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裏海是个巨大的湖。

除了俄罗斯以外，还有亚塞拜然、土库曼、哈萨克，以及伊朗皆与这面海相邻，由于能在此开採石油与天然气，便有了油田的挖掘和输油管的设置等等问题，各国的利益纷争从未停歇过。

至于裏海的周边，除了与高加索山脉接壤的高加索地方和伊朗高地以外，还有一片被称为裏海沿岸低地的辽阔湿地地带。话说回来也不仅只有湿地地带，还有名为卡拉昆、路伊恩的两座沙漠也广布其中。

「大小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你问我我问谁啊?」

以降落伞从即将坠落的水上飞机脱逃而出的绯华和霞所降落的地点，正是裏海旁的湿地。

恐怕这里是俄罗斯联邦所属的达吉斯坦共和国的领土，目前位置大概在亚古拉凡半岛至首都马哈奇卡拉这一带的某处，但是从不读书的绯华什么地理知识也没记，自然连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一点头绪也没有。

唯一明了的，就是四周儘是长着貌似芦苇般杂草的湿地。

不管往哪边走都不见任何住户，也未发现人烟。

「看不到水上飞机的蹤影呢。」

霞不安地说道。

两人决定先以水上飞机可能坠毁的一带为目标前进。

这是考量到或许俄罗斯军的救援队有可能前来才做的决定，但是反过来说，跑来的也有可能是把水上飞机击落的恐怖份子也说不定。

虽然降落成功，可是行动深受泥泞的地面所困，弄得两人浑身是泥。每走一步就得把战斗靴从泥泞中抽出，绯华不禁燃起一肚子火。

「为何我得为了区区三十把托卡列夫，把自己搞得这么犯贱啊。」

说到这个，也就是霞的不对。

基于这个理由，绯华便用背在肩上AK的枪托，拍打走在旁边的霞的屁股。

「啊嗯，会痛啦。」

「唉唉叫什么，万一赶不上礼拜一上课的话，都是你的责任。」

当然了，就算是再怎么小额的交易，一旦让对方做出吃定自己的行为，就必须一清二楚地向对方讨回公道的道理，绯华是比谁都还明白。

若是不这么做，不用一眨眼的时间流言就会四处传遍，最后任谁也不会正经地和自己做买卖了。

话虽如此，但是绯华若没把责任推给别人的话…心情就快活不起来。

「大叔他们不知是否平安无事呢?」

「大概不行了吧，挨了那么恶劣的一发飞弹后，看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嗯?」

透过潮湿的大地，从远方传来笨重的引擎声。

「是战车。」

绯华竖起了耳朵判读声音。「听这声音八成是T 55。」

只要光听声音就连机种都能判读出来，还真不愧是武器商。

「大小姐好厉害!」

霞不禁拍手称讚。「T 55是什么样的战车呢?」

「那是从一九四七年就开始服役至今的老骨董了，在阿富汗战争时，曾经有从我们公司走后门卖给北部同盟的纪录。」

「是喔，原来游击队的人也会搭战车耶。」

「只限于有钱的家伙就是了。」

战车发出的声响逐渐朝两人逼近。

「好像是朝我们这里过来呢。」

「来的是俄罗斯军的战车吧。」

彷佛猫儿找到木天蓼一样，绯华露出一脸兴奋的神情。「来的正是时候，就请他们帮忙吧。听好了，要装清纯知道吗，因为俄罗斯的男人最单纯好骗了。」

「好的!」

两人把带在身上的武器藏到背后。

喀沙，喀沙喀沙喀沙。

没多久一座蛋形的炮塔辗过芦苇草原现出了身影。

如同绯华之前所预料，是T 55。

外头既没有机枪，升降口的盖子也关得牢牢的。虽然和最新型的T 90相较，已属五代前的古老旧机种，但是在中东和北韩等国仍居于前线奋力执勤着。

「喂……」

绯华用单手把AK藏往身后，再以另一只手向着战车挥舞。「这边、这边啦!」

「我们在这里哟!」

霞也听从绯华的吩咐，模样可爱地挥着手。

战车停了下来。

「哦，他们注意到了。」

战车与她们两人之间距离约一百公尺左右。

「我们两个小女子之前搭乘的飞机被恐怖份子击落了，现在变成孤苦无依的遇难者。」

绯华比划着感情丰富的肢体语言解说道…「我求求你们，拜託向我们两个小女子伸出爱的援手……」

先是装出滑然泪下的样子，然后又再一次嫣然挥手。

「你们快点出来，好让我们拜见一下尊容……嗯?」

T55的升降口盖还是没打开。

相对的，主炮的100mm战车炮连同炮塔一起咕噜噜地转动，朝向挥舞着手的绯华两人。

「什、什么……」

绯华一脸愕然。

「哇啊，好酷喔!」

霞天真无邪地满心欢喜。

紧接着在战车内部发出……

叽叽——喀哔!

