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青年走在整齐的深浓绿意中。
周遭没有任何人影。
在他视线所及的範围里,儘是片沐浴于早春阳光中的盛开花草。绿叶微张、新芽争鸣、绿意渐深无数的草木在度过漫长的酷寒冬日后,终于来到生机盎然的春季,为生命讴歌。
喂
但这名青年所在之处并不是森林,也不是群木丛生的林地。
他的靴子踩在白色石板铺排而成的步道上,周围儘是修剪工整的灌木林树墙。朝着这条石板步道直行前进,就可以看到满是争先恐后盛开的花朵,鲜艳的花坛围绕着一个小巧而精美的喷水池。再仔细一看,会发现这里到处都放着石造的灯笼。
这儿是个公园不,是个庭园。
转头向后望去,可以看见一座俯瞰着这一切的乳白色巨大建筑。四方形的岩块造型让整座建筑看起来非常的坚实、稳固装饰稍嫌简单,却带着一种历尽风霜洗涤后特有的风味。
阿比亚斯王国赫斯提佛利亚尔城。
青年正走在这座城堡的庭园里。
儘管这个庭园和城堡一样没有华美的装饰,却满溢着素雅之美。
这世界上并不乏极尽所能地奢侈、华丽,并急切向来访者炫耀王者权势的皇宫庭园可是这赫斯提佛利亚尔城的庭园,却是出奇地简约。庭园面积虽广,但里面却没有任何大型的雕刻品或是特地从国外搜刮的珍奇植物。甚至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这个庭园看起来真寒酸呢。
不过实际上,维护这个素稚的庭园是一件累人的事,而且最重要的还是要得到主人的理解。如果只是想摆些夸张装饰物的话,那反倒还简单一些。只是对看的人来说,迟早会眼花撩乱、视觉疲劳。而且比起过分华丽的外观、精緻的设计,这座主色以绿和白作为基底色的沉静景观,反而对视力有益。更重要的是,它提供了庭园本身该具备的功能滋润并冶愈来访者的心灵。
但是
喂公主
青年用带着睡意的声音走在庭园中大喊着。
从他的脚步看来,似乎漫无目的,且相当悠閑。仔细一瞧,还会觉得他简直就是踩着悠然的步伐在散步。青年的视线左看右看环绕着整个庭园.徐徐地踱步。
只是,浮现在青年那端正容貌上的是略带点忧郁的神情。
至少那不像是享受着庭园散步的表情。仔细观察他,就会发现他眼睛的焦点根本不是眼前的花坛或喷水池。
青年对装饰着庭园的一切,似乎并不关心。他那琥珀色的眼睛投射出的锐利眼神,其实是针对着庭园摆饰间的空隙。
譬如说盛开着无数花朵的花坛后面。
譬如说拥有浓密绿叶的大树阴影下。
但除了青年之外,这庭园里根本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人出来纠正青年的行为。
喂
基本上青年根本就不适合站在这个地方。
青年大约二十几岁吧。他用黑色的头巾束起那头稍硬且蓬鬆的红髮。虽然正如刚才所说,他的容颜颇为端正,但由于锐利的眼神使他看起来给人一种坏胚子的感觉,有点像是一个不良少年。
而且这个青年右手还拿着一支长枪。
总之,他的气质并不适合这个悠閑的庭园。
青年手持的长枪其枪穗部分显得特别长,和普通的长枪稍微不同。与其说是长枪,不如说是一把剑柄部分被刻意加长的剑。若是精通古代武器的专家,应该会知道它并非单纯的长枪,而是一种叫做鉾的武器。鉾的战斗範围比剑来的广泛但鉾并不能应付攻击系的魔法。而且,在这个各国军队都开始量产枪弹火药的时代里,鉾只能运用在某些祭典和表演上。
另外青年身上穿的服饰也和皇宫庭园气氛格格不八。
在他身上所穿着的既非武土服,也不是贵族造访皇宫时所穿的礼服或其它正式服装。他瘦长的身躯上,穿的是着重机能性的战斗装。
