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出擊

这个世界上的陆地被神沉入大海后，托里尼斯塔王国只剩下中央大陆这块原生的自然陆地。人们为了保护这块陆地，建设了包含天秤岛在内的十二座人工岛屿。虽说中央大陆是最后的原生陆地，但那里非常宽广，拥有包含王部贝尔贝在内的数百座城市。据说王国共百万的人口之中，约百分之九十都居住在中央大陆上。

秀太等人所居住的人工岛屿——天秤岛约有一万人居住，人口几乎由海军军人、海军相关人士以及其家族构成。秀太用逆神机载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回到了天秤岛。

「你居然躲掉主人的拥抱，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鼻头和额头红肿的菲莉丝唉唉叫个不停，秀太只能捣住耳朵。

机体注水槽部位的标示正不断重複填满水色后清空的动作，逆神机就是靠这样的机制来充填能量。

长久以来，一直存在于理论之中的反粒子QOA被证实之后，过了两个世纪，QOA装置——将反粒子与物质产生湮灭反应时释出的质量转换为能量的装置——开发成功，并拿来当作逆神机的主要动力装置。虽然《亚斯它录》是阶级五的老旧机种，但它也确实以此为动力。

「秀太，你听好了。所谓的使役魔啊……」

秀太一边应付着正在一旁唠叨的菲莉丝，一边将逆神机驶入出击口。就定位之后，机体变为战鬼形态。将双脚固定后，升降机昀沉重驱动声响起上升，回到熟悉的船渠。菲莉丝虽然还在旁边碎碎念，但秀太彻底怱视她，并像逃跑一般跳出驾驶舱。

「啊，等一下。」

菲莉丝慢条斯理地爬出来，看来她是打算像花嘴鸭的雏鸟一样跟着秀太走。

秀太摸了摸《亚斯它录》那还没干燥的外装甲，并在心中致谢。虽然外观产生了一些变化，但原有的伤痕还是存在。《亚斯它录》彷佛正对量产机型夸耀自己是身经百战的勇士。

它静静地蹲踞着的模样，就像裹着高级蓝色斗篷的骑士，也像正在歇憩中的老鹰。

秀太在置物柜前更衣的时候，菲莉丝安分地在外头等着，看样子她是跟定秀太了。换完衣服离开之后，还可以听到身后传来畅快的哼歌声音。

这个自称魔女的银髮少女正踩着小跳步跟在秀太后面。

「秀太，你手上那个该不会是卧龙吧？」

「卧龙？」

「对，就是那把太刀。是天下八宝刀其中之一。」

「原来这两个字是这样念啊……没想到你居然知道。」

「它在我的资料中——不对，记忆中出现过喔？与当时的状况比对之后，虽然变得老旧了些，但依然保养得很好。你不愧是我的使役魔，很识货嘛！」

虽然秀太只听得懂一半，但他至少还知道菲莉丝在称讚自家的传家宝：心中不免得意起来。

秀太为了提交保修申请而对着电子终端机发话，以便进行声纹辨识。辨识手续通过之后，原本一片黑的萤幕亮起，他连上和贝拉学园候补生专用页面，输入学号。

『通过。证实为候补生秀太·筑波。』

「它、它说话了……难道这里面也住有妖精吗？」

菲莉丝好奇地直盯着终端机看，并伸手戳了戳它。

「你、你好——？」

接着战战兢兢地打招呼，却因为得不到回应而歪头。

「秀太，我感觉不到他的魔力耶？」

「就没有魔力啊。」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这种互动。一下说小矮人使用了魔力，一下又说门对魔法结界产生反应而自动打开。菲莉丝的脑袋中似乎装满了魔力跟魔法。

