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暗之螺旋

清晨——

鄂霍次克海的海雾不合时节地越过山峦，笼罩了整个风华学园。比平日的晨雾要浓厚得多的海雾带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在前庭里相持不下的两边身影，带给人比浓雾更深的紧张感。

「自不量力的转学生们。要是不想吃苦头的话，就快快投降到我军门下吧。」

雏菊巴率领着铃木美也向两名一年级学生挑衅道。

「谁会成为你们这群卑鄙小人的同伙!」

神乐真夜一甩双马尾，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真夜和紫苑听说玖我夏树被朱雀会带走，被美也引到了这儿。

「呼呼，卑鄙小人?我倒希望你说是临机应变呢，你们已经无处可逃了哟。」

「你在说什么～啊哇!」

伴随着地面轰轰的震动声，几团黑影从雾中一跃而出，是全副武装的巨人。真夜向旁边一跳，躲过了它头上的尖角。

「唔，牛头?」

「是牛头人。希腊神话中出现的牛头怪物。因其生性过于残暴，迈诺斯王将其封印在迷宫中，在那儿，作为供品的九个少男少女——」

紧接着是急锐的风声。紫苑话音还未落，尖锐的钩爪就袭击了过来。原来是上半身是鹫，下半身是狮子的合成怪物。两人伏在地面，好不容易才躲开兇器的钩爪。

「狮身鹫首怪!语源出自希腊语的『挂撞』，桑·马德维尔的《东方旅行记》中记载着它是由八头狮子和百只鹫组合起来的强大的——」

「小紫，谢谢你的说明，哇～不过我没时间听了。」

真夜面无人色地大叫了一声。浓雾对面除了牛头人和狮身鹫首怪以外，还有无数的怪物向两人包围过来。前庭的异形铜像都复活成为了幻兽，同时向两人靠近。

「怎么可能!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啊哟，你在说什么呢?世人不也这么说我们来着?说什么超能力者不可能存在。」

巴的话语刺痛了真夜的心。作秀的超能力电视节目。歇斯底里的学者演员。世人的白眼。一连串光景在眼前翻腾起伏。不止是在电视里，实际上也——

「后方!」

听到紫苑的声音，真夜马上张起防护盾——念力形成的无形障壁。但异形的敌人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那层防护，千钧一髮之际，儘管真夜立刻在草地上翻了个身，但狮身鹫首怪的利爪仍擦过了她的肩部，鲜血从制服裂缝处淋漓飞溅。

「唔。」

「真夜!」

「没、没事的。」

儘管嘴上这么说着，但捂住伤口挣扎着站起的真夜看上去一脸痛苦。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要是不想再吃苦头的话，就乖乖地投降吧。」

巴在绝妙的时机火上加油地劝降。

紫苑心想，对方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真不愧是朱雀会，学园内最大集团还是有一定实力的。一早也预计到她们会有所行动，但没想到会这么大张旗鼓，而且如此出人意料。

传说的怪物们渐渐缩小了包围圈，彷彿在等待主人的突击命令一样。话说回来，这究竟是什么超能力?竟然能赐予无机生物的铜像生命，并自由地操纵其战斗……

「好了，怎么样?你们才转过来几天，根本没必要向玖我夏树效忠吧，是不是?」

巴一脸从容不迫地自鸣得意。

两人甚至无法了解对方能力的真面目就被逼到了绝境。怎么办?那怪物就算只有一匹也很棘手了，要是同时攻过来的话……根本就束手无策了，正在两人这样想着时——

「对你这话我可不能当作耳边风啊，雏菊巴。」

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路。

谁?真夜在浓雾中寻找声音的主人。……看到了!一个身影站在牛头和鹫头之间。高中部女生制服外边还套着一件带帽外套。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玖我学姐!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被她们带走了吗?」

