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十万公尺。
重力极小,空气几乎不存在,太阳电磁波使温度高达两干度,极光在近处蔓延开来。
高度足以实际让人感受到地球果真是圆的,突破神无大结界的另外一侧。
这地方是称为宇宙的场所,在这样的空间里,斑鸠流的两位高手正使出全力过招。
「斑鸠流元祖魂燃式魔斗术,型之壹——祸炎闇色剑。」
「斑鸠流本家魂燃式魔斗术,型之肆——楞严暗幕。」
瑟朵莱慕弹开了洛古尼欧拉的斩击。
说起来好像没什么,不过在那里进行的攻防战是笔墨难以形容的激烈,而且令人绝望。
如今,瑟朵莱慕的魔力甚至不到洛古尼欧拉的百分之一,有如人类与汽车相撞,完全没有胜算。
儘管力量微弱,只要集中在一点上,就能发挥超乎预期的力量。瑟朵莱慕动用所有的注意力与技巧,对抗百倍的魔力。
魔力集中在一点,以最高效率运用。以比起钝器更接近剑,比起剑又更接近针的状态,让力量高度集中。只是针远比剑容易折断,即使没有注入这种程度的力量,也很容易突如其来地断裂。
因此她使出巧妙的技术,阻挡敌人挥下的破城槌。
如果力道或是时机稍有一点差错,瑟朵莱慕的身体将瞬间化为宇宙间的星尘。这样的攻防战持续了数千次,双方此时仍是难分高下。
挤出并且压缩原本没有的魔力,如果还是不够,再回收利用四散在周围的魔力。不正面接住敌人的攻击,而是逃避,最坏的情形是想办法化解攻势。
她尽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的性命,趁机找出或是製造出敌人的破绽。
她没有从面或线攻击,而是从极近距离展开一点集中式的攻击,而且从未失手。万一失手,马上会遭到反击。
奇蹟般地以完美的準确度反覆使出最适合的招式,陷入地狱般的持久战。
瑟朵莱慕让注意力集中至极限,并且渐渐磨损。
她不能输,也不能逃。
这不是战斗,正确来说是意气之争。
现在正是分成两家的斑鸠流做个了断的时候。
「遗憾啊,瑟朵莱慕。如果不是你变成那个样子,我们可以来一场更激烈的对决。现在这样充其量只是单方面虐杀,悬殊的力量差距实在让人提不起干劲,简直太扫兴了。你打算继续挣扎吗?你明知道自己没有胜算。」
「啊啊,师傅,难不成沉睡五年的时间让你变成老糊涂了吗?不管有没有胜算,斑鸠流非战到最后一滴血绝不罢休,这么教我的人可是你啊。虽然受不了你那顽固的个性,我对你还是有一定的尊敬。」
「少来了,你这个叛徒,我可没忘记你是如何冒渎了斑鸠流。」
「冒渎吗?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而且我倒觉得自己是打破老旧传统的功臣。你会那么生气,不正表示你也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恼羞成怒吗?师傅。」
瑟朵莱慕和洛古尼欧拉讲起话来毫不客气。真要说起来,两人之间根本用不着顾虑。
两人的师徒关係延续了七百年之久,瑟朵莱慕与他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双亲还要长,并且得到他全数传授斑鸠流魂燃式魔斗术。
虽然只有短暂的时间,她也多了雪柯拉这个师妹。
儘管严厉,但那确实是一段充实而且快乐的时光,她可以挺起胸膛这么说。唯独在最后那一刻,瑟朵莱慕与洛古尼欧拉对立,两人就此结下仇恨。
在斑鸠流魂燃式魔斗术中,徒弟必须杀死师傅才能出师,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瑟朵莱慕听说这件事,是在所有招式都传授完了之后。
瑟朵莱慕的实力足以担任斑鸠流的继承人,照理来说这样就够了,然而洛古尼欧拉执着于传统,硬是逼她与自己决斗并且杀了自己。
她不想这么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忍痛杀死尊敬的师傅。
再者,斑鸠流的继承人必须出任修罗厅厅长一职,若要说斑鸠流是为了维持最强的暴力政府机关修罗厅的力量而流传至今的流派也不为过。
洛古尼欧拉以此为傲,瑟朵莱慕则是毫无兴趣。
最重要的是,除非有要事发生,否则必须遭到封印沉睡——她认为这种事情简直过于荒谬。
因此瑟朵莱慕拒绝了。她没有杀死洛古尼欧拉,而是下手稍微轻了一点,让对方昏厥后便转头离去,认为从此不再相见对两人都好。只是这样的做法惹得洛古尼欧拉大为光火,大骂她是破坏斑鸠流传统的叛徒,将她逐出师门。
为了对抗逐出师门这样的惩罚,瑟朵莱慕自创斑鸠流本家魂燃式魔斗术。名称稍有不同,内容完全一模一样.
