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屁股羽化了

MINOS行政部长带我来到的地方是MINOS管辖的某个小分部。

属于政府机构的MINOS拥有数个符合其庞大规模的基地，除了位于新宿的总部之外，还在都内各处设置了上百个分部。

而我来到的地方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好像不是经过正式登记的分部。之前我梦想加入MINOS的时候曾把各分部的所在地一个个记下来，但是我从没听说过这里有设置分部。

这就是所谓的秘密分部吧。就算是政府机构，在对抗邪恶组织时也不可能公开所有据点。像这样的安身处既可以当成队员的紧急避难所，也可以用作执行机密任务时的作战基地，有很多能够活用的方法吧。

所以这一次就被拿来当成从邪恶势力夺走我之后的藏匿地点。这也是霍尔能够信心十足地放走美夜的原因吗？

「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公子。」

霍尔的语气始终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从容。

「连在MINOS里都只有我们行政部知道这个秘密分部的存在。而我也在我们移动时安排警戒的人跟在后方，确定没有人跟蹤。所以那些恶徒永远不会知道你的行蹤。」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听到我抛出的疑问，霍尔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哎呀哎呀，我听说司令的公子是个非常聪明的人，难道是情报有误吗？一定要从最基本的事情开始说明你才会懂吗？」

「我知道邪恶组织或许会因为想夺回我而发动攻击。但是也不用为了防範他们而特地使用秘密分部吧？」

霍尔听到我的质疑后收起了笑容。

「如果不希望我被夺回的话，使用一般分部就已足够了吧？MINOS是政府机构，规模是邪恶组织比不上的。你们拥有充足的人力和坚固的建筑物，只要利用这些就能让邪恶组织束手无策。但是你们却使用了连自己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分部，这是不是代表除了邪恶组织之外还有其他不想让我接触的对象呢？」

「……看来传闻是真的呢。只知道这么一点情报就能漂亮地看穿我的企图。」

我有「漂亮地看穿」什么吗？直到霍尔现身之前，我都没有察觉到他在暗地里搞鬼。仔细想想，在红衣大叔和MINOS队员一起出现的时候，我就应该觉得很可疑了，但却因为「破千者」丝卡蒂在我身旁而放鬆了戒心。

结果导致我自己被捕，团长她们也深陷危机。让我对自己的无能相当傻眼。

「那就让我来解答公子的问题吧。刚才已经事先声明过了，我没有要处罚你的意思。既不想逮捕你，也不打算把你当罪犯来处置。我是想和你建立合作关係啊。」

「啥？」

他没头没脑地在说些什么？

「那是……呃，因为我是司令的儿子，随便逮捕的话会酿成丑闻，所以想在暗地里解决这件事，儘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思？」

我绞尽脑汁后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个推论。但我似乎是答错了。因为霍尔感觉很无奈地耸了耸肩。

「虽然这也是理由之一，但是那对我而言毫无意义。因为只要公子你愿意提供协助，MINOS的司令马上就会变成我了。」

………………

我越听越糊涂。霍尔到底在计画着什么？如果还有其他可能性的话，难道是想跟我拥有指挥权的屁股团……前沙伍德的力量联手发动军事政变吗？

但是就算那样也完全无法和拥有国家规模的MINOS对抗，我们顶多只有丝卡蒂这个「破千者」……？

「啊！」

我终于想到了。

「……你是想藉由我来让丝卡蒂和团长服从你吧？」

之前MINOS这些人可说是享尽了我姊姊这个「破千者」带来的好处。但是在姊姊被打败，出现了丝卡蒂这名新的「破千者」之后，会想要拉拢她加入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发展吧？

「简直就像是想要新玩具的小孩嘛……！」

「很遗憾，你又猜错了，公子。虽然比刚才的回答更接近正确答案，不过我的目的一直都只有你喔。就是你所拥有的特殊力量。」

特殊力量？总觉得他说的话越来越疯狂了耶？关于我的MT值是零这件事，只要调查我的经历应该马上就会知道了吧？

「你还打算装傻吗，公子？你不是已经实际展现出犹如神迹般的成果了嘛？让自己组织的两名成员进化成究极的战士『破千者』，其中还有一人是无视规格的MT值十万。」

「啥？」

「在她们觉醒之前，全世界只有十王宛奈一个『破千者』。而且连那个十王宛奈也是你的姊姊。换句话说，你和现存的所有『破千者』都有关係。」

我大概明白霍尔想说什么了。

「……你该不会是想说我有把接触过的人全变成『破千者』的犯规能力吧？」

「没错！据说你为了加入我们MINOS,曾经独自研究过M T能力。而其成果之一就是让普通能力者进化成『破千者』的秘术吧！？你是『破千者炼成机』啊！」

这完全是误会啊。丝卡蒂和团长之所以能获得超过一〇〇〇的巨大MT值，是因为她们体内原本就沉睡着巨大的潜能。丝卡蒂和团长藉由面对自己的内在来引出潜能，最后成为「破千者」或超越「破千者」的存在。

