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和这个人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是在连续挑战了五次MINOS入队考试,但就连第五次也失败后,直接去找他谈判的时候吧。
当时我曾经问过「难道你不需要我吗」。
这个人回答「如果你一直怀着这种想法,MINOS就不需要你。」
那就是我们的诀别。在那之后,我成为MINOS的敌人,再也没和这个人见过面。就连电话和信件联络都没有。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见这个本来已经和我完全没有关係的人。
「…………是正人啊。」
他的声音还是一样能让人产生地震般的错觉。我感觉自己的下腹部瞬间绷紧。我在心里激励自己不能被他压倒。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是被黑援队袭击,被捲入爆炸了吗?」
仔细一看,从这个人身上穿的纯白MINOS制服的衣领和袖口,都能隐约看见微微渗血的绷带。
他的表情看起来也有点憔悴,至少能确定绝对不是处于最佳状态。
「我听说你被要求绝对要静养!现在应该在医院休息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变得能用很棒的表情回瞪我了呢。」
「唔?」
「看来斑鸠将你锻炼得非常勇敢。这是光靠用功无法获得的力量。」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话说回来,他这样讲是什么意思?这算是在夸奖我吗?
这个人居然会夸奖我?以前有过这种事吗?
「我将MINOS交给五位部长指挥了。他们好歹是治理MINOS各部门的重镇。我们的正义可没脆弱到司令一个人倒下,就会动摇的程度。」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倒是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市中心的暴动已经被镇压了吗?」
「……唔!」
这个人,居然讲得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去镇压暴动似的……!
「少瞧不起人了!那些假冒我们名号的黑援队,已经全部都被我们打倒了!话先说在前头,那些在市中心作乱和袭击你的家伙,可是和我们一点关係也没有!真正的犯人是五大组织之一的黑援队,而且他们的背后还有警察在……!」
「我知道。」
这句话,让我再次惊讶地陷入沉默。
他早就知道了?这表示……
「别太小看MINOS的谍报部门了。现在只剩下那个部门,至今仍维持和『叶赫·托罗』与『灵灭论』斗争时的水準。我已经掌握了这起事件和我以前待的警视厅有关的物证。」
「那你之所以会来这里,也是因为……!?」
收到了逆本灵魔那家伙打算解放MT监狱的受刑人的情报吗?
不过就算是这样,让司令亲自出马也太夸张了吧?这种事情应该交给前线人员处理才对。
「…………宛奈她。」
「?」
宛奈?是指姊姊吗?
比我大一岁的姊姊,同时也是个比我优秀许多的才女,是最受欢迎的MINOS队员。
之前曾经提到全世界只有四个「破千者」,其中三人是隶属于屁股团,但剩下的那个人就是我姊姊,我还记得之前以敌人的身份和她战斗时,吃了不少苦头。
「姊姊怎么了?」
「宛奈失蹤了。」
什么!?
「在被捲入爆炸前,她还跟我在一起。不过等家里爆炸烧起来后,只有我一个人被送到医院。急救队员表示,当时事件现场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
如果这些话是真的,那姊姊很有可能被爆破我家的犯人带走了。
姊姊是人类第一个「破千者」。虽然她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抓,但就算是「破千者」,过去也曾发生过能力者在发挥能力前就陷入昏睡状态,被制伏的状况。
「目前已经能够确定,那些家伙真正的目标是位于伊豆群岛的特殊能力者长期监禁设施——通称MT监狱。据说今天早上,有一艘来路不明的货船在未经许可的状况下出港。透过间谍卫星,我发现那艘货船正从MT监狱所在的岛屿开往这里。」
「该不会……!逆本灵魔那家伙打算开着满载MT监狱犯人的货船,直接回到东京!?」
明明能够直接走海路逃亡到国外。
「那家伙大概是真的想摧毁我们MINOS与东京吧。製造了这么多的混乱,才好不容易将MT监狱的兇恶罪犯纳入手中,如果不让那些凶暴的犯人把我们当成目标,一切就没意义了。」
所以他才规规矩矩地返回东京港吗?
然后老爸循着这些线索来到这里。这都是为了寻找姊姊。正因为有危险的是自己的至亲,所以他才不交给部下处理,拖着受伤的身体来到这里吗?
老爸这家伙……
「你打算怎么办?」
「咦?」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漏听了他说的话。如果我是这个人的部下,应该已经被扣分了。
「我打算直接前往他们预定入港的地点。那里应该会有这次事件的主谋,从MT监狱逃狱的罪犯,以及宛奈的线索。」
「我、我也要去!我就是为而来的!」
「好吧。」
老闆没继续说什么,便直接走向刚才提到的目的地。而我当然不可能熟悉东京港的地理位置。
所以我只能默默地跟在他后面,上次像这样追着老爸的巨大背影,不晓得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结果我们还是没能阻止MT监狱被开放啊。明明大家都拚命努力过了。」
「这表示敌人的计画就是如此周到。」
「为什么他们要做出开放MT监狱这么乱来的事情?不是已经能确定黑援队的背后有警察在牵线了吗?为了害MINOS出丑而让市内陷入混乱倒还能理解,但开放监狱明显做得太过火了……!」
「开放MT监狱并不是警察的意思。」
「咦?」
「现在斑鸠那家伙正在逼问警视总监。根据他传来的消息,警察原本只计画要利用暴徒在市内製造混乱。然后透过镇压这起事件让MINOS丢脸,再进一步逼迫MINOS解散。」
「斑鸠先生!?」
这么说来,那个人曾经在电话里提到「我会找出根源加以摧毁,枝叶的部分就交给你了」,这表示他早就知道了吗?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背后有警察介入。
「看来虽然你曾经和他正面冲突过,但还是没看穿他的底细。只要斑鸠有那个意思,甚至能将日本的警察赶出国际刑警组织。警视总监似乎也被他吓得脸色发白,乖乖招认了一切。」
国际刑警……这表示只要斑鸠先生认真起来,甚至能让钱○警部再也不能喊「站住~○邦!」吗?他到底拥有多大的影响力。(译注:暗指《鲁邦三世》中的钱形警部和怪盗鲁邦。)
「那这次解放MT监狱的罪犯的人是……!」
「应该是有别的意志在介入吧。霞关(译注:日本许多中央行政机关的聚集地。)的那些家伙自以为能主导大局,结果还是被彻底利用了。」
「被利用?被谁……!?」
「那还用说。当然是独自做出开放监狱这种计画外大事的家伙。」
「逆本灵魔……!」
结果那家伙不仅是这起事件的实行犯,还是最大的主犯吗?连警察的权势欲都加以利用,将MINOS和我们耍得团团转,引发至今这些灾祸的人物。
他到底是什么人?
