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要吃紅飯

僚獃獃地看着正在做早餐的由莉绘。

映入眼帘的影像虽然是自己的身体，不过在女性的内在催化之下，感觉就不太一样。

又粗又短的手指俐落地敲破蛋壳，黄色的蛋黄以及透明的蛋白顺势滑落，在平底锅中优雅地滑动。

浓郁的蛋香飘散，撒了点盐巴和胡椒之后，才将锅盖盖上。紧接着又利用这段空档将咖啡粉倒入咖啡机，把吐司麵包切成两半，丢进烤麵包机里面。熟练的动作让僚看得目不暇己，好像在欣赏魔术表演似的。

――想不到由莉绘居然也会做料理……

――也对。由莉绘没有妈妈，爸爸又经常不在家。

由莉绘的父亲在被公司调派外地之前，特地拜託僚的父母关照自己的女儿。之后僚的父母也忙于工作，经常到外地出差，因此照顾由莉绘的重责大任自然就落到僚的身上。

「僚，你还在发什么呆啊？」

「啊、对不起！」

僚连忙将沾湿的毛巾贴上自己的脸。

夹杂着些许碎冰的毛巾虽然冷了些，却很适合涨红髮烫的脸颊。

「你一哭，我的脸就变肿了，还不赶快冰敷一下，否则到了学校怎么见人？我都已经是个楚楚可怜的柔弱美少女了，不要再增加我的可怜指数好吗？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体是我的，一些小细节就应该更加注意才行，可别在大家的面前破坏我的形象！」

――楚楚可怜的柔弱美少女……你的脸皮可真厚。

想归想，僚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在由莉绘的指示之下，僚将冰毛巾覆盖在脸上，试图消除脸部的红肿。

一旁的咖啡机发出咕嘟咕嘟的气泡声，浓郁的香气飘散而出。

「让我看看你的脸。嗯，可以了，等一下点个眼药水就没事了。早餐做好了，一起吃吧。」

「哇，好丰盛的早餐。」

荷包蛋、生菜沙拉、烤吐司以及一杯咖啡。早晨的阳光穿越窗户、照亮了餐桌，更突显出生菜沙拉令人食指大动的脆绿。

穿着水手服的少女与穿着学生服的少年分据餐桌的两旁。顺道一提，水手服美少女是僚，长相平凡的学生服少年才是由莉绘。

「僚，你习惯喝加奶精不加糖的咖啡吧？我喜欢喝黑咖啡，家里没有奶精，拿鲜奶代替可以吗？」

「谢谢，这样就够了。」

自从双亲出差之后，僚总是胡乱填饱肚子，已经好久没吃过像样的早餐了。

「好吃……」

切了一块荷包蛋放入口中之后，僚不禁大为讚歎。

由莉绘的料理手法看起来满随便的，想不到口味竟然甜咸适中，火候也是恰到好处。

――看不出来由莉绘也有居家的一面，还以为她是个没血没泪的恶魔呢。

由莉绘正在将咖啡机中的咖啡倒进马克杯。儿时玩伴意想不到的面貌，不禁让僚看得出神。

「是吗？那就好。我的食量不大，不过就算是没有胃口，也要强迫自己吃点东西。不吃早餐不但对皮肤不好，更容易疲倦呢。」

即使由莉绘在意的是自己的身体，这种被照顾的幸福感还是让僚感到十分窝心。

「咦？吐司好好吃喔！吃了还想再吃！原来如此，我现在是男生的身体嘛！哇，好高兴喔！看来还是要有健康的身体才有旺盛的食慾呢！」

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自己扫光一整盘生菜沙拉，这个画面确实十分怪异。

或许是由莉绘的胃容量比较小的缘故，僚才吃了几口，就已经吃不下了。

「不吃了吗？那我就不客气啰。」

由莉绘将僚的餐盘端到自己的面前，转眼就将生菜沙拉吃个精光。

――原来这就是我的长相……看起来还满帅的嘛。

他人眼中的自己，永远比心中的自己来得帅。

「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其实我还满帅的。」

话才刚说完，僚就发现由莉绘皱起了双眉。

――不妙，说错话了。

由莉绘伸手握住沙拉酱的瓶子。半满的宝特瓶在半空中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打中僚的前额。

☆

「早。」

「早安。」

高中生元气十足的招呼声，在通往校门的缓坡上此起彼落。

秋天的朝阳懒洋洋地笼罩在学生的身上。

樱井阪高校原本是一所女校，直到几年前才开始招收男学生，因此校内的学生还是以女性居多。也因为如此，即使现在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校门前的缓坡还是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缓坡两旁的行道树种的是落叶缤纷的樱木。