「那是把我们引出来的借口而已。玖我学姐刚刚还在寝室睡得正香呢，我用心灵感应叫醒了她。」

紫苑向真夜解释道。因为战斗来得太突然，一直没机会跟她说明。

「叫醒我?人家好不容易睡熟，还以为在耳边发生爆炸了呢!」

夏树一脸的不开心，但马上一转表情。

「不说这个了，雏菊，『根本没必要向玖我夏树效忠吧』，这话我可不能当成耳边风啊。什么叫『是不是』啊!」

「啊——哟，我觉得我说的是事实嘛。」

「是吗，看来你们朱雀会不知道我们有多团结啊。知道什么叫『桃园之誓』吗?事到如今，就让我把你们一网打尽吧，上吧!」

「玖我学姐，身旁，两边!」

牛头人和狮身鹫首怪从左右两边向夏树夹击过来。不知道她是没预料到，还是身体还没完全从睡梦中苏醒，夏树的反应有点迟缓。万事休矣。锐利的角和钩爪将她的身体撕裂了。

「呜!」

痛苦的呻吟声响起。

不由自主闭上眼睛的真夜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

「咦?」

夏树变成惨不忍睹的肉团倒在了一边——不，没有!夏树侧身站起，伸向前方的右手上是一把转轮手枪，枪口对準了倒在巴胸前的铃木美也。

夏树的超能力是将自己的念力化为子弹发射出来。看来她瞄準的是巴，但美也成了巴的盾牌。

「可是，为什么?」

真夜和紫苑睁圆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夏树。刚刚看上去她明明被怪物干掉了。

「你们在吃惊什么?以为我成为怪物的饵食了吗?怎么可能。」

「可是刚刚的确是……」

「那是幻觉。这种怪物怎么可能存在于世上，只是你们自己大吵大嚷而已。」

现实主义的夏树斩钉截铁地说道。

「幻、幻觉。……啊哟哟，真的不痛哎。」

真夜试着碰触了一下被怪物伤到的肩膀处，衣服并没有破裂，也没有血液涌出。

「怎么会，全部是幻觉……」

「像你这样知道得太多反而被骗了。」

听到夏树这么一说，紫苑满脸通红。不知何时起，连咆哮和呼吸声都栩栩如生的幻兽们回到了之前的铜像上。一切结束得也太不过瘾了。

「好——了，只要明白这点。」

真夜振作得相当快。她用念力搬动了刚刚还在折磨着己方的铜像。

「啊，喂喂!」

在夏树阻止之前，狮身鹫首怪就飞向了半空中。半狮半鹫的怪物这次不是幻觉，而是确确实实地朝巴她们攻击了过去。

伴随着天动地摇般的冲击力，狮身鹫首怪的嘴刺进了草坪中。巴好不容易才勉强躲过了攻击，但从容的神色已经完全从她脸上消失了。

「喔喔——真扔了，真扔了。」

与战斗的紧张感格格不入的戏谑声传来。

「小碧，声音太大啦，会被发现的。」

可惜已经被发现了。过来的正是杉浦碧和日暮茜，前些天鼓动夏树参加学园战斗的两人。

「切，捣乱的家伙来了。下次可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们。」

或许是感觉到再这么拖下去形势会很不利了吧，巴抱着精疲力竭的美也迅速消失在浓雾之中。

「输了还嘴硬的家伙。」

「真夜，你把这些放下来吧。太危险了!」

还有五、六座铜像浮在夏树她们的头顶上。这也算是现实里不可能出现的情景吧。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真夜妹妹啊?真强啊——拥有这么强力量的人，学园里总共也没几个吧?」

「别再煽风点火了，碧。要是跟上次浮雕像一样的话，之后处理就麻烦了。」

「这些人是?」

紫苑向夏树询问道。真夜曾见过茜一面，但紫苑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人。夏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后，又加了一句「只是一群爱凑热闹的家伙」。

「凑热闹的家伙说得也太过了吧——。好不容易煽动了小夏树，我才早起过来看事情发展得怎么样了。」

「这还不叫瞎看热闹吗?将学园的势力图改谱成《三国志》，一个人在其中取乐。」

「《三国志》?啊，所以刚刚才说到《桃园之誓》啊。」

「只是被她糊弄到了而已。」

「那是什么?」

「中国古代有三个英雄在桃树下结拜成了义兄弟的故事，他们后来建立了蜀国。」

紫苑解释道。真夜连连拍手说：

「原来如此。不过我不记得我们结拜过啊。」

「不是已经结拜过了?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第一次见面……倒吊了一个女生的那棵树下吗?

「这种细节就不用管了。」

「嗯嗯。」

真夜一直偏着头纳闷。她想要抱着胳膊，但无奈手铐妨碍了动作，只得作罢。紫苑看着她的样子，倍觉十分可爱，这时日暮茜也扑哧一声笑了。

茜转身面向碧。

「不过现在这样，小碧的算盘又落空了呢。」

「的确有点可惜。我还想着，要是朱雀会和小夏树联手的话，就能和学生会还有学园当局势均力敌了——。」

「真是不巧啊。哪会让你这么容易得逞。现在还不都是雏菊那家伙设下的局。」

「那个，可以问一下吗?」

』

紫苑打断了学姐们的交谈。

「朱雀会提到过联合斗争的事吗?」

「没有。」

「为什么?我想，只对玖我学姐说也没多少意义吧。」

「因为现在还不知道朱雀会上层首领是谁。」

碧满不在乎地说。

「对了，你叫天王寺吧。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啊，流了很多汗。」

「哎。……没、没事的。」

怎么回事?紫苑擦擦眼睛，重新戴上眼镜。杉浦碧这名高二女生的面孔看上去有了两重影子。髮型是略带红色的马尾，晃来晃去的头髮像是野马的尾巴一般，而且正向两边大幅度的摇摆。不对，摇摆的是我吗……?

「首领不就是刚刚那个叫雏菊巴的人吗?」真夜的声音也越来越远，最后听到的是夏树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紫苑!」

「小紫!」

天王寺紫苑突然昏倒在草坪上。

*

「好了，这附近怎么样?」

「嗯——再往右边半米左右比较好吧。」

真夜正在日暮茜的监督下搬动铜像，就是那座刚刚还在袭击真夜她们的狮身鹫首怪铜像。加上底座的话，高达两米的铜像在真夜的念力下浮在半空中，沉甸甸地压在原来的位置上。

「不过真的是很厉害呢，神乐同学的力量。」

「不是啦，我是想快点收拾好，早点回小紫那儿。」

真夜她们把晕厥过去的紫苑送到了保健室。

据保健医生鹭泽阳子所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于是夏树命令真夜去收拾前庭。真夜自然是一脸的不愿意，要不是茜说过来帮忙的话，她说不定就赖在那儿不肯走了。

「玖我学姐真爱夸大其词。说什么把这些置之不管的话，学园又会一片混乱了。」

「前阵子浮雕像被毁了嘛。而且听说那座浮雕像被破坏后，不知道为何又粉碎了一遍。」

「是吗，还真是搞不懂啊。那犯人到底是谁呢?」

「哎?」

茜略带惊讶地凝望着真夜。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说起来今天早上起得太早，还没好好照下镜子呢。」

「没什么，没事。……浮雕像的犯人是谁还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是像刚刚那样和人战斗时破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