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大,那是什么?」
「那是电车,地下铁啦。」
「所谓的地下铁,应该是铺设在地底的铁路吧?为什么在地面行驶?」
「因为……呃……电车需要在地面上保养,不行驶的时候,也要停在专属的机库里面,总不能一直待在地底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地下的空间不够啊,没办法挖那么大的洞。」
「那一开始就让电车在地面行驶不就得了?」
「可是地面上有房子又有道路,再说……」
「广大,那个又是什么?那个,那个!」
「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我们已经快要迟到了,别问那么多啦,」
蒂赛对广大的警告充耳不闻,依旧好奇地站在街头东张西望。面无表情的她看起来似乎十分快乐。
「我问你。」
提着书包站在广大旁边的惠子开口了。
「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
广大推了推眼镜的镜架,一脸无奈地回答。
「只好等老妈或是蒂赛玩腻了再说。」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惠子抬头看着广大,神情十分不悦。
「你问我,我问谁啊?」
「广大、惠子,狗狗耶,」
前面几户人家之中,住着一位养了一只阿富汗猎犬的竹村老爷爷,现在正是老爷爷带着爱犬外出散步的时间。
穿着一袭白色洋装的蒂赛朝着猎犬和饲主飞奔而去,任凭披挂肩头的同色披肩随风飘逸。
「早安。」
蒂赛打了声招呼,不过没有人知道她是向老爷爷问好,抑或是向那只狗说早安。突然现身的外国少女让竹村老爷爷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很快地就恢複平静,向对方打了声招呼。
「嗯,早。」
「汪。」
身旁的爱犬也跟着主人一起打招呼。
察觉到广大和惠子从身后快步走来,竹村这才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惠子,这孩子是你的亲戚?」
惠子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早在广大搬来之前,竹村就已经住在这里了,惠子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这个……嗯……」
惠子别过头去,露出尴尬的微笑。广大对惠子的举动有些讶异,连忙将话头接了过去。
「不是啦,她是我母亲的朋友的小孩,暂时寄住在我们家。」
「狗狗好可爱喔。」
蒂赛轻抚阿富汗猎犬的前额,无厘头地冒出这句话。阿富汗猎犬也摇着尾巴回应蒂赛的讚美。
「原来如此。不过小妹妹,你的日文说得不赖呢。」
「日常会话还难不倒我。」
蒂赛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探出上半身。
「呃……会话能力是不错啦,不过她才刚到日本而已,有些地方还不是很熟悉……」
即使语言相通,也不代表彼此能够沟通。广大慌慌张张地抢过话头,想不到蒂赛竟然又自作聪明补上一句:
「是的,这是我被赋予的设定。」
「喂!」广大连忙阻止蒂赛继续说下去,却只见她一脸不解地看着广大。才刚离开家门就出状况,往后可有得受了。一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麻烦,广大不禁叹了口气,回想起方才与母亲之间的对话。
「……合约……」
「没错。」
广海折起手中的报纸,从盘中的生菜沙拉捡了一根芦笋叼在嘴上。
「广大,你要跟蒂赛签订bio-PARTNER的合约。」
「是吗?」
準备将蕃茄送入口中的蒂赛停止手边的动作,转过头来询问广海。
「是的。」
广海不假思索地回答。蒂赛歪着小脑袋思考片刻,又转头看着广大。
「应该是吧。」
「给我等一下!」
眼看两人不询问当事者的意见,擅自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广大不禁慌张了起来。
「这件事我可不答应。」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广海冷冷地回答。
「我以母亲的身份下令,大空广大,你必须与蒂赛签订bio-CRAFT与bio-PARTNER的合约!」
「我不要!」
广大很少跟母亲顶嘴,不过这件事让他忍无可忍。
「我这个人最讨厌跟宇宙有关的事物!」
「这就怪了。」
蒂赛舀着淋上杏仁酱的优格,不解地问道。
「既然你讨厌宇宙,又怎么会存在于这个世界?」
「呃……?」
或许蒂赛的意思是指地球也算是宇宙的一部分,不过广大在一时之间还是难以领会。
察觉广大的讶异,蒂赛又歪着头思考了片刻之后,朝着广海发话:
「广海……」
「什么事?」
「请再帮我倒杯茶。」
好一个让全世界绕着自己旋转的蒂赛。
「广海伯母。」
呆坐一旁插不上话的惠子终于逮到表达意见的机会。
「与bio-CRAFT展开接触之后,不是要跟区公所报备吗?」
