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於是，龍徹然蘇醒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天王寺紫苑沖入学生会室时，发现室内笼罩着一种异样的气氛。

被绳索捆紧的雏菊巴靠在墙边。这倒并不算什么特别的事情，但周围的学生会成员全都一脸惨白。

这是怎么回事?既然已经抓获朱雀会首领雏菊巴，那么事情应该等于已经解决了吧。

「玖我学姐。」

紫苑望着一行人中的玖我夏树说道：

「怎么回事?」

「紫苑吗?我们被算计了。那群家伙攻其不意。朱雀会的首领并不是雏菊巴，而是茜……日暮茜。」

「哎?」

紫苑回想起之前在浓雾中被巴袭击时跑过来的二年级女生的样子。那个温婉的女孩，感觉连虫子都不敢去踩的人……。连刚认识她的紫苑都这么认为，更不用提夏树这些高年级学生受到的震撼有多大了。

「就算是有心灵感应限制，但这所学园可是超能力者聚集之地，她能在这儿一直隐藏身份，光凭这点就能确定她拥有特A级能力了。菊川同学，其它你还了解到了什么?」

「嗯，日暮同学的能力好像不是单纯的精神感应者。她的能力恐怕能进入对方深层心理，追究到潜伏在本人潜意识中的精神创伤，并使其自然瓦解。」

「嗯?精神和创伤怎么了?这能力哪地方可怕了，雪之。」

「好了好了，别吐槽了，小遥。」

雪之难得的没有搭理遥的吐槽，声音有点低沉。雪之侵入了雏菊巴的心灵中，并调查清楚了她的企图，这份工作对她自己来说也颇费体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脆弱和痛苦。她正是看準了这点，不给对手带来任何身体上的伤害就能摧毁对手，真是可怕的能力啊。我也隐约能明白为什么她能率领强者云集的朱雀会了。好了，中心人物日暮同学现在在哪?」