我确实见证了她们两人进化的过程，但那只是单纯的偶然罢了！你是一看到田里的稻子倒了就说出人类要灭亡的MAGA〇NE编辑部的人吗！？(译注：此为暗指讲谈社的少年漫画杂誌《magazine》。)

「公子，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将这种秘术传授给我才把你请来的。要是能让手下的所有队员无限增值成『破千者』的话，就能够颠覆目前依赖十王宛奈一个人的MINOS体制。甚至可以把那些没大脑又爱摆架子的机动部垃圾们全部逐出MINOS喔！」

霍尔顶着充血的双眼一步又一步地逼近我。总觉得好可怕！？我看到他论异的气势里混杂了对权力斗争的怨念之类的东西！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啦！！别叫我配合你的妄想！而且就算真的有那种破坏平衡性的钻漏洞技术，我也死都不会把它交给正义组织的！」

「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的话，倒是可以运用我的权力让你加入MINOS喔。」

「咦？」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如果你能帮助我把我们行政部的所有队员都变成『破千者』，我就能成为MINOS最有权力的人。正如我刚才所说，想要推翻现任司令十王严破，由我来当司令也并非梦想。如此一来，只要我开口说一声，就能操控MINOS的人事任命。」

霍尔脸上浮现了卑鄙的笑容。

「公子，这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吧？你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想加入正义组织，你的内心深处应该还残留着热爱希望和正义的心才对。现在正是你解放善念、走上正途的时候。」

「我已经对正义毫无眷恋了。」

我不假思索地快速答道。这是我的真心话。

霍尔听到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后，彷彿相当失望地轻叹了一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既然公子你这么不识相，那我也只能使出非常手段了。」

我和霍尔对峙的这间房间位于MINOS秘密分部的二楼或三楼，平常好像都是閑置不用，所以房间里别说是桌子了，连一张椅子都没有。不过在这空无一物的单调房间中央有一排隔板遮住了对面。

这时霍尔「啪！」地弹了一下手指。

然后房间中央的隔板便应声移开了。而刚才被封闭起来的另一半的房间里放着限制我行动的生命线。

「团长！？丝卡蒂！？」

安眠药的药效大概还没退去，一动也不动的两个人被关在奇怪的机器里。那是一个有如巨木般庞大的电子仪器集合体，在它的下方则是像树根一样朝四面八方延伸的电线，连在电源或电脑等机器上。

团长和丝卡蒂就在那巨大机器的根部附近。她们躺在类似担架的临时床铺上，头部和手腕都套着接上扭曲电线的机器。

两人分别被关在像试管一样的圆筒形玻璃柱中，躺在里面一动也不动。她们的模样让我联想到理化实验室里的福马林标本。

「你对团长她们做了什么！？那机器是干嘛的！？」

看到我的态度丕变，霍尔似乎感到很满意。

「没什么，只是跟外面的企业订购的新产品送到了，正想做个新机测试而已。」

「新机测试……！？」

我抬头看向囚禁着团长和丝卡蒂两人的巨大机器。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这就是所谓的启蒙装置。从机器发出的电磁波直接作用在人类的大脑上，可以改写颞叶和额叶的资料。简单来说，就是能凈化被邪恶污染的人脑，灌输正义的观念。」

「灌输……！？」

「我把它命名为『洗礼机器』。」

我再次抬头看向这个名叫「洗礼机器」的巨大机器。既然它是能改写脑内资料的机器，换句话说……

「……是洗脑装置吗！？」

「好了，那我们开始进行实验吧。」

霍尔一下达命令，就有个被绑在轮椅上的男人从房外被推了进来。那是个身穿服装品味令人崩溃的酒红色西装的中年男子。

那个人不是俗称红衣大叔的美夜父亲吗？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不是和美夜以及我妈一起被留在橘家的宅邸吗！？

「哈哈，霍尔部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已经遵守约定把女儿带回家里，要她和那里的小鬼结婚了。这样你就会让我当上MINOS的副司令了吧！？是这样对吧！？」

「你是为了确认那种事才恬不知耻地跟过来的吗？唉，真是个蠢到无可救药的人。」

在他们彼此各说各话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技术人员的MINOS队员把机器套在红衣大叔的头和手腕上。

和团长她们被装上的东西一样啊。

「我是属于正义的人，所以一定会遵守自己答应的约定，不过，很遗憾地，你失败了。你没有办法拉拢公子成为我们的人。所以我也无法遵守约定。」

「什么……！你骗了我！你竟敢骗我这个名门！」

「既然如此，至少在最后当个实验动物，成为正义的基石吧……动手。」

「洗脑装置」(洗礼机器)在霍尔冷酷无情的命令下发出刺耳的运转声。机器的各个部位都闪着亮光，顺着线路爬到红衣大叔身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嗝呗呗呗呗呗噗噗噗噗噗噗！？」