令人感觉不舒服的声音。

「糟了!」

绯华大叫。「快趴下!」

「什么?」

刚刚的是炮弹的装填声。

砰砰!

伴随猛烈的发射音以及紫色的炮烟，100mm的战车炮炸裂了。

「呜哇!」

「呀啊啊!」

完全是如字面意义所示的水平射击。

是以贯穿厚度200mm钢板的对战车破甲弹从两人头顶呼啸而过。

因发射而起的暴风捲起的污水与泥块，从两人的正面如倾盆大雨般袭来。

「啊啊嗯!」

光是这样的冲击，体重较轻的霞就被吹飞到后头。

「是我吗?那一发是沖着我来的?」

绯华不仅弄得浑身是泥还趴在湿地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俄罗斯军队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才对，连确认的动作也没有，为何就往这里开火，

不，姑且先不提为什么，究竟在哪个国家里会有用100mm战车炮狙击现任女高中生的军队?

可是绯华背后是一片空无一人的湿原，她们两人被对方盯上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叽叽叽……砰咚!

「呜啊!」

「呀啊!」

又是一发炮弹从头上掠过。

「混帐家伙!一发炮弹要花多少钱你知道吗?」

绯华撂下感觉颇有武器商风骨的狠话后便站起身，一溜烟地脚底抹油逃走了。

「啊、绯华大小姐!」

霞慌慌张张在后头紧追。

「笨蛋!别跟在我屁股后面，分两路行动啦!」

敌人只有一部战车而绯华这边则有两人，确实在这种时刻，分两路逃命才是正确答案。

「怎么这样……」

可是内心里发誓死也要死在一起的霞，即使被轰到一旁而差点哭出来，依旧十分拚命地紧追在主人后头。

T55眼见两人拔腿逃跑，便追着她们的屁股，喀沙，喀沙地重新开始前进。

儘管是旧型机种，T 55在平地行驶时的最高时速也有五十公里。如果以直线逃跑的话，不管绯华是多么出色的飞毛腿，也难逃被追上辗毙的命运。

砰咚!

T55一边紧追着两人不放，一边发射战车炮。

每当炮弹打中湿原，泥泞就会犹如菇状云一样高高喷起。

生死一瞬间。

「死的时候也要在一起喔!」

「别说那种触霉头的话啦!」

两人一面藏身于湿原的芦苇和灌木丛里，一面使尽浑身解数逃跑。

三十分钟后。

「呜!畜牲!会搞得这么狼狈也都是——」

绯华躲在湿原的灌木丛里，不仅浑身是泥，还被死缠不放的蚊子惹得一脸不耐烦，同时不忘大骂着霞、大判组、还有谜之武器商人亚玛达父姆。

T55总算打消念头撤退了。

毕竟是年代已久的骨董战车，在两人后头追到一半，不知是因战车的引擎熄火还是系统短路的关係而动作停摆，趁着这个时候，绯华拼尽肺脏快因此炸裂的全力，一路狂奔拉远距离，最后总算彻底摆脱了追击。

但是在盲目逃跑的同时，也和霞失散了，应该说她跟不上绯华这个短跑选于的速度，脚程慢的霞就这样被抛在遥远的后头不见人影。

不过应该还精神奕奕地在某处活着才对吧。

「凭她的韧性，可不是那么简单就死的家伙哪。」

在关于耐打强度这一方面，就连绯华也给予霞十分崇高的评价，毕竟从开始学走路时她就一直不断遭受绯华凌虐，锻链得相当扎实。

「话说回来，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向人开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况且在这种湿原上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战车来的?抑或说，那部战车会有可能和击坠水上飞机的人是同一批恐怖份子吗?

（可是，盖达组织拥有战车这档事我倒是没听说哪。）

绯华歪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总之，问题在于该如何从目前的状况中脱困，然后到达暂定的目的地。首都马哈奇卡拉。

「肚子都饿了。」

平常包含早餐一天要吃上四餐的绯华，不仅在供餐难吃的俄罗斯军飞机上历经长途旅行，之后还在湿原上四处奔波，肚子早巳饿坏了。

虽然心想降落伞包里会不会放有应急用的食物而遍寻了一番，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既然如此的话，也只能自己抓些什么东西来果腹了。」

重新拿稳之前四处逃窜时仍片刻不离手的爱用AK，她睁大了眼四下搜寻有无兔子或麋鹿的蹤影出现。

才在湿原上野外求生的第一天，绯华的眼神就已经变成了一头猛兽。

「哦。」

绯华锐利的眼睛发现有某样生物在距离稍远的草丛里蠢蠢欲动。

在草丛的隙缝中可以窥见蓬鬆的白色毛皮，看起来似乎是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