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阿斯特里亞的智將

于未踏地的岩山山顶，雷龙正沉睡于此。

龙会活动的时间，十分有限。只有在饿了的时候，寻求黄金的时候，以及发现敌人的时候他们才会动。现在的雷龙并不饿，也没有敌人。黄金在化作废墟的都市里有，和他定下契约的人类们近期应该也会为它準备。

虽然它对在自己被封印期间，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很感兴趣，但嗅到了人类和幻栖民已经遍及了大陆各地的味道，所以它节制了。因为如果踏入了人类的领域，又会掀起纷争。

但是，现在雷龙睁开了眼睛。有什么人，进入了它作为巢穴的这座山。

——人类么。但是，不是他们。

过了半天时间，那个人类来到了雷龙的面前。

那是一个穿着略显微髒的外套，深深的戴着帽子的男人。雷龙并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叫内斯特。它向男人的意识呼唤道。

『有何事，人类啊』

「并算不上是有事」

男人回答完后，拔出了腰上的剑。男人离雷龙有二十步远。不再接近一些的话，剑就够不到它。但是，雷龙从男人的剑上感觉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虽然和那把可憎的圣剑不同，但那不是一般的剑。

雷龙判断已经无需多言了。

这个人类，和那个拿着魔铳的男人跟圣剑使不同，是应该马上抹消的存在。

雷龙的巨躯上缠绕起了青色的光辉。间不容髮，它放出了无数的雷光。凿穿大地，撕裂大气，雷电之雨向男人倾注而下。沐浴在炫目的闪光和震耳欲聋的轰音自重，男人应该会被打的粉碎吧。

但下一个瞬间，从男人的身体上放出了无数的青色闪光。那是被反弹的雷龙的累及。雷击虽然被鳞片弹开了，但闪光还是灼伤了雷龙的眼睛。

儘管一时失去了视野，雷龙仍挥下了前脚。呼啸着风，传来了击飞人类的手感。雷龙感觉到了违和感。能预料到雷击的家伙，是不可能没有预料到它前脚的攻击的。那为什么，他会被打飞。

它察觉到了头部上方的危险。扭转着巨躯，它注意到了。视野被夺走这件事，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让它的反应变迟了。

额头受到了冲击。虽然看不见，但它知道那是男人手里的剑。

接着，一股沉闷的黑暗侵蚀着雷龙的意识。那股黑暗蹂躏着它的理性，刺激着它的本能，命令它尽情的咆哮。

虽然方向性不同，但这个感觉和它被封印的时候十分相似。在蹂躏雷龙的精神的这一点上，二者是相同的。为了抵抗它想要发出咆哮，但它连嘴都无法随心的张开。意识在慢慢的，着实的变得稀薄起来。

雷龙的意识，中断了。

内斯特茫然的看着当场倒下，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的雷龙。他的样子，老实说非常惨。

脸的左半边就和文字描述的一样被吹飞一片赤黑色，左臂失去了肩膀以下的部分。身体溃烂扭曲，左腿弯向了奇怪的方向，骨头从大腿和膝盖之间的部分露了出来。外套和衣服缠在身上被拧成了抹布。帽子也不见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人类不管怎么做，都赢不过它们」

用只剩下一半的嘴，内斯特断断续续的说道。他的伤口突然隆起，以惊人的速度再生了起来。头部瞬间恢複成了圆形，躯干也取回了原本饱经锻炼，紧緻强韧的肉体。手臂从左肩的部分伸了出来，左腿的骨头也边发出奇怪的声音边复了位。