他发出了听起来不像人类的叫声。片刻之后，机器停了下来，身上到处都冒出烟雾的红衣大叔被鬆绑了。但在他的瞳孔里已经找不到一丝理智。

「我是个正常的人。早上七点起床，晚上九点睡觉。我不喝酒，也不抽烟。走斑马线的时候要举着手。MINOS最棒。邪恶组织最坏。机动部的人都是一群垃圾。」

「！？」

好可怕！？这什么！？根本就已经超越洗脑的程度了吧！？这个绝对有害人体！严重有害人体！这种根本不叫洗脑装置，应该是人格彻底破坏装置吧！？

「……嗯，跟我预想的不一样呢。」

但是就算看到实验的结果，霍尔仍旧十分冷静。

「不只是人的恶意，连基本的思考逻辑都抹去了吗……算了，就算只是明白还有改良的空间，这次的实验就算是有意义了吧。喂，来个人把这利用完毕的垃圾丢掉。」

霍尔一下令，立刻就有MINOS队员将完全变了个人的红衣大叔抬走了。

「好了，公子，现在我们知道『人格破坏装置』(洗脑机器)还不算是完成品了。不过我也知道用它来和你谈判会非常有效。如果把这东西用在躺在那里的小姐身上，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呢？」

霍尔以嗜虐的眼神看向团长和丝卡蒂。看向被囚禁在试管中的两位睡美人。

「只要我一声令下，『人格破坏装置』(洗脑机器)就会把那两人的心智像细雪一样彻底粉碎吧。如果不希望这件事发生，就只能请你分享你所拥有的密米尔的智慧之泉了。」(译注：密米尔为北欧神话中的智慧巨人，是智慧之泉的主人，象徵知识和智慧。)

也就是告诉他如何让普通能力者进化成「破千者」的方法吗……

我都已经解释过那是单纯的巧合，为什么这个正义笨蛋就是不懂呢！？

但是无论我再怎么吶喊着真相，也传不到霍尔的耳中吧。为了让我屈服，他会按下「人格破坏装置」(洗脑机器)的开关，破坏团长和丝卡蒂的心智。

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他呢……！？

「……对我使用『人格破坏装置』吧。」

「！？」

即使是霍尔也对我的提议感到相当惊愕。他猜不透我的用意，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我无视霍尔的目光，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喂，在那里的人给我等一下。」

我叫住了正被带离房间的不成人样的红衣大叔。然后试着对那个比酒店的醉鬼还凄惨的可怜的红衣大叔说话。

「……喂，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是，我叫橘健，是个名门贵族。」

「你家是什么来历？」

「是从平安时代延续至今的伟大名门。」

「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自大狂妄的平民小鬼。但是为了飞黄腾达，我要利用他。」

「你看。」

我转头面对霍尔。

「就洗脑装置来说，『人格破坏装置』(洗脑机器)倒也不是彻底失败。因为正常的思考能力被破坏，所以能毫无抵抗地问出对方记得的资讯。只要对我使用『人格破坏装置』(洗脑机器)，你想要的资讯就会像洋菜一样轻易挤出来啰。」

「你疯了吗，公子？与其那么做，一开始就乖乖说出来比较好吧？你特地主动要我破坏你的精神有什么意义吗？」

「要是不这么做，你就不会相信能让MT能力者进化的秘术只是你的妄想而已吧？」

于是霍尔暂时陷入了沉思。红衣大叔也终于在这段期间被抬出了房间，这里再次变成只有我和霍尔的决战擂台。

「好吧，既然公子如此坚持，那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你们几个。」

MINOS队员听从霍尔的指示跑了过来，把我塞进刚才红衣大叔坐过的轮椅里，并在我头部和手臂套上同样的电极，看来一切都準备妥当了。

「话说回来，这还真是令人敬佩的自我牺牲啊。为了拯救小姐们，竟自愿踏入精神的断头台。」

「……我在我自己身上找不到任何价值。」

所以对我来说，在有什么万一的时候，我自己是最不重要的。如果这么做能换来团长和丝卡蒂的安全，就算我的精神会毁灭，也没什么好挂念的。

「……真是太可惜了，公子。你明明有机会能成为我统治的全新MINOS的优秀棋子，却选择了放弃。那至少在最后留下你藏匿的秘宝，然后启程前往瓦尔哈拉吧。」(译注：瓦尔哈拉为北欧神话中的天堂。亦意译为「英灵神殿」。)

霍尔举起了他的右手。那是启动「人格破坏装置」(洗脑机器)的信号。机器从驱动的部位发出亮光，要把我的脑细胞彻底破坏的电流沿着电线沖向我。

当它到达我头部的时候，我的脑袋就完蛋了。它到来的速度感觉非常缓慢。那就是人快死的时候会感觉时间流逝得特别慢的情况吧。

虽然很缓慢，但确实一步步地逼近终点。然而……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