另一方面,洛古尼欧拉为瑟朵莱慕建立本家这种行为大发雷霆,于是将自家流派称之为斑鸠流元祖魂燃式魔斗术。
身为修罗厅No.1,平时必须处于沉睡状态。教导瑟朵莱慕的那七百年是为了传授斑鸠流的招式,特地解开封印。在瑟朵莱慕学会所有招式之后,传授结束,洛古尼欧拉又再次遭到封印,留下了瑟朵莱慕和雪柯拉这两位弟子。
瑟朵莱慕完全无意继承师傅的意志。
为了传授招式,师傅必须牺牲性命,用鲜血染红弟子双手。这种制度简直疯狂,应该予以废止,而由自己传授的斑鸠流可没有这么阴沉的风气。
至于瑟朵莱慕的师妹雪柯拉,她没有学会所有的招式,但是她老实地继承传统,要藉由弟子杀死师傅的方式正式出师。
儘管实力不足,但这件事难不倒瑟朵莱慕。她没有那么做,对斑鸠流来说是严重的背叛,至少师傅当时是如此认为。
这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
「什么功臣,愚蠢的家伙!你这个家伙让我颜面无光,万死也不足惜,你就成为斑鸠流底下的亡魂吧。」
「什么,因为我不杀你,你就要杀了我吗?看你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说起话来却和小鬼头一样。然后呢,你打算让雪柯拉继承门派吗?」
「那家伙的实力太差,留下她只会贬低斑鸠流和修罗厅的名号。杀了你之后,我也会杀了她。」
「真可笑,你要是把所有看不顺眼的人全部杀光,最后身边可是会一个人也没有的啊。不过,你杀不死我就是了。」
「废话少说!」
洛古尼欧拉射出上百支胧朏穿云,瑟朵莱慕挥舞祸炎闇色剑,格开攻势,但要是正面冲突,她肯定没有胜算。
首先是移动,找出可以让被害降到最低的场所,在那里反击。紧接着,祸炎闇色剑只有在与敌人的箭矢冲突的瞬间施力,此外的时间则是尽量避免使力。这么一来就能以最少的魔力,发挥最大的效果。
这种行为和舔舐碗里剩下的饭粒一样可悲,可是只有这么做她才能勉强存活下去。
如今的她处于绝对的劣势,能活到现在,可说是奇蹟一再发生的结果。十分之一秒后,就算她的头被砍了下来也不奇怪,反而该说是理所当然。
不过,她心中没有「放弃」这个选项。她全神贯注,专注等待着逆转的机会来临。
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使出极点位阶奥义。
瑟朵莱慕的奥义为感知效果範围内的万事万物,自由自在地重新变化创造。没有做不到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全知全能,这说法一点也不夸张。
与战略或是战术无关,只要发动就能获胜。
唯一的问题是,依她现在的魔力使出奥义,顶多只能维持一秒钟的时间。魔力瞬间凈空,恐怕会感到无比疲惫,甚至当场昏厥,搞不好有可能进一步幼童化。
不过,只要有一秒的时间,一定可以获胜。
毕竟是全知全能的状态,不管是一击必杀还是绝对防御,要除去对方的存在也是轻而易举,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为了製造出使用极点位阶奥义的时机,瑟朵莱慕利用胧朏穿云张起了屏障。同一时间,她背对太阳急速上升,希望多少可以模糊对方的视线。
如果是原本的魔力还应付得过去,但若要以现在的状态发动奥义需要极为高度的注意力。由于这段期间内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实在不可能应付洛古尼欧拉的攻势。
要是现在,屏障应该争取到了一点时间。假设不在这个时候发动,之后情势势必会更加危急。万一陷入持久战,痛苦的将会是瑟朵莱慕。
因此,她决定赌上一把。
看是她先完成奥义,还是洛古尼欧拉先发动攻击。
是赢是输,机率各半。
瑟朵莱慕屏气凝神,提升魔力,吟诵出咒文。
「火色云鬓『极点位阶奥义』,摩诃大红莲世界。」
红髮绽放火焰般的光芒,接着全身燃起红莲烈焰,呈放射状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
这是侵蚀世界的举动,将现在的世界改写为对瑟朵莱慕有利的世界,展开如神一般的作为。
半径一百公尺的範围全遭到火焰包围,原本可以达到大上这数百倍的规模,不过敌人只有一个,这样的规模已经绰绰有余。
火焰不由分说地消灭了洛尼古欧拉。
「到此为止了,师傅!」
因为不想杀死尊敬的师傅,两人在两百年前不欢而散,结果到头来自己还是得杀了洛古尼欧拉。
正当她忍不住想为这滑稽的命运自嘲时,摩诃大红莲世界开了个洞。
「你太大意了,瑟朵莱慕!」
瑟朵莱慕只有在效果範围内能成为全知全能,完全无法干涉外侧的世界,因此如果在效果篱围内创造出另一个宇宙,那么这里也将成为效果範围外。
换句话说——
「修罗道『极点位阶奥义』,斑鸠波罗蜜。」
只要用其他奥义改写摩诃大红莲世界,瑟朵莱慕便会丧失全知全能的能力。如果瑟朵莱慕的魔力处于万全的状态,还可以让双方的宇宙一较高下,可是如今的摩诃大红莲世界只能维持一秒,很快迎来极限,逐渐收缩。
「怎么会……师傅,你什么时候到达极点位阶了,记得两百年前和我战斗的时候,你还没有这样的能力吧……?」