秀太在自己的页面输入使用的逆神机与用途明细，提交保修申请。

两人走在通往宿舍的短短道路上。虽说今天是假日，但也绝不至于杳无人烟。不仅会有候补生会进行自发性的锻链，抬头看看教室，也不暗可透过窗户看到跑来教室自习的候补生。

「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着我了？」

秀太嫌麻烦地这么说，菲莉丝却「哼！」地转过身去。

「离太远就不能保护秀太了。」

「为什么要保护？」

「保护你不被坏女人污染啊，我可不乐见你无法驾驶逆神机，所以我得好好看住你，免得你坠入爱河。」

菲莉丝像个保镳似地张开双手，在秀太跟前左右移动。

「我根本不打算违规啊。」

「而且，魔女的使命就是保护搭乘者。」

听到阵阵嘈杂声的秀太环顾四周，发现有几个候补生学长姊正在远处窃窃私语，看来不像是因为秀太腰际配刀的关係，因为他们的视线来回逡巡在秀太与菲莉丝之间。

「啊啊，真是的。」

秀太牵起菲莉丝的手跑了出去。

要找个可以避免他人围观，又能静下来好好说话的地方，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的宿舍房间了。于是秀太选择人烟稀少的路线，往宿舍前进。

「区区一个使役魔还跑在主人前面，成何体统！」

儘管菲莉丝气呼呼，但就算不牵着她的手，还是自己跟了上来。秀太虽然希望她乾脆不要这样死命跟着自己，不过显然没办法。

要进入这座岛屿之前，一定得通过管理局的审查。这时候必须透过可以当作身分证使用的电子终端机比对身分，如果被发现是可疑人士就无法入岛。

要是放着菲莉丝不管，让她被管理局逮到，她一定会说秀太是自己的契约者还是使役魔什么的，进而连累到秀太。管理局一定会揪着菲莉丝来学园查明真相。

老实说，秀太觉得菲莉丝是个烫手山芋，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勉强收回差点又要出口的叹息，这时突然听到菲莉丝尖叫。

回头一看，一只白色的动物正咬住了菲莉丝的头。

「秀太，发生什么事了？」

菲莉丝眼中滚着泪珠，战战兢兢地指着头顶。

那东西看起来像猫又像狗，也许最接近狼，但跟纵往所见过的任何一种生物都不同。

察觉事情不寻常的秀太瞬间解开缠在卧龙上的锁链。

白晃晃的刀刃从刀鞘中亮出。

须臾间，连阳光都没有反射的无光一刀劈出。

这一刀甚至能够摆脱影子，无影之刀闪过菲莉丝头顶。

看不见的这一刀，就像是无形的刀气。

看不见，所以——躲不开。

有如挥刀砍进沙堆般的手感传回秀太手上。一刀两断之后，白狼身影粉碎，化为乌有。

秀太觉得事有蹊跷地皱眉，呼了一口气后将刀划过脚边，伴随俐落的「咻」一声后，静静地收刀。刚刚那东西确实消失了。如果是生物的话，应该会出血，也会残留尸体之类的才是。

菲莉丝一边啜泣，一边摸摸被咬到的头顶。

「人类世界真的太多奇怪的事情了……」

「你有没有受伤？」

「还好，虽然有点痛，不过……」

菲莉丝看了看卧龙跟秀太。

「你的刀法还真凌厉呢。这样我就理解为何《亚斯它录》可以在超近距离下做出那些动作，以及为何拥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了。」

