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只想告訴你

1

晓月睁开双眼的时候，佛雷斯多尼姆的治疗室空无一人。

这点倒是出乎凰泽晓月的意料之外。

他还以为自己睁开双眼的时候，怀中应该躺着某个女孩子，正打算好好地享受丰满的胸脯以及浑圆的臀部呢。

「女人的胸部和臀部跑哪去了？我的双手好空虚喔。」

这时入口的门扉突然开启。

「才刚清醒过来，就开始找女人啦？看来你的精神还不错嘛，阿晓。」

微微苦笑的海堂走进治疗室。

「这次总该对我说声谢谢了吧，我可是背着半死不活的你一路沖回佛雷斯多尼姆呢。来，跟我说一遍：『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海堂大爷』。」

海堂轻浮的发言顿时让晓月笑了出来。

「我很感谢你的帮忙，不过顶多也只是一句『3Q』罢了。而且这个忙你非帮不可，万一我死了，某人可就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呢。你说是吧，海堂大爷？」

「哎呀呀，真是好心没好报。怎么可以怀疑人家的好意呢？」

「真抱歉，本人就是生性傲娇。」

眼看晓月摆明了就是耍赖，海堂不禁叹了口气。

「也罢，反正我也听到许多精彩的故事。」

海堂笑了笑。

「原来那个金色盔甲的骑士是过去死在你手上的好友，难怪你在战斗中的表现有点不太自然。想不到连你这号人物也会因为感伤误事，实在叫人跌破眼镜。」

「鲁鲁那个大嘴巴……」

晓月不禁摇头苦笑。

「——你知道了多少？」

「大概是五年前的悲剧从头到尾讲了一轮吧。真是赚人热泪的戏码……走火入魔的挚友、心爱的女人、为了拯救濒临灭亡的国家，不惜牺牲自己的宝贵情操……阿晓，你是被虐狂吗？」

不过——

「那几个女孩子倒是很吃这一套，大家似乎都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你。结果其中一人瞒着大家抢先偷跑，结果惹上了一些小麻烦。」

「难怪半个人也没有……局势出现了新的变化吗？」

晓月询问海堂。佛雷斯多尼姆受到乌尔姆重新启动的强化结界保护，晓月还以为自己昏迷不醒的这段期间，局势依然处于胶着状态。

只见海堂点点头。

「你妹妹——好吧，不是真正的妹妹。反正她瞒着大家离开佛雷斯多尼姆，结果被迪斯迪亚当成人质。如今村子里的主战派吵着要救她出来，五泉、桐元和副会长三人正在安抚村民的情绪，劝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原来如此……」

晓月大致能够掌握整体的情况，同时也不认为美兔会贸然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菲尔·巴奈特的事件应该已经让她得到教训了。既然如此，恐怕是中了陷阱，要不然就是受到迪斯迪亚的胁迫，而且还是不容忽视、必须立即处理的那种。

「——那家伙是什么时候被抓到的？」

「不久之前吧。村子里面有个叫做古尔特的人，他是乌尔姆爷爷的孙子。事情发生的时候，古尔特似乎也在现场，最后却只剩下他捂着肚子的伤口，摇摇晃晃地回到村子，这件事才曝了光。现在谢尔菲的高等精灵正在替他疗伤，不过看他的样子，恐怕好一阵子无法——」

「——我已经不碍事了。」

海堂话还没说完，就被入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仔细一看，胸前和腹部裹着绷带的古尔特正颤巍巍地站在门口。

只见他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地朝着两人移动。

「喂喂喂，不要紧吧？」

「我已经说过了，不碍事。」

古尔特冷冷地凝视着海堂。

「不介意的话，可以请你暂时离开吗？」

「就算我真的介意，你也会把我轰出去吧？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

海堂耸耸肩膀。

「也罢，反正我只是来探望阿晓而已，没什么要紧事。」

就在海堂準备离开治疗室的时候。

「离开之前，先发表你的感言吧。」

晓月笑了笑。没错，这才是海堂真正的目的。

发现盔甲骑士就是雷恩、又被雷恩刺成重伤，好不容易苏醒之后，又得知美兔成为迪斯迪亚的人质。海堂的目的，只是来观察这一连串的事件会让晓月产生什么反应罢了。

「怎样，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吗？」

「我已经发表过感言了，那就是『你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海堂回过头来，露出奸诈的微笑。

「至于能不能找到我要的答案嘛……阿晓，这就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可别让我失望喔。」

否则。

「我可是会直接了结这场战争的。」

说完之后，海堂头也不回地离开治疗室。目送海堂离去的背影，晓月也浮现一抹平静的微笑。

「用不着担心，这场战争已经没你的事了。」

2

确定海堂已经离开治疗室之后……

古尔特向晓月低头致歉。

「对不起，晓月殿下——我的力量有限，无法保护缪大人。」

「用不着道歉。我相信你不会冒险带着那个家伙离开佛雷斯多尼姆……八成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吧？」

晓月说道：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晓月的要求之下，古尔特开始描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迪斯迪亚以烧毁彷徨之森为要胁，之后又冒用莉丝蒂的名字诱骗美兔走出结界，而且抓走美兔的不是别人，正是雷恩。