「没错,我是在败给你的瞬间到达极点——不对,是在你没有给战败的我致命一击的瞬间。你愚弄斑鸠流,玷污了传承数万年的传统,这对我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我发誓就算赌上这条命,也要杀了你!」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这在道理上完全说不通。要死就自己去死——这一切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这么骂回去。
不过,在洛古尼欧拉心中,斑鸠流的教诲需要绝对遵从,打破传统的瑟朵莱慕恐怕比弒亲仇人还要可憎。
瑟朵莱慕最痛恨的就是洛古尼欧拉这种落伍的想法,增生出大大小小冠上斑鸠流名号的流派,主要也是为了斗气。
「洛古尼欧拉师傅!你老是那么意气用事。杀了我和雪柯拉,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要由谁来继承斑鸠流,还有什么东西能保留下来?」
「斑鸠流的尊严!」
「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什么叫做这种东西,那是斑鸠流最重要的精神!」
两人的视野完全不同,既然知道这一点,再讨论下去也只是浪费唇舌。
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然而,摩诃大红莲世界遭到破解,输的必定是瑟朵莱慕。
虽然可以继续战斗,但这么做不过是拖延决定性的瞬间罢了,尤其洛古尼欧拉的奥义性质如今仍不明朗。
正确来说,瑟朵莱慕没有胜算,不过视洛古尼欧拉如何出招,说不定可以找出反击的机会。奥义的性质愈複杂,愈容易产生破绽。
「我要上了,瑟朵莱慕。我会一击杀死你,当作你临死前的纪念。
斑鸠沆元砠魂燃式魔斗术,型之壹——祸炎闇色剑。」
黑剑向外伸长,一公里、两公里、十公里,迟迟没停下来。这么大一把巨剑反而很难使得顺手吧——瑟朵莱慕正这么想的时候,接着连洛古尼欧拉本人也变得愈来愈巨大。
「不对……他不只是变得巨大化了!」
洛古尼欧拉变得比日本列岛上的任何一座山脉都还要庞大,完全失去「珑玲之焰」原本的样貌。不只是做为特徵的那对尖耳,连人类的长相也消失无蹤,化成漆黑黏稠的无脸妖。虽然保有人类的外型,但看起来像是丧失了洛古尼欧拉这个个体。
他和祸炎闇色剑完全融为一体。
「看见了吗,瑟朵莱慕。这就是我的极点位阶,这就是我的奥义。我抵达的境界是让自己成为斑鸠流!不是由我使用斑鸠流,也不是斑鸠流为我所用,我和斑鸠流之间不再存在界限,我将自己完全献给了斑鸠流!这正是斑鸠流最究极的模样!」
这人终于走到尽头了,瑟朵莱慕难掩错愕。
技巧不过是增强自己实力的手段,把自己献给手段简直是本末倒置。
洛古尼欧拉那副打从内心感到骄傲的神情更是让她看了恼火,她根本不想看见过去敬爱的师傅竟然变成这副德性。
「师傅,原来你打算和斑鸠流同归于尽啊。」
「正是,这世上没人有资格继承斑鸠流,因此我打算和斑鸠流合为一体,同生共死,将斑鸠流的光荣传达至整体须弥界。斑鸠流是最强的流派,我正是斑鸠流!放心吧,瑟朵莱慕,破戒王威斯耶尔就由我来打倒!」
「……都一把年纪了还满口这种幼稚的妄想!洛古尼欧拉,我可不会死在你这种家伙手上!」
瑟朵莱慕同样举起祸炎闇色剑,刀身顶多只有一公尺长,长度与敌人的比起来相差好几万倍。从粗细程度、厚度与魔力密度来看,简直就像小虱子对上大恐龙。
即使如此,瑟朵莱慕还是不想输给洛古尼欧拉。
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还有想要对战的敌人,也想谈恋爱。真要说起来,为什么自己必须为了这个老人家莫名其妙的歪理而送死。不管有没有胜算,她绝不屈服,决心战到最后一划。
「贻笑大万!临死前还认不清楚现实,可见你根本没有继承斑鸠流的资格!」
数万公尺的祸炎闇色剑往下一挥,景象看起来有如支撑天穹的柱子倒了下来。
她不想输,也不想死。
只是面对压倒性的魔力差距,就算用上再高明的技巧也颠覆不了战况。
——啊啊,没想到我会死在这个地方。
瑟朵莱慕自暴自弃挥起了祸炎闇色剑,心想自己大概还没进逼,就会瞬间让对方击垮了吧。
但就在她做出这种觉悟的时候——
「噢,师傅。这里就交给我这个弟子吧,我还没打过瘾呢。」
「夏、彦?」
洛古尼欧拉的极大祸炎闇色剑逼近眼前却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
理由很简单。
夏彦使出仰月点,火界咒挡下了攻击。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鸡婆了?我可不是织姬哦。」
「别说这种话嘛。这种下三滥的对手用不着师傅你来应付,由弟子我来处理,你只要待在后面纳凉就行了。」
夏彦说着,用右手挡下极大祸炎闇色剑,左手摸着瑟朵莱慕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