「你看到我的刀路了吗？」

「我看到一道光闪过，接着一阵风吹来。当我回过神的时候，秀太已经收刀了。光看这些就足以判断你有多少本事，所以我完全无法理解你为何会被看不起。」

「唉，体能科目中虽然有剑术这个项目，但剑术实力本身并没有被拿来当评分依据啊。而且与其他科目相比，体能科目本身也比较难获得优秀评价。」

毕竟这里是培育搭乘者的学园，候补生的目标也是成为驾驶。因此最受重视的项目，还是逆神机的驾驶技术。

「这样子啊……不过不过，我觉得你很帅气喔！」

「不、不用说出来啦，太丢脸了，住口！」

「哎唷——秀太干嘛这么不老实——」

菲莉丝一边说着「你这个人喔！」，一边往秀太戳过去的手指被他一把拍开。

「唔……所以说，刚刚在我头上的是什么？」

「是一种我没见过，看起来像狼、像猫又像狗的白色生物。」

「…………秀太，那说不定是『神之使者』的某种东西。」

「某种东西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

秀太耸耸肩，一副觉得菲莉丝想太多的态度。

「如果跟『神之使者』有关联的话，警报应该会响，而我们候补生和海军就会立刻进入戒备状态。是不是你搞错了什么？」

稍微环顾了下四周，也没看到刚刚那东西的同伙。

秀太一边戒备着，一边在宿舍玻璃门前面停下来。将电子终端放到一旁的识别探测机之后，随着「啵」的悠哉电子声响，门也「嗡嗡」地往旁边打开。

菲莉丝髮出长长的感叹。

「刚刚那又是什么？秀太施展了解除结界的魔法吗？」

「就说不是啦。」

要是继续站在这里乱聊，迟早会被人撞见；就算没有在这里被人撞见，在学园内也已经遭到目击了。再加上这里是男生宿舍，姑且先不管菲莉丝是魔女还是什么的，外表看来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该不会有人认为秀太带女生进宿舍吧？如果这件事情走漏风声，秀太八成得当一个月辛西亚的奴隶，彻底伺候她。

『我累了，椅子。』

『是，长官。』

秀太四肢着地趴在地上。辛西亚则一屁股坐在他的背上，指间挟着烧短的香烟这么说：

『烟灰缸。』

『……？』

『烟·灰·缸。筑波候补生，你是谁？』

『我是美丽的辛西亚大人的奴僕，长官。』

『你打算让没带烟灰缸的我变成讨人厌的烟枪吗？』

『不敢，长官！』虽然心里觉得你好歹也带一下，但绝对无法说出口。

唧很好……我要烟灰缸，伸出手来。』

『…………是……长官——好烫烫烫烫！？』

……以上景象历历在目。光想就觉得糟透了。秀太摇摇头，甩开讨人厌的幻想。

进入宿舍之后，一边小心注意不要被刖人发现，一边来到位在二楼的寝室。

「这里就是秀太的寝室吗？」

菲莉丝在除了床、书桌、椅子以及小衣柜外什么也没有的简约房间内四处张望。

菲莉丝往床上一坐，秀太则拉了椅子反坐上去。

「我再问一次，你真的是魔女吗？」

这真是个就算实际开口问，也感觉不刭什么现实味道的词语。

「是啊。」

秀太用手撑着脸颊，看着菲莉丝说：

「魔女啊……那WITCH系统跟你说的魔女什么的有关联吗？」

「有。量产WITCH系统里面虽然没有，但原生的系统里面分别都有人格存在，然后有非常非常少数的人可以感受到这些人格。你就属于这种人。」

毕竟秀太亲眼见过菲莉丝穿过自己，又看过她施展神秘的力量，实在无法否定她的说法。

但也不是可以直接用一句「喔，是这样啊。」带过，并说服自己认同的状况。

「也就是说，你会魔法？」

「凭空生出那把大剑就算我的魔法了。但相似机制若没有达到最高数值，就无法产生质量那么巨大的物体。实际作战的是秀太，我也无法以自己的想像生成武器。所以严格说来，那是我俩合力生成的产物。」

确实，那把刀就像魔法一样突然变了出来。

「要是我俩拿出真本事，连世界都能够毁灭掉。」

「不行啦……照刚刚所说，相似机制与AI——魔女之间似乎有什么关联性？」

「相似机制是让搭乘者和魔女之间心意相通的装置。要是两者之间可以完美契合，逆神机的动作就会非常顺畅，可以俐落地打倒敌人。」

秀太知道逆神机与搭乘者之间有所谓的适合度问题，但这并不是基于统计资料显示出来的结果，而是来自每个人的印象与感觉所导出的感想。

这么一来，碰到波长相近的魔女，动作就会比较顺畅；反之就会难以操控。大概是这样吧。

现在回想起来，比起其他量产机型，秀太驾驭起《亚斯它录》来，确实顺手得多。

「……为什么我一开始就看得到你啊？」

「那还用说！当然是我们彼此契合啊。」

菲莉丝眨了眨一边眼睛，简直就像可以眨出星星来。秀太忽视她的行为。

「你、你说点话吧，这样有点丢脸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