「如果没有阁下赐予的这副肉体，我估计已经死了吧」

把手放在变回原样的嘴上确认着情况，内斯特看着雷龙。他露出不快的表情，弯下了腰。

刺在雷龙额头上的剑，是他的主君克洛古斯塔準备的东西。

据说它拥有能夺走被它刺伤的人的理性，使其暴走的力量。见证其力量的效果，就是他这次被赋予的使命。

一年前，由于解开封印的雷龙的暴走，内斯特的同伴悉数殒命。

内斯特自己也受到了别说还能作为一名战士，就连日常生活都变的不便的重伤。

在他总算回到了帕尔米亚，在自宅的床上承受着失意和绝望的折磨时，克洛古斯塔找到了他，向他提出了一个提议。

——我有虽然会捨弃人类的身份，但能让你重新变回一名战士的方法。

内斯特答应了克洛古斯塔的提案。

然后，他得到了这副不可思议的肉体。

在秋天的时候，克洛古斯塔从从巨人像岛归还的克洛古斯塔那里接到了命令。

让雷龙暴走，使其向南进发。

这和他一年前收到的命令很像，但克洛古斯塔的目标并不是席艾汀。

他盯上的是盖伊瑟斯村。

摧毁法尔谢菈王女的据点。圣剑在那之后再说也无妨。克洛古斯塔这么说道。

——一切，都在那位大人的掌握之中啊。

克洛古斯塔仅用康丝坦斯的所在这一条情报，便让卡维尔军展开行动，试图抹消掉盖伊瑟斯村。

——不，还都说不準啊。将来的事。

内斯特用没有感情的眼神看着雷龙。他只是在静静的等待着。

大约两百个人类，正排着队朝着未踏地前进。

他们是盖伊瑟斯村的村民。大人在队列的前后两端，老人和孩子则在中央。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掉队而做的配置。不能捨弃任何一个人。

「真是个毛骨悚然的地方啊……」

未踏地的天空很暗，风很冷，地面很硬。就连大人也被这异样的氛围吞噬显得不安起来。

村长和普罗蒂斯，在队伍的最前面走着。在二人的身后，一个在村子里对自己的力气很有自信的男人，举着一面大旗。那是给后面的人看的记号。

进入未踏地后应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幸运的是他们没有遇见过魔物。

——那个东西，真的有这种力量啊。

普罗蒂斯继续走着，转动身体看向了后方。这二百人的集团，每隔相等的距离就搬着一块巨大的木板。那些木板是从村子的几户人家上拆下来的，表面画着驱魔的图案。普罗蒂斯觉得村里的房子都是木造的真是太好了。

——虽然也很担心法尔谢菈大人，不过路西德大人还平安吗。

想起在遥远的拉古拉斯，为了阻止卡维尔军而奋战的年轻人，普罗蒂斯便胸口一紧。少年，是为了追随他来到这座村子的。虽然也和耶马尔等人亲密了起来，但如果路西德不在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没事的」

是察觉到普罗蒂斯的心情了吧，村子看着前方说道。虽然他是一位老人，但明明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步伐却依旧那么稳健。

「他不管去了哪，都一定会回来。这次也是」

「嗯」

村长的话，不知道是在鼓励他，还是那是他自身的愿望。

但是，普罗蒂斯感觉自己被给予了勇气。

接着在大约半天之后，普罗蒂斯他们到达了废墟。

风，吹起来已经有了冬日的感觉。

这几天来，只要一到傍晚，法尔就会站在盖伊瑟斯村南边的入口。她只能眺望着远处的景色，期盼着有人影能静静的出现在那里。

背后那慌张的氛围，她也没有在意。

——我已经，回应了你的信赖了啊。

法尔在心中，向今天也没能看到身影的恋人倾诉道。到达了盖伊瑟斯村，让村长他们将几户人家解体，前往未踏地避难。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

——所以，这次该轮到你了吧。

这不是指在拉古拉斯达成了战果。她并不期望那种事。

时间已经争取到了。那么平安的回到这里，就是他的任务了。

——康丝坦斯她，也快回来了喔。带着莱桑达一起。

你难道不来迎接妹妹和忠臣吗，她这么想道。

「——总是吹风的话，对身体可不好哟」

从后面被搭话，法尔回过了头。耶马尔正站在那里。

村子里开始点起了灯，能听到人们的说话声和準备晚餐的声音。

「抱歉啊。让你们刚来就在这看家」

法尔露出了苦笑，耶马尔耸了耸肩。

「都是一帮粗线条的家伙，所以我担心他们会不会弄坏贵重的东西，或者把物品使用过度呢」

自法尔回到盖伊瑟斯村，已经过了十天。就在昨天她目送走了约两百人的村民。

接着，几乎像是擦肩而过一样耶马尔带领着七百名帕尔米亚兵回来了。这对现在的法尔来说是唯一的喜讯。虽说不到一千人，但这本来就是乱来的要求。最重要的是，没有比他们在值得依靠的人了。