每年的春天，两边的樱木总是会将校门前的缓坡染成桃红色的世界。

僚与由莉绘一如往常地并肩而行。

早上没时间绑头髮，只好将一头乌黑亮丽的秀髮放了下来。

柔顺的髮丝轻抚细颈，水手服的裙摆扫过光溜溜的大腿，内衣的钢丝压迫前胸。这些前所未有的怪异感，都让僚感到浑身不自在。

每当一阵风吹起，几无遮蔽的下半身就让僚感到十分不安。而且由莉绘天生心脏不好，走得太快容易喘不过气，迫使僚不得不放慢速度。

――呜呜！好、好尴尬……穿裙子好冷喔。

相较于僚的忸忸怩怩，由莉绘可是昂首阔步，一点也不尴尬。

配合僚的速度的同时，还不忘挺起胸膛左顾右盼。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

不过由莉绘的身体本来就是男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僚，你还没上过厕所吧？憋得不难过吗？」

「还、还好。」

「上厕所的时候要用蹲的，可别站着上。上小号的时候，记得用面纸把那里擦乾净，否则会沾到裤子上。还有，千万别跑进男生厕所，听到了没有？」

由莉绘好整以暇地做出指示，反倒是僚羞红了双颊频频点头。

――何必说得那么明白……

――由莉绘真是一点矜持都没有……

变成男生的当天就满不在乎地把玩男性的象徵。从这点看来，由莉绘的胆子确实很大。

僚都还没检查自己的身体呢。

「不舒服的话，就去保健室找老师。千万不要逞强，知道了吗？」

除了猛点头之外，僚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回应。

――如月同学看起来不太一样喔，是因为髮型的关係吗？

――对耶，变得比较有气质了。

看见拥有由莉绘外表的僚之后，男学生们开始窃窃私语。

婀娜多姿的体态、秀髮遮掩之下的绯红脸庞，在在透露出美少女闭月羞花的气息。

――如月同学长得虽然很正，心地却很邪恶。听说她曾经当着大家的面，对一个男同学说「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呢。

――就是说啊。每次只要她一开口，教室就会变成冰窖。

――连老师都拿她没办法呢。

――不过她真的很正，这是不争的事实。

――也对啦，一开口就破功的正妹。身材也满不错的，脸蛋更有偶像歌手的水準。

僚只感到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呜呜……他们说得没错，由莉绘的个性真的令人不敢领教。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有天生的心脏疾病嘛。只要走远一点，就会喘不过气呢。

这些话当然只能藏在心底。有口难言的僚无奈地低下头来，一句话也不敢说。

偷瞄身旁的由莉绘，只见她故意装出没听见的模样。

即使听见有人说自己的坏话也不动怒，依然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种事也只有脸皮超厚的由莉绘才做得出来。

「早啊，僚同学、由莉绘同学。」

「早，冈下学姐。」

冈下留香，住在附近的三年级学生。她向两人打招呼之后，旋即快步离去。

「奥斯卡学姐――！」

几个学妹朝着留香拚命挥手。留香是一、二年级学妹心目中的偶像，她拥有一副英姿焕发的外表以及高人一等的身材，简直就像宝冢剧团里面专门反串小生的美形丽人。无论是朝气蓬勃的短髮、抑或是修长细緻的身段，在在勾勒出令人讚叹不已的曲线。

――奥斯卡学姐真是太迷人了。今天的学姐也是一样魅力四射，真希望自己有个像她那种近乎完美的姐姐。

――就是说啊。跟冈下学姐比较起来，其他的男生简直是猪狗不如嘛。

不愧是前女校啊，僚心想。

这种情形，不大可能会发生在一般男女同校的学园里。

其实在男生的眼中，奥斯卡学姐虽然是个英姿焕发的帅妹，却少了点女性的魅力，简而言之就是不够性感。或许也因为如此，才会成为众多学妹崇拜的对象吧。

留香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勉强抬起宛如灌铅一般沉重的双腿，好不容易才走进校门。就在僚吁了口气的时候，由莉绘小声开口：

「要上楼梯了，加油。」

「没那么夸张吧？不会有问题的。」

可惜事与愿违。

――呜……我的脚……好重……

轮流抬起双脚的动作看似简单，对僚而言却是十分困难的挑战。爬上斜坡已经够吃力了，想不到爬上楼梯还比爬上斜坡更加地困难。

勉强爬上数阶，心脏就快要从口中跳了出来，甚至还差点喘不过气。

――幸好教室在二楼。如果要爬上四楼，搞不好还没爬到一半就昏倒了。

由莉绘的身体完全使不上力，也难怪僚的内心会闪过这种念头。

而且僚才从健康的男性身体转移到患有心脏病的女性身体，其中的落差更是让他难以忍受。

「身体好轻喔，爬个楼梯完全没问题。有健康的心脏才有健康的身体，真想到外面跑上一圈。」

相较于面色铁青的僚，由莉绘显得格外地开心。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这副健康的男性肉体。

「抱歉，走慢一点好吗？」

「真是的，振作一点啦。即使快要昏倒了，也不能把痛苦写在脸上，这可是我的原则呢。」

――由莉绘真是个男子汉。虽然她是女的……

☆

刚走进教室不久，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呀！」

僚不禁跌坐在地。

如花似玉的美少女尖叫一声坐倒在地的模样，惹来班上男同学的一阵欢呼。

由莉绘宿疾在身的女性身躯十分地纤细，只不过是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就让僚站立不住。

由莉绘将书包放在僚的座位上之后，一脸不安地从僚的身边经过。大概是去上厕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