「现在还不知道，像是连雏菊同学也不清楚。」

「这倒有点奇怪了。首领单独行动吗……嗯，怎么了?」

「有人逃了! 关在第二体育馆用具室中的朱雀会成员逃掉了!好像还有其他同伙在。」

通过心灵感应的报告，布置在校内各处的学生会成员联络网开始运行。

「原田同学，濑能同学。」

「了解!马上将他们捉回。」

静留话音还未落，千绘和葵就飞奔往了现场。

朱雀会成员人数越多，念力场力量就会越强。因此静留她们将抓捕到的成员分散关在学园内各个场所，如果他们相继脱逃的话，事态就将无法挽救了。

「嗯，其它还有同伴吗?」

全身被捆住的巴目中无人地浮出一丝微笑。

「看来想挣脱这间以学园为名的笼牢的学生，远比你们想像的要多啊。」

或许真是这样。夏树回想起以前在露天餐厅中发生的事情。她一直有点放心不下，像茜这种在学园里毫不显眼的学生居然会说出「革命」两字。

「对了，真夜去哪了?不是和你在一块的吗?」

「哎?途中和她走失了。我还以为她肯定先到了呢。」

听到夏树说她还没到，紫苑一脸纳闷。

「最近有够无精打採的啊，真夜就不说了，连你也一样。」

「……对不起。」

何时开始这样的呢?紫苑暗问自己。从那个浓雾之日，晕倒的那一瞬间开始——。

「真夜同学!」

雪之突然大叫了一句。

「怎么了?」

「刚刚读到了巴的思考! 日暮同学的目标是，真夜……神乐真夜同学!」

「什么!?」

「已经迟了。茜大人现在已经在料理那个手铐少女了，而且她应该通过那丫头了解到学园那些大人物们在捣什么鬼了。」

「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吗?」

夏树朝巴投去憎愤的视线，但巴已经确认自己的胜利了，仍一脸强气。

「又逃跑了!礼堂的后舞台!」

「珠洲城同学!」

「真没办法!」

这次是遥奔赴现场。

学生会室里乱成了一团。和朱雀会的战斗尚未落下帷幕，不，所有人都察觉到了，现在学生会甚至已经失去了主动权。

「看来形势逆转了啊。你们以为抓到我就是擒贼先擒王了吗?可没那么容易让你们得逞!」

巴昂然得意的声音迴响在学生会室内。

*

「这辆汽车里坐着两个人，是你杀了他们。」』

「不，不是。不是我做的……。」

面对茜的咄咄逼人，真夜只得弱弱地摇了摇头。但是，她眼前的汽车残骸现在仍陷于一片火海中，冒着阵阵黑烟。

「那么是谁让这辆车爆炸的?难不成是星之宫机关那群家伙起了内讧?」

「星之……宫?」

「少装蒜了。风华学园的运营基础，同时也是从全日本搜罗超能力者的秘密组织。正是他们寻找到你，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茜使用洞穿一切的能力，唤醒了真夜记忆中的空白部分。先乘包机，然后坐汽车千里迢迢来到北海道。之前真夜所读的学校是神奈川县S市县立高中。

「啊哟，在那所学校也华丽地干过一场嘛。」

「不是我的错!我只是……」

真夜回忆起的是之前也曾见过的影像——转学第一天，帮助静留时目睹的那一幕。爆炸。烧毁的汽车。哭喊的同学。

「原来如此，同学被绑架到小混混的车上去了。最近这种事件倒也不少见。」

当时夕阳尚未落山，放学时，一个开赛车的年轻男人将同班的女生强行带走。那男人可能嗑了葯吧，赛车冲破了警报长鸣的私营铁道路口，横冲直撞地沖向车水马龙的大街。

眼看赛车就要撞上一个推着婴儿车的母亲时，真夜发动了 超能力。赛车完全违背了地球重力原则，浮在空中，然后落在数百米外的公园广场上，哗地燃烧起来。高高燃起的火焰旁，站着真夜和她在千钧一髮之际救出的男人和同学。

男人和同学刚开始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茫然若失。回过神来时，两人仰视着突然出现的双马尾女孩，表情完全僵住了。犯人和受害人涌出的感情竟如此相似。那是遇到怪物时的恐惧。恐惧像一桿锐枪般刺入真夜的心。

恐怕之前就有人在监视她了吧。星之宫机关的车伪装成救护车赶来，带走了狼狈不堪的真夜。在因麻醉作用而失去意识之前，真夜记起自己的双手被手铐铐住。

「如果只是弯弯勺子程度的念力，也不会造成那么大的骚动了吧。不过那样的话，星之宫机关也不会追蹤你了。……好了，那群家伙什么时候开始追蹤你的?」

茜继续追溯真夜的过去。

真夜不断转学的中学·小学生时代。虽然没像S市那次那么夸张，不过看来原因也是超能力。

当然，真夜从小就认识到了这点，一直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压抑着自己的生活。但她也因此经常被人欺负，孩子们欺侮的对象大多是性格老实，不会反击的孩子。

「小孩子还真是残酷无情啊。说起来，有个小孩不过有一个笔筒，上面画着完结的动画中的人物图案，就被人欺负了。对那群小孩来说，一年前的电视节目都过时了。」

只要外表和说话语气与别人有一点不同，就会成为大伙嘲笑和欺负的对象。更何况是真正的超能力，就更加自不待言了。

「超能力者多多少少都有过这种经历。不过最后大多跨过某一线后爆发出了力量，事情闹大了之后被星之宫发现。他们自称目的是让超能力者们学习在社会中生存的手段，没错吧。……不过，这种漂亮话只是徒有其名而已。好了，神乐同学，告诉我他们盯上你的原因吧——」

*

许久以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心灵感应。

天王寺紫苑自幼就拥有只要触抚人和物就能获取其信息的能力。不过，很久之后她才能理解感受到的东西，并将其表现出来。

到了读高一的现在，一般的事物她都能感应到了。所以如果她愿意的话，完全可以调查出戴在转学生双手上的手铐的真实面目。之所以投去调查，肯定是因为她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兆。

