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秋院拉薇妮亚。
少女是在东北经济界呼风唤雨的五大财阀之一的泉秋院……其总裁泉秋院利通的孙女……名义上是这样。
真实身份是名为SARA0666——远距离射击&早期制压用超钢女的机娘。
……她有个秘密。
这个秘密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她最喜欢的祖父、帮她维修保养的拉尔夫、当然就连她的姐姐兼对手兼闺中密友的雪拉都不例外,这是拉薇妮亚一个人的秘密。
没错。拉薇妮亚她——
做梦了——
那并不是想要达成什么的梦想,就是睡觉时做的「梦」。
她活了十八年,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她一直到最近才稍微会做梦。
梦几乎没留下记忆。
幸福与否、有谁出现……像这种事倒还隐约记得,至于实际内容就随着时间淡忘了。
不过,她为什么会做梦呢?
拉薇妮亚不懂。
应该说……起初是不懂。
她的姐姐雪拉会做梦是因为她恋爱了。所以拉薇妮亚能够理解雪拉会做梦是热恋使然。
拉薇妮亚知道雪拉满脑子、整颗心都是茸味,她愿意从旁守护,也愿意祝福。她第一次听到雪拉做梦时,觉得能够跟人类一样做梦是那么棒,高兴得想跟雪拉两个人抱在一起。
但拉薇妮亚不一样。
拉薇妮亚并没有恋爱。
她的确是有心仪的男孩子,但绝对不是恋爱。
那是因为这部分情感被她深藏在心底深处封印了起来。就这层意义来说,拉薇妮亚能不能够恋爱都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这个梦不可能是恋爱使然。
那么就是另有其它强烈念头?
那也不可能。她至今也有过好几次强烈的想法、愿望、信念。儘管如此,拉薇妮亚她们超钢女三姐妹除了初尝恋爱滋味的雪拉以外,就算是被四肢斩断垂死之际、就算是连日为拿枪对着亲友一事饱受苦恼折磨之时,她都不曾做过梦。
这么一来,她所能想到的因素就所剩不多了。最有可能的是……
机能不全。
故障……缺陷……损坏……保养不良。应该就是这种种因素引起的机能障碍、机能不全使得拉薇妮亚做梦。
原因大概是——「寿命」——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应该是内存、或魂之器、或主掌思考的计算机某个部分发生了致命的机能不全。
「这表示我没有时间了吧。我跟水脉命运的误差平均半年……乃至一个月。但愿这个身体、我的存在能够顺利撑到超钢机武斗会决赛就好了。」
拉薇妮亚穿上深紫色的衬衫,轻声喃喃自语。
命运镜射理论——
提出者是超钢女的催生者、隶属IIOP的工学博士——班内特女士,内容是关于霍森传动装置的极限。因为是借单一灵魂启动,所以灵魂依存霍森传动装置的存在,会跟其灵魂根源步上同样的命运……这就是她的理论。
事实上,拉薇妮亚正忠实照着十八岁就死去的水脉活过的路走。
来日无多的身体……
其实,她或许该大声哭泣才对。她大可以害怕结束,向谁求救才对。
但拉薇妮亚并没有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
为了不在结束时后悔,为了让利通称讚自己是个好孙女,为了让利通在拉薇妮亚离开后能够自豪地当她是真正的孙女。
为了着眼于结束而非未来,不留下任何的遗憾。
抚养成为泉秋院利通孙女的超钢女。泉秋院拉薇妮亚有着「这样」活过来的骄傲。
所以,就算明天这一生就结束了,因为这份骄傲使然……
拉薇妮亚也不会哭。
◆
后天星期天……也就是七月一日,对濑户茸味(十五岁,一百六十三公分<目前成长中>)来说,是个在各方面都意义非凡的日子。
是高一第一学期……的最后一个月开始的日子。
是暑假前一个月开始的日子。
是堪称超钢机武斗会暖身赛的县预赛结束,堪称真正预赛的不分区「全域预赛」开始的日子。
最重要的是,这是他最最喜欢、最重要的雪拉学姐的生日。
到了这个七月一日,雪拉就满十八岁了。
在茸味过生日以前,雪拉是大茸味三岁的大姐姐。
太棒了!
大姐姐万岁。
你喜欢漂亮的大姐姐吗?
那当然,我最喜欢了。
虽然是大姐姐,但外表是幼女喔?
不成问题!
对方是机娘喔?
只要是雪拉学姐都行!
没错。如今光是听到雪拉的生日,世界看起来就闪耀了好几倍。
然后——
说到生日,自然就想到庆生会。
庆祝雪拉和拉薇妮亚和佩姬三人生日的派对,据说要包下拉薇妮亚名下某间山庄举行
至于茸味……
很荣幸地受到邀请了。
万岁!
不过……其实茸味也不是不嚮往两个人单独过生日,所以他是觉得有点可惜。不过他认为像自己这种小角色似乎还不够格来这套,不管是就金钱还是就心理準备来说,他都还早了一百年。
而他确实也这样想,那种庆生方式等他再大一点也不迟。
既然这样,日后再两个人一起庆祝也行。
所以,对茸味来说,反而是雪拉主动邀请他参加私人派对这件事像奇蹟一样,令他欣喜若狂。因为这就表示她把茸味当成她们家的一分子,「今后也要在一起喔」一样!