从法尔那里听闻了经过的耶马尔，首先叹了口气。移居希望者的事，不知何时变成了侵略战争。而且，还是为消灭一座村子派出了数千名士兵。

「真是孩子气吶，卡维尔人」

这么说着，他又附加了一句多余的话。

「原来不止是路西德殿下这样啊」

「虽然的确如此，但他也有他的优点」

剑姬立马拥护起了恋人。

总之，耶马尔他们听从了法尔的命令，在这座村子等待路西德和康丝坦斯，準备迎击卡维尔军。虽然他觉得应该逃跑，但那也得等路西德他们到了再说。法尔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去艾尔德姆的人也回来了，那笔巨款要怎么办？」

「总之你先替我管理起来吧」

法尔也一脸不知该如何应对的表情答道。那是路西德所委託，从艾尔德姆那里借来的钱。阿尔曼索尔王很快便欣然答应了他们，将三万枚金币分装在好几个袋子里，派使者送了过来。

她想再对耶马尔说些什么，但闭上了嘴。

他正在看着远处的什么。法尔也将视线转到了那里。

有什么人骑着马，正在朝这边驶来。法尔呆然的看着那道人影，接着激动至极的大喊着，跑了出去。

「路西德！」

背对着傍晚的天空，在看到盖伊瑟斯村的时候，路西德累的能让人想起十几天前的法尔。不只是年轻人，他骑的马也是如此。

他不走大路，几乎不眠不休的从拉古拉斯赶到了这里。因为劳累，让他有好几次差点坠马。

在看到跑向这边的法尔的时候，年轻人的身体失去了力气。他的脚离开了马镫，握着缰绳的手没了力气，身体倾斜了起来。

法尔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给予了路西德些微的力量。年轻人使出全身力气，在马上又停留了两声，又或者是三声数的极短时间。

接着，在他即将再次坠向地面的时候，法尔赶上了。她在路西德落向地面之前，总算是抱住了他。

扬起的尘埃，静静的消失了。法尔将年轻人的头部，抱在了胸前。

怀中这个男人的温暖，让法尔安心的舒了口气。虽然是一副头髮很乱，衣服很脏，脸上也沾满了沙尘的惨像，但并没有濒死的迹象。

路西德想要说什么而动了动嘴，法尔歪着头将耳朵贴了过去。在第三次的时候，他那终于才能让人听清的声音，搔挠着她的鼓膜。

「我，回来，了」

路西德勉强的露出了歪曲的笑容。

往抱着年轻人的手中注入了力气，法尔百感交集的回应道。

「欢迎回来。太好了……。你能回来，真的是太好了」

就像自己做的一样，路西德也为了遵守约定而奋战了吧。年轻人的样子，表情，以及声音都在如此传达着。

在耶马尔赶来之前的一小段时间里，法尔紧紧的抱住了路西德。

年轻人在耶马尔的指示下，迅速的被搬入了村中。

接受过法尔的简单治疗后，路西德喝了水，吃了两粒葡萄后，意识多少清晰了一些。除此之外的行动，如果不休息身体是撑不住的。

可是，必须要传达重要的事的想法，让年轻人无法入睡。

「我失败了。抱歉」

路西德开口便是这句话。

十几天前，隆加维尔军击败加耶夫军之后，路西德和罗帕辛便趁着混乱逃了。根据做法明明应该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的，这对路西德来说是一场很后悔的战斗。

罗帕辛带着路西德前往了特马那克村。他告诉路西德，要趁着加耶夫军现在消停下来的时候赶快逃离拉古拉斯。

「可以吗？」路西德不禁这么问道，罗帕辛点了点头。

「卡维尔军离开后，加耶夫肯定会从我们这里抢走更多东西吧。要逃，就只有趁现在了。——你要怎么办？」

「这不是明摆着吗」

耸了耸肩，路西德回答道。

「我得去采蘑菇啊」

年轻人说完后，虽然可能有些不合时宜，罗帕辛扔露出了微笑让给他一匹马。于是，路西德边几乎不眠不休的赶了过来。

「隆加维尔那家伙会过来。大概三天后」

法尔点了点头，握住了路西德的手。

「交给我吧。这次，轮到我去战斗了」

但是，剑姬的恋人却歪了歪头如此回答道。

「那可稍微有点头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