兔的行蹤，一旦有美兔的消息，就立刻知会我一声。不过截至目前为止，我并未收到任何通知。」

「不会吧……」

千影不知道现在几点。不过从营地的冲突一直到现在，应该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下意识地从床上坐起来，难以忍受的剧痛立刻传遍全身。

「不行，快点躺下来。而且，我想她应该没事才对。」

葛叶伸出双手，轻轻地搁在千影的肩膀上。

「因为凰泽很快就赶到了。」

「晓月……？」

「嗯，所以凰泽同学不会有事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地静养，不必想太多。」

葛叶扶着千影躺回床上，重新替她盖好被子。

「我去找医生，马上就回来。」

就在葛叶準备离开病房的时候——

千影发现葛叶瘦弱的手臂缠着渗血的绷带。

「班长，你不要紧吧？自己不是也受了伤吗？」

「多亏你挺身而出，我的伤势并不严重。」

房门打开之后，走廊的灯光顿时映射了进来。

葛叶回过头来，露出平静的微笑。

千影第一次在同班同学的脸上看到这么温柔的表情。

「谢谢你保护我，五泉。」

留下这句话之后，葛叶转身离开病房。

2

亚列萨德的魔导大国·谢尔菲王国的首都艾尔迪亚——

象徵谢尔菲王国的艾尔迪亚城，设有让王国将军召开军事会议的会议室。

会议室与招待室截然不同，里面只摆了一张大桌子和几张椅子，完全没有多余的摆设。

石砖砌成的墙壁，是用来张贴作战地图的地方。

这间房间从门扉到天花板全都是石砖砌成的，目的在于减少机密外泄的风险。会议室中的对话往往包含了许多重要的机密，可不能让外人听见。

如今会议室之中，出现了一对男女。

谢尔菲的大将军塞克斯·多尔多雷克。

总管所有政府部门的精务长官鲁提耶·多姆。

莉丝蒂回国之后分派下来的调查任务已经完成，如今两人正在交换彼此的情报。

「……兇手应该就是那个小子。」

详读留在迪斯迪亚的间谍，利用传讯魔法所提供的情报之后，塞克斯叹了口气。

「确定吗？」

面对鲁提耶的问题，塞克斯肯定地点点头。

「八九不离十。过滤菲尔·巴奈特来到亚列萨德之后的情报的过程当中，我顺便调查了那个小子这几天的动向。」

动机自然是目睹雷恩遭到破坏的墓地之后所浮现的推测。

「阿列古拉斯达的三国会谈结束之后，巴拉姆大叔独自回到迪斯迪亚。菲尔巴奈特则是直到我们前往迪斯迪亚的那一天才回国。」

而且——

「我命令手下到镇上打听消息，结果发现五天前确实有人看见疑似菲尔·巴奈特的青年在附近游荡。」

从阿列古拉斯达经由陆路潜入谢尔菲，破坏雷恩的坟墓之后再回到迪斯迪亚，大概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刚好跟阿列古拉斯达的三国会谈结束、一直到菲尔受命成为追杀者的天数互相吻合。虽然缺乏有力的证据，也不明白动机为何，但应该就是他乾的好事。

「——我们得就事论事，在掌握确实的证据之前，还是别让莉丝蒂知道这件事。」

鲁提耶的眼神流露出一丝不安。

雷恩的基地遭到破坏之后，莉丝蒂就失去了平常的冷静。万一被她知道菲尔是嫌疑最大的兇手，一定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然而莉丝蒂是谢尔菲的女王，一举一动都牵动整个国家的命运，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如果兇手真的是非尔，鲁提耶和塞克斯当然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不过当初在《异界之门》的时候，巴拉姆曾经对三国会谈结束好几天之后，才正式派遣菲尔缉捕魔王之女的做法表达不满，也就是说这件事并非巴拉姆授意，而是菲尔个人的行为。虽然收容菲尔的国家是迪斯迪亚，巴拉姆理应对这次的破坏行动负起部分责任，不过事先搞清楚到底是出自谁的意思，对于日后的调查工作或是责任追究也有相当大的帮助。

「你那边的情况如何？回归原先世界的异世界人，真的还能再度回到亚列萨德吗？没记错的话，你打算跟族中的长老打听消息是吧？」

「是的。本族长老并不知情，不过对异世界相当熟悉的他族长老倒是提供了不少宝贵的情报。根据长老的说法，方法似乎真的存在。」

简而言之——

「只有异世界人才能通过《异界之门》，这个世界的人类以及所有物质都无法穿越次元。不过异世界入口到原先世界的时候，若跟亚列萨德的物质一起穿越次元，就会在间隔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次元开一个大洞。当然，这只是理论罢了，尚未获得证实。」