战斗装的构造,基本上和一般大兵所穿的野战服差不多,只是少了袖子.且胸前开了一个大洞。以黑色为基调的战斗装,象徵着火焰的深红则散布其间,看起来既诡异又不祥。此外,青年还在其上披了一件深红皮革背心,左肩佩戴着简单的防具。
青年的身上却完全没有任何象徵所属军队和军阶的东西。
由此可知他不是一般的军人。
不管是他的服装、容貌、态度一切看来都非常诡异。
这个人的模样.与其说是在皇宫庭园里散步.反而比较像是在旧市街小巷里打打杀杀的混混说实话,这名青年给人的印象是个市井无赖。胆子小的人恐怕还不敢靠近他呢。
接着
公主公主公主
青年就一直用这种没什么诚意的声音边喊边在庭园里閑逛听起来一点都不积极的样子。
公主公主公主公主公主
而且他还动不动就停下来,随意看看花坛里盛开的花,抬头瞧瞧树梢。最后还望着喷水池里的水。
听起来他是在找公主不过从态度看来,与其说是找寻一个身份高贵的公主.不如说是正在找一头破笼而出的珍禽异兽.还比较贴切些。
实在是。
青年小声的抱怨着还蹲了下来。
明明每次都抱怨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不在,结果我要找她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找不到人
青年叹了口气说道,顺手把花坛旁拳头般大小的平坦石头翻过来。
只看到几只小虫,因为突如其来的阳光而吓得四处乱窜。
嗯也不在这啊
绘其诺。
听起来吓呆了的声音从青年背后传来。
她是什么时侯走到这里的啊。
离青年数步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喔,珂琳。
这名叫作绘其诺的青年回过头来站起身。
不管怎样,我都不觉得公主会躲在那种地方
一名长得高高的女孩面露苦笑地说道。
她身高比起眼前的青年矮了些不过.在女生当中应该算是个头高大。她匀称的身材比例.使她乍看之下并不高大。白色与深蓝色相间的侍女服,包裹着她略为瘦长的身躯,她浓密的黑髮两侧装饰着鲜艳的花朵。
她的态度沉着冷静,但并非毫不起眼。
即便她身上穿着朴素不,正是因为这套朴素的衣服.使得她和盛开花朵搭配得天衣无缝的艳丽姿色,更加引人注目。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
你太逊了啦。
青年边站起来边这么说着。
那个任性的女人之前口里还含着一条水管.潜进池塘里去咧。
这个女人喔,搞不好还会在地上挖个洞躲起来。真是够了尽做些有的没的这种乱跑的公主,最好有一天跟我角色交换,换她来找我。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我还是去把军用犬放出来
没有那个必要。
女孩敛起笑容.打断了青年的话。
我已经找到公主了。
那就好。
青年耸耸肩说道。
可以的话麻烦你在她的头上套个项圈锁住她好吗?感恩。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啦。
女孩又再次换上傻住的表情说道。
不过,到底为什么会找上你这种人来做公主的贴身护卫啊?真是猜不透。
那是因为,没有其他人会愿意来照顾这只野马吧?
女孩的表情转为带着淡淡暖昧的苦笑。
看起来像是同意青年所言。虽然他说话很直接,不过就这两个人的对话内容看来,问题核心的那位所谓的公主.好像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物。
反正她现在正在更衣,你先到谒见厅的入口去等吧。
我明白了。
青年轻甩了一下手中的长枪,大步走向庭园的出口。
※※※※※
公主殿下驾到!!
