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暗中作祟的黑影

七年前，抚育着空太这对兄妹的孤儿院之中，总共收留了下至五岁、上至十五岁的二十九位儿童。

在祸鬼的袭击下，共有二十人丧命。

存活下来的人之中，有五人跟冬华一样身负重伤，后遗症将残留一辈子，他们被送至医院。有四人和空太一样幸运地存活下来，依照政府的指示，他们被关至精神病院之中。

因为——许多人在祸鬼的袭击下失去了重要的人，他们开始憎恨让祸鬼诞生的『魔术』，希望能恢複以科学为基础的社会，开始信奉《尤贝尔》这个宗教。这样的例子源源不绝。

然而，不知道是幸或不幸，空太并没有憎恨魔术。

不仅如此，他每天都躲过护士的耳目，溜出病院，练习魔术。

(……没错，该憎恨的只有我的软弱。)

空太使用附近魔术用品店抛售的旧式魔道具，开始在深山的川边修行。

炎领域的基本魔术《火炎球》。

在为数众多的基本魔术之中，这可以说是基础中的基础，然而，空太却无法如愿构筑出这个魔术。

(真奇怪。为什么一直做不好……​​)

人类若欲构筑魔术，需要进行两大步骤。

首先，由术者使用脑中构筑的魔术式，将搭载于魔术基盘上的基本魔术的魔术句法置入体内，进行解析作业。

再来，是将置入体内的魔术句法解析完成后，术者注入魔力，发动基本魔术。

空太没有办法顺利发动魔术，其中一个原因就出在解析作业上。

由于他拚命修行，所以他构筑的​​魔术式愈来愈準确。

然而，不管构筑出多么完美的魔术式，偶尔还是有人无法正常进行解析作业。

因为——魔术基盘上搭载着一个叫做《适正值》的指标，能测出每个人拥有多少才能。而空太在炎领域的适正值严重不足。

空太察觉到这件事之后，他试过了各种领域的魔术基盘——但全都以失败告终。

距离他开始修行的那一天，刚过了三个月。

(……可恶。我明明有照着书上记载的内容来做啊……为什么一直做不好！？)

空太对于自己的无力感到焦躁，他将刚购买的水领域魔术基盘摔在地上。

「啊〜不行不行。你这家伙真的……没有魔术方面的才能啊，甚至到了让人吃惊的程度。就算再锻炼下去也是白费工夫。如果你听懂的话，就赶快放弃吧。」

那个时候，空太遇见了日后成为自己的师父和父亲的人——皋羽铁心。

这个男人就像从地面上升起的水蒸气一般，毫无预警地出现在空太面前。

「……大叔，你想怎样？你才刚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要擅自断言好吗？你根本……一点也不了解我吧！？」

这个男人散发的氛围，与空太之前遇过的大人都不一样。这就足以让空太产生戒心。

「我了解喔。这三个月以来，我一直看着你。」

「………」

「哎呀……孩子，你可别想歪喔。很遗憾，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你……最近每天都来这附近修练魔术吧？我每天回家都会经过这条河畔。所以，虽然我说自己一直看着你，但一天也不过几秒罢了。」

「………」

「你应该也稍微察觉到了吧？你没有魔术方面的才华——所以你刚刚才会把魔道具摔在地上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记好了，如果不珍惜自己的生财工具，一辈子都无法成为该领域的专家。」

「……吵死了。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很清楚。」

这三个月之间，空太像疯子一样拚命修行。

可是，构筑的魔术却丝毫不见进步。

儘管很懊悔，空太也渐渐察觉到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才能。

「……大叔，既然你说了这种傲慢的话，你就教教我吧。」

「……什么？」

「我必须变得比谁都强！可是……看来我完全没有魔术方面的才能。我问你！我究竟要如何才能变强呢！？」

空太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情，说出了秘藏在心中的念头。

空太的眼神让人看不出他是一位不满十岁的小孩——他的双阵之中带着强烈的觉悟，宛如在燃烧。

(这个男孩……明明还是个小鬼头，眼神却如此强焊。我之前就一直在想，他修行时的集中力异于常人。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一股脑儿地朝着单一方向集中精神。这家伙说不定……将来能成一番气候……)

铁心轻轻地将手放在眼前这位少年的头上。

「……孩子，对不起啊，我并非魔术专家，没办法指导你这方面的事情。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取而代之……」

对方落下这句开场白后，将手伸向插在腰际的刀，说出了改变空太一生的话语：

「就让我来传授你特别的力量——《剑术》吧。」

此时映入空太眼帘的光景——令他一生都无法忘怀。

铁心用力抛出这句话后，拔出腰际的刀。

下一瞬间，停在一旁休息的水鸟们，同时张开翅膀，翱翔于天际。

空太感觉寒毛直竖。

后来，他甚至双脚发软，无法站立，就这么跪在地上。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儘管空太在心中询问自己，但他其实已经知道从胸口涌出的感觉是什么了。