「《次元洞穴》是吗……？」

「是的。只要有了这个洞穴，就可以再度回到这个世界。亚列萨德的物质本来就属于这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拥有类似万有引力的指向性。」

也就是说——

「只要带着当初通过《异界之门》所携带的这个世界的东西，就可以利用次元洞穴再度回到亚列萨德。不过次元洞穴旳大小是根据携带物的外型而决定的，如果是一个大人要回到这个世界，就必须携带尺寸相对应的东西通过《异界之门》才行。」

「原来如此。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携带物不管是人类还是物体，属于亚列萨德的存在不是都无法通过《异界之门》吗？既然如此，又怎么会产生次元洞穴？」

「没错，所以这只是尚未获得证实的传言。」

鲁提耶点点头。

「如果真的要让亚列萨德的存在通过《异界之门》，就必须让那个存在跟异世界人完全融合。 」

「完全融合……这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塞克斯突然噤口不语。

「……等一下。根据莉丝蒂的说法，那个傻瓜离去之前曾经说过『需要我的时候，就呼唤我的名字吧』。」

「是的。」

「那个傻瓜的炼环劲气功……」

塞克斯的猜测获得鲁提耶的赞同。

「是的。哓月的炼环劲气功可以将体内的真气注入各种物质，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而且离开的时候，他带着亚列萨德的服装，身上还背着一个巨大的包包，容纳一个成年人应该不成问题。」

鲁提耶露出难得的微笑。

「至少晓月并不是不可能回到亚列萨德。」

高等精灵族长老所提供的情报果然有用。

——晓月可以回到亚列萨德。

塞克斯巴不得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莉丝蒂，却被鲁提耶挡了下来。穿梭于《次元洞穴》的传说毕竟只是理论，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还不到向莉丝蒂报告的时候。

而且若这种方法真的存在——

晓月就可以利用炼环劲气功，将魔王卡留斯的女儿带回自己的世界。

到时候恐怕会让事情变得愈来愈複杂。

——菲尔不会使用炼环劲气功，实在猜不到他跟亚列萨德的什么存在互相融合。自由来往不同的世界本来就是相当荒唐的传说，如果菲尔是以我们所不知道的方法来往于两个世界，这就代表了我们所知道的方法并不可信。

「说到这里——」

鲁提耶突然想起了什么。

「莉丝蒂委託你调查的事——那个叫做菲尔的青年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不知道你有什么斩获？」

「嗯，这方面的情报并不多。只知道两年前来到亚列萨德之后，就一直待在迪斯迪亚……直到几个月之前，才引起了巴拉姆的注意。」

「是吗？巴拉姆陛下可是将他视为不亚于晓月的勇者，甚至还扬言他拥有打倒魔王的实力呢。区区几个月的时间，应该很难获得巴拉姆陛下的信任吧……」

「或许巴拉姆已经见识过他的实力了。根据间谍的说法，那个家伙可是在黑山待了一年多呢！」

黑山位于迪斯迪亚外海的无人岛，岛上住了许多魔兽。

魔兽正如其名，是一群与魔族大不相同的野兽。兇猛的野兽总是对人类造成莫大的威胁，亚列萨德的住民自然从来不跟魔兽打交道。

而且无人岛上终年笼罩着强大存在所释放的波动，周遭的大气总是处于不稳定的状态，附近的渔夫全都视无人岛为禁地，没有人敢随便接近。

「若将黑山当成修鍊场地，似乎过于危险了些。不过那个小子在黑山整整住了一年的时间，而且还成功地存活下来，难怪实力突飞猛进。」

「有道理，所以——」

塞克斯言之有理。不过鲁提耶话才说到一半，就突然没了下文。

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当初在迪斯迪亚的《异界之门》所见识到的异样杀气。

「难道是……」

那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到底是所为何来？如果鲁提耶猜的没错，菲尔﹒巴奈特也可以利用《次元洞穴》，再度回到亚列萨德。

「鲁鲁，怎么啦？」

塞克斯的语气有些讶异，鲁提耶这才回过神来。

「塞克斯，命令留在迪斯迪亚的间谍立刻收集黑山的情报，尤其注意这几个月是否出现明显的变化。」

希望这只是杞人忧天。不过若自己的猜测没错——

「菲尔﹒巴奈特已经成为人类所无法抗衡的对手了。」

3

鲁提耶的预感成真。

菲尔在晓月和美兔的眼前绽放出紫色的磷光，身体也开始产生变化。

人类的姿态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庞然大物。

震撼大地的咆哮响彻云霄。

「唔……」

周围的大气为之震动，晓月的表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绝对的压迫感与强烈的杀气。眼前的存在已经不是菲尔·巴奈特，而是体长超过廿公尺的巨龙。

「萨哈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