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恶魔的味道。)
(好挤!干嘛连你也挤进来。)
绚乃小声嘟哝。
在春日井教会的告白室……世间称为告解室或忏悔室的小房间里塞着两名少女。
告白室是一间小房间。
房间从中隔开,一半给告白的信徒用。一半给听信徒告白的牧师用。两边各跟一间厕所个室差不多大,不过……就算是个头娇小的国中女生,要是塞了两个人进去,一样还是会挤得要命。
(我不觉得挤喔?)
不知道是装傻还是天然呆,硬是跟在绚乃后头挤进告白室的佩姬满不在乎地说道。
(欸,这里是给单人用的!)
(绚乃小姐实在太没有警觉心了。现在进到正面房间的信徒啊,这一个星期每天放学都一路跟蹤绚乃小姐回家,他一定是跟蹤狂先生。)
(啥?)
(跟蹤狂。)
(跟蹤狂?)
(是。)
佩姬在橙发下嫣然微笑,如此断定地说。
(啊~佩姬小姐?负责看家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是的,看好绚乃小姐放学回家是我的兴趣……不对,是每天的例行公事。绚乃小姐要看看这个数位相机里的秘藏『绚乃特辑』吗?)
(你也是跟蹤狂就对了!)
(是☆)
(是个头啦!)
儘管放低了音量,绚乃仍旧稍微激动起来。这时候透过嵌着木格的小窗传来听起来非常过意不去的声音。
『……请问~』
是在隔间另一边等候告白时机的信徒。
「啊,抱歉。呃,那么……请您在神的面前坦承罪行。」
绚乃急忙开始主持告解。一年前还背着双肩书包的黑髮凸额国二生催促信徒坦承罪状。
「啊,抱歉刚才没先告诉您,我不是正式牧师,我是见习牧师,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说。」
『就是你才好!』
「啥?」
『啊,没什么……请听我说,牧师。』
信徒开始告白。
『其实本人我最喜欢过膝袜了。』
「好,神赦免最喜欢过膝袜了。」
绚乃不为所动,以制式回答一语带过。这种程度的疯癫问答是家常便饭,不值得人惊小怪。
『不,既然说是最喜欢,想当然过膝袜之于我犹胜三餐!过膝袜之于我犹如呼吸!要是没有过膝袜,我就会像不游则死的鲔鱼一样死掉。』
「呃……神赦免像鲔鱼一样死掉了。」
『所以,可爱的牧师,请穿上过膝袜!』
「神赦免请穿上过膝袜……啥?」
『这一个星期我一直都在观察您……呜呼,小牧师,您的腿正是我的理想!就像那鲔鱼一样,我想呼吸牧师穿着过膝袜的腿!』
「我拒绝!噁心死了!」
(对方是萝莉控兼恋童癖呢~)
(「呢~」个头啦!)
佩姬和绚乃交头接耳。但讲得正忘我的信徒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两人的对话。
『别那么害羞。』
「谁在害羞啊!」
『啊~我无法呼吸!牧师要是不穿,我就会死!请牧师务必帮助我!』
砰!
「啊!绚乃小姐!」
绚乃推开佩姬,冲出告白室的牧师间,抓住还在另一边告白的信徒的颈根,把他拖到外头来。
「滚回去!」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晚礼服,留着栗色捲髮的美形男被拖了出来。绚乃踹了他的屁股,把他丢到屋外,用力关上教会大门。
「拜託您!请您务必为了本人穿上过膝袜!好痛苦!我会溺死!」
青年不死心地敲门。
然而绚乃却朝着门……
「你给我窒息而死吧!」
……撂下这句话。
◆
绚乃家——春日井家是教会。
正确来说,是贫穷的教会……不过这回的故事跟贫穷……没什么关係,总之就是一间教会。
这间教会住着两个人。牧师的独生女『春日井绚乃』,以及寄居教会的帮佣『佩姬』。
绚乃前几天才刚升上国二,十三岁。是个迷人之处在于黑髮和凸额头的活泼女孩。佩姬则是熟人托给牧师的帮佣机器人。
两人代替一年不会回来几次的双亲当起教团的恶魔祓禊师赚点小钱,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调头寸,勉强经营着这间春日井教会。
而今天又有信徒来到春日井教会的告白室来,做出少了两三根螺丝的告白。
而这个故事也是发生在这种日子……某个星期天的事。
◆
「有人在家吗~」
绚乃赶走爱好过膝袜的商谈者后,经过短短几分钟,今天第二位客人来到春日井教会。
在文静却不失甜美的音色呼唤下,绚乃出来应对。一个跟绚乃或佩姬年纪相仿的少女站在眼前。
这个黑髮少女穿着位在稍远地区的女子中学制服,整齐的浏海下黑中带蓝的水汪汪大眼展露笑意,向绚乃点头致意。
「绚乃同学,你好。」
真是彬彬有礼的少女。