「……原来如此。」

晓月冷冷地哼了一声。利用咒术让雷恩复活就已经很夸张了，迪斯迪亚竟然还厚着脸皮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法。也罢，既然迪斯迪亚不仁在先，也休怪我方不义在后。等着瞧吧，一定要你们为此付出代价。

「不过——」

晓月略为沉吟。

「那个傻瓜也真是的﹒又打算一个人当烈士。」

微微苦笑之后，晓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晓月殿下，这话就不对了。」

古尔特突然压低音量，不以为然地凝视着晓月。

「我很感谢您不惜一切保护缪大人，一路走来相挺到底的义气，不过您真是太不了解她了。事实上缪大人不只一次压抑自己的情感，为的就是顾全大局，着眼于全体的利益。您跟缪大人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难道从未对她的说话方式产生任何的疑问吗？」

言语之中，充满了对晓月的不满与指责。

「认为缪大人是个傻瓜的您，一定不知道她的苦衷。事实上——」

就在古尔特非备说出答案的时候。

「——是不是因为过去曾经听过旁人的閑言閑语？」

晓月抢先一步回答古尔特的问题。

这就是凰泽美兔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可惜不是男儿身，对吧？」

晓月的回答传入耳中，古尔特不禁为之一愣。

脸上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难道缪大人已经跟您提过了？」

「不，那家伙并未提起这件事。不过我大概也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魔王卡留斯是个拥有压倒性的战斗力以及领导魅力的人物。

在这个战乱的时代，族人当然希望卡留斯生个儿子，继承英明神武的特质，成为领导所有族人的新生代魔王。

偏偏事与愿违，卡留斯的继承人是个女儿。孩子的性别无从选择，族人也只好接受事实，然而还是有少数人感到无比的遗憾。再加上美兔天生拥有高度的魔法才华，更是让所有的族人萌生造化弄人之叹。

美兔不可能不知道周遭众人内心的遗憾。

为了迎合大家的期望，美兔刻意改变了说话方式。然而天生是个美少女的她，试着用小男生的口气说话，已经是她勉强接受的底限了。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美兔的外貌愈来愈接近人类，这件事也令她感到大为苦恼。

「……既然您早就注意到了，为什么不提醒她呢？」

古尔特大为不满。

「既然捨弃了魔王之女的身分，在另一个世界展开全新的生活，自然不必受限于过去。至少在您的面前，就让缪大人成为一个普通的少女——」

「或许吧……不过我没有权利纠正那家伙的说话方式，命令她改用女性化的口气。」

晓月反驳古尔特。

「为了迎合众人的期待，她强迫自己以男性的口气说话，现在只因为内心的苦衷被我察觉，就得改成女性的口气？亏你说得出口。这等于是在过去的伪装外面再套上一层伪装，根本不是真正的她。那家伙已经够压抑了，你忍心让她继续扮演不是自己的自己吗？」

所以晓月决定让美兔自己主动提起此事。

不必急于一时，顺其自然就好。

毕竟伪装也是美兔的一部分。

因此凰泽晓月无条件地接纳美兔的一切。

无论是幸福、痛苦、伪装或是真实的面貌都是。

晓月看着古尔特微微一笑。

「放心，我全都了然于心。」

无论是美兔的心事、抑或是卡留斯的信念——因此凰泽晓月做出承诺。

「我一定会救出那个家伙，让真正的和平降临亚列萨德。」

3

谈话结束之后，古尔特独自离开治疗室。

他打算说服村子里的年轻人，劝他们不要冲动行事。

晓月心裏面很明白，光是先前的对话并不足以取得古尔特的信任。

不过——至少古尔特应该会站在协助的立场。因此晓月决定将接下来的说服工作交给古尔特，準备再度回到战场。只见他以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试着握紧右拳。

透过手掌所感受到的握力显然不如以往。

「大概只剩下一半……好样的。」

晓月笑了。这并不是排定时程的比赛，而是瞬息万变的实战，不可能永远以万全的準备面对敌人。

因此晓月决定以现在的自己战胜对手。

就在晓月走下床铺的那一瞬间，治疗室的大门猛然开启，一群人顿时沖了进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千影、葛叶、遥以及鲁提耶。

四人上气不接下气，大概是一路宾士而来的吧。晓月见状，不禁微微一笑。

「怎么啦？何必这么慌慌张张——唔！」

话才说到一半，腰间顿时被身材娇小的葛叶一把抱住。

「我们好担心……真的好担心……！」

摇头苦笑的晓月搂着葛叶颤抖的肩膀。

「抱歉，这就是我的不对了。」

其他三人也来到晓月的身边。

「一听到海堂说你已经恢複意识之后，大家就立刻赶了过来。」

面带微笑的千影叹了口气。

「看来你已经恢複得差不多了。」

「嗯，我已经没事了。」

晓月回答。

「另一边的情况如何？大家还是群情激愤吗？」

「嗯……不过这也怪不得大家，事实上连我们也巴不得立刻把人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