不过，一旦自己承认的话，他觉得彷彿就无法再次与青梅竹马重逢——因此空太固执地不愿承认。

空太胸口洋溢的情感——是遇到无法击败的强者时产生的畏惧心。

「孩子，我问你，你刚刚说……你想要变强吧？」

空太无法停止颤抖。

他按住痉挛的手脚，将想法说出口。

「……是。」

「呵呵，你的表情真不错。既然如此，我就给你第一个建议吧。『你必须先强悍到能够接纳自己的软弱』。如果能办到这一点——你一​​定能变得比现在更强。」

「………」

眼前的男人掌握了压倒性的『某个东西』，感受到那个东西的可能性后，空太马上拜託对方指导自己『剑术』。

「话说回来，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是空太，一之濑空太。」

「……嘻嘻，空太啊。真是个好名字。那么，为了让你飞上天『空』最高处，由我来赋予你『羽』毛吧。」

没过多久，无依无靠的空太兄妹，与面对喜欢的人时会特别照顾对方的铁心，成了一家人。

接下来——又过了五年。

皋羽铁心神秘地失蹤，突然消失在空太兄妹的面前——

周遭的人们都议论纷纷地说「他大概在修行途中遭遇意外而死亡了吧」，但空太却坚信着一件事。

他的父亲不可能轻易丧命。

他现在一定待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每天修练剑术吧。

╳ ╳╳

「这样啊。原来发生了这些事情……真是讶异，原来你和雪城冬华之间有着这样的过去。」

空太与冬华才刚重逢没多久，他便对着费莉西雅毫不隐讳地说出了自己的过去。

「……你知道冬华啊？」

「人家并不认识她喔，只不过因为我们都是七星骑士，所以多少听过她的名字而已。」

七星骑士……就算用这个称号统一称呼这群女孩，她们的个性和成长背景却​​五花八门。

其中有人跟费莉西雅一样，对外公开自己是七星骑士，有些人则不愿出现在大众面前，隐瞒七星骑士的身分，过着普通的校园生活。

「空太，你应该很难受吧。你会开始学习剑术，就是为了雪城冬华，她却否定你的剑术……」

「……没办法啊。如她所说，『剑术』只是过去的产物。不管我多么努力修行，依然只有魔术能够影响这个世界。我一直都清楚这一点……」

「……哼，人家可不这么认为喔。」

费莉西雅大力否认，她的脸上挂着一反常态的认真表情。

「咦……？」

「人家反过来问你，倘若你的『剑术』纯粹只是过去的产物，人家跟你打成平手，那人家的『魔术』又是什么了？你不要这么藐视别人好吗？」

「……这样啊。抱歉。」

「人家不是说了吗！为什么你现在要道歉呀！人家就趁这个机会说清楚了，同样身为骑士，人家可是打从心底尊敬你喔！跟你战斗后的那一晚，人家可是亢奋到失眠呢！就算没有魔术的才华……人类原来也可以变得这么强，真的让人很感动！当你想要否定自己的『剑术』时，也等于是在否定人家的『魔术』，你以后要这样思考！清楚了吗！？」

「……嗯，我明白。多亏有你，我总算清醒了。费莉西雅，谢谢你。」

「哼！了解就好！听好啰？下次你再说这种没出息的话，人家可不会轻易饶过你！」

「知道了……那个……虽然这件事很难启齿……」

空太一脸尴尬地靠近费莉西雅，悄悄地说：

「这样很丢脸，你可以先坐下吗？」

「———！」

听到空太指出这一点，费莉西雅察觉到一件事。

费莉西雅发现的「蛋糕看起来很美味的店家」，是一间散发出古典氛围的安静咖啡厅。

在这样的空间中，费莉西雅却激动地站了起来，对着空太破口大骂——

看到这对情侣进行着古怪的对话，周围的人全都对他们投以谴责的视线。

(笨蛋！笨蛋空太！既然你发现状况不对，一开始就要告诉人家呀！？)

(别胡说八道了。刚刚气氛那么严肃，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呜呜呜。真的糟透了！跟你待在一起总没好事！)

(这句话是我的台词吧！？)

空太和费莉西雅一如往常地进行着没有营养的对话。

然而，这一天，两人这样的对话模式却一下就结束了。

杀气。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流泻出一抹充满明确恶意的魔力。

「呵呵，看来事情变得更有趣啰。」

「……你这番话还真骇人。你也察觉到现在的状况很危险吧？」

「当然啦。因为神把时机算得太精準了，所以人家觉得很有趣嘛。空太，这么一来……你锻炼至今的『剑术』终于能派得上用场了吧？」

费莉西雅这么说后，脸上浮现出恶作剧的微笑。

她的表情带着强者独有的从容，彷彿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会吃败仗。

「……真拿你没办法，怎样都好，但拜託你可别扯我后腿喔。费莉西雅。」

「呵呵，你现在也很敢说了嘛。这样才是人家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认同的男人。」

费莉西雅对自己锻练至今的『魔术』相当自傲，为了保护她的骄傲，空太在心中发誓——一定要用『剑术』突破这个困境。

╳ ╳╳

另一方面，自从空太他们察觉到暗中作祟的敌人后，已经过了五分钟。

在世界各国皆有据点，信仰人数高达数十万人，世界最大规模的反社会武装组织——《尤贝尔》中，有一支集结了最高战力的独立部队《受诅之子》。隶属于该队伍的少女，现在正潜伏在演武学园的地下。

少女的名字是伊莉雅·崔杜尔。

她的年纪约在十岁〜十五岁之间，特色是一头金色纵向捲髮。

在少数精锐所编製而成的十二人部队《受诅之子》之中，她的地位高居《第四席》，组织相当信任她的战斗能力。

「等一下！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当伊莉雅走在校内走廊上时，一位配备魔道具的武装女警卫叫住了她。

「……不是，我是与贵校毫无关係的外人。」

「不可以，这里禁止校外人士出……入……咦……？」

在她还没发现少女的回答有些不对劲之前，女警卫的意识便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少女原创的魔术《意识剥夺》，使用炎之简易魔术《发火》，再加上追加实装的《烟量增加》所创造而成。

她没有杀掉对方，而是选择用烟雾夺走对方的意识，绝对不是因为她在展现自己温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