站在谒见厅大门两侧的近卫武士齐声高喊。
同时,阿比亚斯王国的近卫武士,则维持着不动如山的姿势,一齐重重踩下鞋跟,发出震天声响。左右边各五十人总计一百名武士直挺挺地站在门口迎接公主的驾到。谒见厅顿时充满了慑人的寂静。
在谒见厅里,除了近卫武士之外,还有另外十多个人。
坐在王座上的是国王其身边是诸位效忠于阿比亚斯王国的重臣。
另外,还有多位被邀为座上宾的邻近诸国大使及特使们。
他们坐在左右两侧和王座等高的特设席上,他们期待的目光一致地投向大门。因为阿比亚斯第二十七代国王的爱女,总是爱搞话题,是个赫赫有名的人。
接着
沉重的大门突然缓缓地左右打开。
三个人影悠然地穿过谒见厅的正中央,睬着一路向王座延伸而去的红色绒毯前进。
从王座的这边看过去,右手边是侍童珂琳。
左边则是士兵绘其诺。
特设席上的大使和特使们,悄悄地交换了眼神。
绘其诺和珂琳所穿的衣服就和刚刚在皇宫庭园里所穿的一模一样。
要严格说来,那根本就是便服。
最夸张的是绘其诺,他竟把悬着破烂枪穗的长枪也一起带了进来。在国王面前竟敢做出这种事,就算被当作是态度大不敬或一介莽汉.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一旁的近卫武士却不为所动.也没有不悦或是狐疑的表情。要说是奇怪.还真的挺奇怪的。
随后在正中间。
您叫我吗父亲大人?
身着白纱的娇小少女说道。
阿比亚斯皇室的大公主奈奈安阿比亚斯。
国王巴尔提利克安阿比亚新的独生女安,她拥有第一王位继承权。
今年十六岁。
奈奈略为丰胰的婴儿肥双颊,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少了两、三岁。清丽的脸庞不能说是美丽,应该说可爱比较恰当。
在奈奈紫色的双瞳里,共存着少女的纯真、坚强的意志和过人的知性.散发着一股清亮的光辉。她至极清丽脱俗,典雅又优美。正具备一位公主该有的一切。
奈奈身上的白衣和薄红色腰带,衬托出少女特有的清纯。头顶皇冠,衣领上则綉有身为王族证明的皇家徽记。此外,她还佩戴着刻有姓名的黄金项链和闪烁着淡淡天蓝色的宝石。但这一切在她身上看起来却毫不显奢华、也不特别抢眼。
只是她那如同初雪般的朴素之美,让人印象深刻。
喔喔
大使和特使们在特设席上惊叹出声。
有些人紧紧盯着公主瞧,像是被公主迷惑了似的.另一些人则像是看到幻影一般,不断地眨眼。大概是他们被派驻到阿比亚斯的时间还不够久吧他们应该是初次这么近的看到奈奈公主。
然后
嗯。
看着少女以优雅步伐来到王座前,满足的点着头的人.不用说,正是阿比亚斯的国王巴尔提利克。
奈奈啊。
巴尔提利克用他那低沉中带着磁性的声音说道。
这位第二十七代的阿比亚斯王国国王虽然才三十七岁.还非常年轻但他的一举一动已流露出超龄的威严。
巴尔提利克的脸庞,犹如石雕般的鲜明轮廓,极具魄力。虽然只是端坐在王座,却已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威迫力。说那是一种霸气,也不为过。胆子小一点的人搞不好还不敢靠近他呢。
身为王者,一向不愿意被人看轻或贬抑但实际上.过于忧虑的话也无益。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所有见过巴尔提利克的人,都夸他是名温和的君主,和他刚毅的外表完全背道而驰。
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他那声音就算閑聊也太过沉重,尤其降八度后更显厚重无比。?
大使和特使们满脸不解的看着彼此。
没有任何人知道巴尔提利克国王接下来要跟他女儿说什么。不过,如果是什么国家机密大事的话,他们这些外国人不可能在场话说回来,那又何必摆出近卫武士群集的浩大场面,又找来外国的大使和特使们来见证他和女儿间,毫无意义的閑话家常呢?
巴尔提利克所谓的重要的事,到底是指什么?
就算是和国家存亡息息相关的事应该也不为过
是什么呢?
奈奈轻轻的歪着头同道。
直顺的银髮随之摇摆。仅仅这一个动作,也像小鸟一般纯真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