紫苑初次碰触到神乐真夜的手铐纯属偶然。那个浓雾之日，被雏菊巴引出来的那天早上。

迷失方向的两人牵起手，互相支撑着前进。白茫茫的世界中，唯一感觉到的是彼此的体温。

那时，真夜潜意识中的「过去」通过手铐流人了紫苑的心中。

紫苑花了很长时间去理解真夜的「过去」。而当她将要弄清楚一切时，又在心底无数次否认了自己的理解。她晕厥过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苏醒后整整过于一个星期，紫苑也很难完全理解并接受真夜的过去。她彷彿仍沉浸在梦境中一般，半梦半醒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现在，怪不得玖我夏树说她「无精打采」呢。

「——喂。」

听到夏树的声音，紫苑猛然回过神来。

学生会室内已经少了好几个人。因为朱雀会的行动比想像中更活跃，每次有报告说被抓捕的朱雀会成员逃脱了，就得派遣援军去支援。

紫苑这才发现藤乃会长的身影也不见了，好像是被学园长代理神崎黎人叫走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现在，留在学生会室里的只有紫苑自己和两个不知名的成员，还有——

「喂，紫苑!」

「玖我学姐?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还没看到吗?快把我解开。」

玖我夏树被绳子绑在椅子上，那儿正好是刚刚雏菊巴被绑住的地方。

「怎么回事?」

「刚刚雏菊的同伙趁我们人手不足时沖了进来，你们倒好，偏偏这时全都待在原地。难道饮料里加了安眠药不成?」

紫苑一边解开绳子，一边试着回想。安眠药?不，自己并没有喝饮料。那么难道是幻觉?这个倒是有点印象。雏菊巴独有的特殊能力，能让人看到幻境。那个浓雾之日也是如此。

「哎?——你是!?」

紫苑看到自己刚刚帮忙解开绳索的对象，张口结舌地怔住了。挣脱了绳索的束缚，轻鬆地舒展四肢的人并不是夏树，而是雏菊巴!

「你还真好骗啊，帮我大忙了。」

重回自由之身的巴冷笑着说道。

其他两人也许正沉浸在别的幻觉中，没反应过来。在巴的另一种武器「无影鞭」抽向两人时，这位朱雀会的干部已经从学生会室中消失了身影，只留下完全被矇骗了的紫苑。

「无精打采……吗?还真是和玖我学姐说的一样啊。」

紫苑自嘲道。她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有点不同。

紫苑取下眼镜，仰望着天花板。本应簌簌而下的泪花却一直没有涌出来，眼泪像是在这个星期里已经乾涸了一般。

她叹了口气，重新戴上了眼镜。

(————现在眼神不错嘛。)

听到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声音，紫苑轻轻摇了摇头。

「还不够。……不过，终于从这个星期心灵的迷雾中走出来了。就在刚刚。」

(那就好。你也到这边来，龙之巫女很快就要觉醒了。)

「是。」

(需要用到你的MiKO力量的时机也近了。)

「我明白了。」

紫苑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悄无人声的学生会室。

既使不闻不问，既便毫无作为，时间也会毫不留情地逝去。命运之扉已经悄然开启。

「……我不会再彷徨了。」

*

「川田从室内游泳场的更衣室处成功逃离。」

「大石、小川和学生会在自行车停放处进行交战。请求援军。」

已从学生会手里逃脱的朱雀会成员开始聚集在日暮茜身边。因为负责联络的同伴拥有强大的心灵感应能力，所以学园内己方的状况都历历在目。

「就像战争一样啊。不过，革命和战争本来就很接近。」

茜心想，无论是战争还是革命，看上去都与自己格格不入吧。但担任朱雀会首领一职并非出自外界压力，而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决心要离开这所笼牢般的学园。

「雏菊巴也成功逃脱。正朝学园长室前进。」

「啊哟，真是意料之外啊。巴同学还是没变，就爱出风头。」

「该怎么办?」

「这个啊……没事，交给她吧。也能吸引对方注意，而且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从学园长本人那儿打听到什么秘密。」

不过，神崎零学园长和星之宫的众人所重视的东西已经落在自己手上了。

——那就是神乐真夜。

真夜陷入茜的计谋中，现在正像梦游患者一样，满脸茫然地走上楼梯。茜她们在身后追赶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