「黑援队的首领……叫灵魔吗?」
「咦?」
老爸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嗯、嗯。我和他见过一次面,他想和我们同盟。虽然我因为觉得他太可疑而拒绝了,但之后还是被他用小手段捲入这起事件……」
「黑援队,以及逆本灵魔吗?那家伙的目标应该不是想推翻幕府吧。」
是指那家伙的假名由来,坂本龙马吗?在得知黑援队的灵魔想打倒MINOS后,老爸产生了这样的感想。
「的确,幕末的坂本龙马虽然被称作革命家,但并不希望德川幕府灭亡。所以甚至有人认为,他其实是因为和认真想要推翻幕府的西乡盛隆不和才被暗杀……」
「你真清楚。我还以为你只会看参考书。」
老爸突然这样对我说道,虽然不晓得他是夸我还是在调侃我,但总之我不悦地回答他的指摘。
「因为同组织的人觉得有趣,所以介绍我看司马辽太郎的作品。另外我还接触了不少漫画和游戏。你应该很讨厌那些东西吧?」
「别太瞧不起人了。我也是有看过漫画《日本的历史》的。虽然我小时候很穷,所以父母很少买书给我。」(译注:集英社在1968年出版的学习漫画。)
……咦?
这是什么令人意外的回答?
「相较之下,你的环境算是不错的了。涉猎知识时别太偏颇。那样只会限制自己的可能性。」
事到如今,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明明一直对我置之不理,甚至还说过不需要我。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问斑鸠吧。那家伙懂的知识比我丰富多了。虽然因为要涉猎的範围太广,所以也包含一些绝对用不到的冷知识,但他反而认为就是因为这样才有意义。这就是所谓的无用之用吧。」
「………………」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三十年前的市谷(译注:日本地名。)的办公室。他当时和现在差很多,还是个严肃的军人,但只要详细观察他为什么、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一定能让你学到不少教训。光是一个优秀的人所积累的人生,就足以当成后世的优良教科书。就像过去的坂本龙马那样……」
「为什么……」
「?」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跟我说这些?」
即使必须打断老爸的话,我也无法不问这个问题。
好几个月不见的老爸,今天变得比以往都还要饶舌。至少我是这么觉得。我还住在家里时,即使我因为面对无法跨越的墙壁感到痛苦,他也从来没对我说过任何话。
MINOS的入队考试,对没有MT能力的无能力者来说是比东大还难的难关。我好不容易在第五次挑战时通过,但就连这次的合格,都被老爸用司令的许可权取消了。
我当时真的是气炸了。因为自己的努力都被彻底否定。与此同时,我也做出了老爸对我没有任何期待的结论。
「……为什么直到现在,你才对我说这些类似训诫的话?」
现在和以前到底有哪里不同?是因为我在认识斑鸠先生,并累积了许多实战经验有所成长后,终于有了理会的价值吗?这表示以前的我连这种价值都没有吗?
「…………看来已经没时间聊天了。」
「咦?」
直到老爸说出这句话后我才发现。一面高耸的墙壁,正逐渐逼近我们。
墙壁缓慢但确实地朝我们的放心移动。这不是错觉。真的有一面巨大的墙壁在移动。
然后我这才发现。这不是墙壁。而是準备入港的货船前端。
「这该不会是…………!?」
「从监狱直接送过来的货物吗……?」
近距离看起来果然还是像墙壁的货船上方,有什么东西被丢了下来。
是绳梯。
「好像是在叫我们过去呢。」
老爸毫不犹豫地抓住绳梯,开始往上爬。他应该知道前方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吧。
「等一下!你这样做很危险吧?就算无法做好充分的準备,至少也要先确认爬上去后的地方有什么……」
「这要先爬上去才知道吧。别这么年轻就开始在意这些小事情。」
老爸说完后,就顺畅地爬上绳梯。明明身上还有爆炸时受的伤,他依然积极得令人难以置信。
我只能无奈地跟在他后面,爬上绳梯。不管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等待着我们,都只能自己亲自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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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哇……!?」
爬完梯子后,我目睹了超越想像的光景。
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憎恨宛如海啸般朝自己袭来的感觉。
「来了来了来了——!?是严破那个混账——!」
「他真的来了!不枉我特地离开那个臭死人的监狱!」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我就是为了品尝他的眼珠子才活到今天的!」
「耶哈!耶——哈哈哈!欸嘿!欸嘿!嘻嘻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