唯一说是奇怪也不为过的地方,就在于这个豆蔻少女手上拎的那把机械感十足的刀。不过绚乃也早就司空见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地问对方造访的理由。
「嗯?这不是雪拉吗?怎么啦……难不成又到了定期检查的时期?」
「对,所以我负责来叫佩姬过去。」
「何必特地过来一趟呢,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绚乃同学家的电话停话了。」
雪拉有点伤脑筋地回答。
「啊……」
就是这么回事。春日井家的电话因为一直没缴费,已经超过三个月都打不通了。附带一提,可想而知,手机也早就强制解约,变成了一台低画素数位相机。
这间穷教会本来就已经为餐费一筹莫展,怎么可能有钱缴电话费。
「啊~抱歉……不过,既然如此,那就直接打给佩姬的内藏终端不就好了吗?」
绚乃这么说完,雪拉皱起眉头,表情摆明就是不高兴。
「怎么啦?」
「谁教佩姬她啊,就算我连络她的内藏终端,她都不来嘛!绚乃同学不也是什么都没听她提起过吗?」
佩姬的确是只字未提。
「你连络过她?」
「连络了好几次呢~」
「喂~佩姬!」
绚乃大声呼叫搭档,随即传回一声「是~☆」接着拖鞋啪哒啪哒的声音翩然而至。
「哎呀……我还在想恶魔的味道怎么一直没消失,原来是雪拉小姐啊~看来刚才那位过膝袜先生跟恶魔没关係喔?」
一身白装束宛如僧衣的佩姬小跑步来到绚乃身旁,说出游走失礼边缘的话来,雪拉和绚乃当场无言以对。只见佩姬不解地歪了一下头以后,后知后觉地点头致意。
「欢迎你来,雪拉小姐。」
「真是的……什么欢迎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今天要定期检查吗?拉薇妮亚也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
雪拉像个早熟的小女孩一样鼓着腮帮子。反观佩姬脸上始终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圣女微笑,一副不干己事的样子,按着嘴角说:「哎呀哎呀。」
「你还哎呀哎呀。」
「就是说嘛,佩姬。」
儘管被两人轮流指责,佩姬依然愉快地微笑回答「是」。
天知道她是懂还是不懂……绚乃开始觉得愚蠢起来。总之她还是姑且问一下:
「你为什么不去定期维修啊?」
「因为麻烦呀。」
佩姬堂而皇之地回答。
◆
「那我先回去啰。绚乃同学,请你一定要带佩姬来喔!」
两人目送临走前如此叮咛的雪拉启程回家后,绚乃大大叹了一口气。
「佩姬,你是天使机娘吧?」
「对。」
「雪拉是恶魔机娘……对吧?」
「对☆」
「我看是相反吧?」
◆
两小时后,在来栖家……也就是雪拉家。
住家附设的组合屋研究栋中。
三具看似压克力的高透明度浴槽状容器并排陈列,少女的身体分别躺在其中。
橙色的自然卷是绚乃的搭档佩姬。来通知佩姬的黑髮少女是雪拉。以及在来栖家等候的栗色大波浪卷少女˙拉薇妮亚。
三个人仅穿着一件长及大腿中间的白衬衫。她们闭着眼睛,停止了机能。
她们三个人都是称为『超钢女』的战斗用人造机器人……也就是机娘。
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们的,正是这三个人的开发者˙来栖拉尔夫。他有着一张宛如三流电影明星般俊俏却面有菜色的脸,穿着沾有肉酱污渍的灰色运动服,并套着看似理科实验用的白衣。
绚乃心想,他该不会以为光穿着这样一件实验衣,就算是对他经手的精密机器,也就是佩姬她们表示尊重吧?
在绚乃眼前,液体逐渐从横躺的三人上方注入容器内。随着稍黏的透明液体填满容器,仅穿着一件衬衫的佩姬她们的身体表面逐渐浮现萤光粉红色的线条。这些线就是覆盖她们身体表面的人工皮肤『PureSkin』的分割线,平常是看不见的。
绚乃不是专家,并不知道个中原理。她擅自猜想,大概是液体含有萤光或夜光成分,对照射她们的灯光有所反应,于是才会发光吧。
绚乃并不喜欢这个瞬间。每次看到佩姬这样与其说是安详,不如说是面无表情的脸,绚乃就会忍不住想,佩姬是不是已经死掉,不会再回来了。
「佩姬的情况如何?」
拉尔夫问道。听他的口气,他大概完全想像不到现在绚乃内心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跟平常一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方毕竟是大人,于是绚乃姑且讲起敬语。
「是吗,跟平常一样啊。佩姬一定非常喜欢绚乃同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