「又没有强制性,不必理会。」
所有的bio-CRAFT都是自行来到地球,自行与地球人展开接触,即使是代表bio-CRAFT常驻UNBAR的不灭的正午,也无法掌握族人的动向。
世界各国多半要求本国人民与bio-CRAFT展开接触之后,无论合约成立与否都要向有关单位报告。不过正如广海所言,这项规定并不具备任何的强制性。毕竟bio-CRAFT的出现以及消失均不受人类的国界或是法律约束,即使强制立法,也有执行上的困难。其中也有几个国家透过立法的手段强制人民申报,最后却被评为浪费公帑,落得黯然收场的结局。
「可是广大还只是个学生……」
「中学生都能签订bio-PARTNER的合约了,他这个高中生怕什么?」
广海说得没错。日本的bio-PARTNER大约在100人左右,若包括UNBAR以及政府未掌握的部分,应该在220人上下。其中年纪最小的才念小学,也不乏中学生以及高中生,事实上第一个与bio-CRAFT签订合约的人,就是印度的高中生。
或许是年轻人的未来性令人期待吧,bio-CRAFT所选择的bio-PARTNER几乎都是以学生居多。
「可是……」
惠子向来很崇拜总是信心十足的广海,在内心里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姐;可是广海现在的专断独行,却让惠子难掩困惑的神情。
「要签约的话,你自己去签!」
眼看惠子为之语塞,广大不禁大声向母亲咆哮。
「我还要上学呢,」
「我也有自己的工作。」
广海蛮不在乎地回了一句。她的个性向来是说一不二,没有商量的余地,这点广大十分清楚。只见她露出得意的微笑,似乎以虐待儿子为乐。
「而且只有你才能与蒂赛签订合约。」
「为什么……」
即使心中对自己的行为十分不以为然,广大还是像个孩子一样瘫在椅背上,一脸不悦地嘟起了嘴唇。
然而广海却毫不留情地伸出右手,指着广大的鼻尖。
「你要跟蒂赛签订合约,寻找大地……也就是你父亲的下落。这是你的使命,由不得你说不。」
「又是老爸……」
即使早已是预料中事,广海口中说出的名字还是让广大面露不耐烦,甚至连一旁的惠子都忍不住开口:
「果然跟伯父有关……」
沸沸扬扬的餐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蒂赛将瓷杯放回茶碟的碰撞声。
「先让我问个明白。」
面无表情的蒂赛突然出声。广大和惠子不约而同看着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她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刚刚你们所提到的「父亲」、「老爸」以及「伯父」,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又何必特地提出来呢?广大和惠子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不算问题,根本就是基本常识。」
广大的回答有些不耐烦,不过蒂赛依然不为所动,只见她悠閑地拿茶杯啜饮,姿态十分优雅。
「我对这个社会的家庭制度缺乏具体的认知,即使曾经透过学习得到相关的知识,还是有产生误解的可能。因此为了保险起见,我认为还是要确认一下比较妥当。」
广大只觉得蒂赛的解释相当刺耳,一股无名火突然冒了上来。
「蒂赛,你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少给我置身事外,多少也表达一下意见吧!」
「好,请你们先决定谁要跟我签约吧。」
蒂赛闭上双眼,享受Earl Grey的特殊香气。
「然后我再来考虑要不要签约的问题。还没决定之前请不要跟我说话,我累了。」
蒂赛的语气听不出一丝的讽刺,彷彿只是不想介入他人的琐事,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心声罢了。不过也因为如此,反而也让他人感到难以亲近。
「反正我不签约就是了。」
即使广大再度重申立场,广海依然是充耳不闻。只见她模仿上野商店街拍卖香蕉的小贩,捲起手中的报纸用力往桌上一敲。
「不行,一定要签约!你非签不可,这是你的宿命,」
「宿命……」
面对广海的强势出击,广大顿时为之畏缩。
「广、广海伯母,有话慢慢说嘛,不要这么冲动。凡事总有个先后顺序,所以……」
眼看着狼狈不堪的广大即将被广海推下土俵,一旁的惠子连忙伸出援手。
「说得也是。惠子,反正你早晚也是大空家的人,不如也一起来商量吧。」
「早晚也是大空家的人」……惠子显然比广大更早一步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我才不要跟广大结婚……」
惠子脸蛋红得跟苹果似的,这时蒂赛也从旁插口。
「还是要透过所谓的收养程序成为大空家的人?」
「你对这种话题倒是很有兴趣。」
无视于羞红了双颊的惠子,蒂赛又替自己倒了杯红茶,接着开口说:
「这种话题是指哪种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