幸福不断。
前途似锦。
要穿什么衣服去好呢?
要小心不能迟到。
要送什么礼物好呢?
要用什么表情祝贺她呢?
……在庆生会前要思考的事情多得像山一样。每件事都像提前到来的暑假一样令人期待,令人兴奋不已。
……但——
「你在笑什么啊?今天有这么顺吗?昨天不是还绝望地嚷着『完蛋了~这下完蛋了~』吗?」
鹿山这段把他拉回现实的话真令人可恨。
时间是放学后。在同学几乎快走光的一年五班教室,茸味枕着手臂趴在桌上,面对着鹿山的找碴。
千美绘跟飒拉一起被叫到学生会室。茸味和鹿山跟她们约好要一起回家顺路办点事,于早在教室等她们回来。
顺便一提,总是跟鹿山在一起的马头,因为街上举行了超钢机武斗会的预告比赛,早就直接冲到比赛现场去了,并不在这里。
说到茸味为什么趴在桌上——
阻挡着一切愉快活动的期末考终于在本日结束。考完最后一科英文、就可以回家解脱了!茸味当然也希望如此……然而天不从人愿!
「那,你自己算一算成绩怎样?」
「惨不忍睹。」
鹿山贼笑,茸味伏案。
「活该。」
茸味朝着这位用发自内心的「活该」来祝福自己期末考结束、自称为死党的家伙投以怨怼的眼神……但一瞬间就打消那种反骨精神的茸味叹了好大——一口气。
「我想辩解……让我辩解嘛,鹿健。」
「不行——」
「你不是人——」
茸味绝对没有偷懒。
只不过,学校遭到攻击后要帮忙善后、佩姬来家里、飒拉整天粘着他、跟雪拉约会、到春日井教会合宿、陪雪拉买东西……等等……等等……
这跟纵情于玩乐是一样的意思?
「……我觉得这些好像都不是借口。」
「你说了什么啊?惨不忍睹的阿茸。」
茸味趴在桌上摇摇头。虽然他很想顶回去……但鹿山虽然没有厉害到可以上公布栏,却也保持着一定水平的成绩。
「鹿健,要怎么样才可以玩那么凶,还拿到那种分数?你小考不是向来都很差吗?」
「笨蛋,那是商业机密。我啊,可是拥有特殊能力,唯独段考保证会过喔,这就是所谓的受祝福者吗?」
「咦?鹿健是普通学生吧?不是番长能力者吧?」
茸味抬起头来问道。只见鹿山目光獃滞地说:
「那是比喻、比喻。」
他耸了耸肩膀,一副「没救了」的反应。
茸味所说的番长能力者,简单说就是拥有各种超乎常人能力的人。在茸味他们住的东北,一般认为这是源于女王加护,所以又有「受祝福者」之称……在茸味他们就读的讴夏高中,除了视同番长能力者的机娘飒拉以外,印象中就只有学生会成员是番长能力者。
「你说的比喻,是开玩笑?」
「算是啦。」鹿山似乎有意迴避了这个问题。
「不过我说阿茸,你入学考试的时候,备审数据和成绩都低空飞过吧?」
「是啊。」
茸味勉为其难地点头。当初他无论如何都想进普通科,最后勉强考进这所学校,所以他多少有心理準备,知道以后会读得很吃力。
但是他明明就已经用功读书了,排名却还是始终落在四分之三以下的话……身为雪拉的「小男友」,这样真是非常没有面子,会带给雪拉困扰。
枉费雪拉有时候也会教他功课,他却不能发挥成果,真的很没用……光想到这点,茸味的心情就已经沉到谷底了。
他该拿什么脸去见她呢?他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认真思考他跟雪拉的未来,这下雪拉还能放心毕业吗?
不对,在这之前,雪拉搞不好就已经厌倦他了。
真尴尬,怎么办……茸味再度叹气。
「为什么性能会差这么多呢……」
「怎样,哲学吗?如果你是指你跟小雪拉头脑好坏差别的话,那就是机器人跟人类的差别吧?小雪拉会行不是当然的吗?毕竟计算机记过就不会忘了。」
「嗯——」
茸味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要论记忆或计算的话,或许的确就像鹿山说的一样,对机娘雪拉来说是易如反掌。但还是有些科目,像是技术、美术、国文、数学、音乐……是需要感性的。
事实上,雪拉在这些科目上也是表现优异。
现在是因为没必要把话题弄得更複杂,所以才不跟鹿山辩。但为了她的名誉,茸味必须要说雪拉并不是不学就会。就茸味所知,她都有确实预习和複习。光看结果或许会下错结论,雪拉这个女孩子会「行」,是平日累积使然。
虽然茸味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他觉得努力是不分人类或机娘的。
所以他才会懊恼自己的不中用。要是他的性能最起码可以拿出跟马头差不多的成绩,他就用不着这样烦恼了,可以从容地掌握人生的方向,陪伴雪拉前行。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喔!」
话才说到一半,鹿山就一副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一般,朝教室入口举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