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大势已定之后，莉莉丝选择了乖乖离去，这点倒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末日巫女终结了一切吗？这可是一大收穫呢，不枉我埋伏了那么久。」

不过离去之前，莉莉丝还是忍不住大放厥辞，彷彿夺走绘里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抢先站出来反驳莉莉丝的人不是露西亚，而是绘里子。

「我无法原谅你的所作所为。等着瞧吧，我一定要终结你的阴谋。」

「没错，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也要跟绘里绘里站在同一战线！」

浑身是伤的露西亚就像一块巨岩似地捍卫着绘里子，不过这个举动只换来莉莉丝的讪笑。

「那真是求之不得呢，请你务必这么做。所有的问题都来自这个迟迟未被终结的世界。」

「你可别搞错了，我要终结的是——」

「我没有搞错。应该降临却未降临的末日对许多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其中也包括了你们的神！照理说现在应该已经是被终结的世界了，结果却在途中被迫中止。」

「你是指那一天的事吗？」

露西亚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抱着绘里子宾士在山道上的那天夜晚，半空中出现了罕见的极光。「默示录」，一个让每个人陷入绝望、期盼终结的字眼。

「想知道答案的话，不妨自己去寻找，不妨去怀疑你的神吧！反正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

随口说出令人一头雾水的结论之后，莉莉丝旋即飞上天空。

拥有双翼的电光蛇，这个称号是为了她而存在的。

然而就一个恶魔而言，尖锐刺耳的机械运作声似乎现代了点。

军畑智悠悠醒转的时候，莉莉丝才刚离去不久。如果在战斗期间醒来的话，就用不着拖得那么辛苦了。露西亚一边疼惜绘里子的辛劳，一边对小智有所埋怨；然而清醒之后的小智浑身是伤，别说是走路了，连站起来都成问题。露西亚和莉妲见状，不禁对彼此报以责备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再度回到小智身上的时候，发现他正一脸尴尬地试图遮住自己的身体。

「恶魔明明已经离开了，却还是跟以前一样……」

据说女性化的身体是来自恶魔的杰作。

可是小智却摇摇头。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不过真的是恶魔的关係吗？我的身体是在两年前就开始出现女性化的徵兆了。」

「什么？」

时间完全兜不拢。裁谷的尼可拉斯五郎和莉莉丝以沙罗为媒介让恶魔依附在小智的身上，照理说应该是露西亚出现之前不久的事情。即使莉莉丝自认是个天才预言家，也不太可能在两年前就预知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何况尼可拉斯五郎之前在警局的时候还驱使了一群殭尸，更是不可能拥有控制其他恶魔的力量。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军畑家的主人将一切的厄运都归咎于恶魔，「那一天」也只是个美丽的巧合。

这时露西亚的心中突然浮现一个疑问，莉莉丝怎么会知道绘里子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真的是个预言家吗？还是……

「……我的身体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不能继承军畑家也就算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活下去？」

小智的泣诉打断了露西亚的思绪。

「我哪知道啊？这种事得问有那一根的人才知道！不过你放心啦，大不了最后就跟枢机主教一样嘛！」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公开场合诋毁我的名声。」

神出鬼没的枢机主教依照惯例在毫无预警的状况下突然现身，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唯独露西亚依然保持冷静，以锐利的眼神瞪着对方。

「你终于出现啦？我猜得没错，其实你什么东西都有吧？」

「圣洁的修女怎么可以拥有如此下流的思想呢？等一下请向天主忏悔吧！」

「你以为我喜欢碰触这种话题啊？」

反唇相讥的露西亚连忙捣住绘里子的双耳。

「你们在说什么？那一根是指什么东西啊？」

「绘里绘里，不要听她的！只会髒了自己的耳朵而已！」

话说回来，其实露西亚并没有资格批评他人的成长背景。可以确定的是，小智和沙罗这两兄妹似乎都没有继承军畑家的意愿。

军畑家的主人大概又会归咎于恶魔的诅咒吧！

不久之后，卡妲莉娜院长也搭乘黑色的警用侦防车来到了现场。

「你们就是会给我惹麻烦。」

包着绷带的警部补打量着露西亚的狼狈样之后，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连大姐也来啦？」

「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枪，我们能不处理吗？拜託，如果不想认罪的话，最好给我编一个像样的理由。之前的事件让局里的功能全部停摆，大家都被分派到其他的辖区。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可以远离风暴中心。」

工作量增加后的现在居然还喜形于色，这一点也不像露西亚认识的警部补。

最后，露西亚决定带着绘里子离开现场。

莉妲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可是现在诉诸武力只会对彼此造成伤害。而且卡妲莉娜院长是重建教堂的负责人，基于职务上的需要，警部补必须将院长带回局里侦讯，莉妲更是不能丢下院长不管。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心有不甘的莉妲将视线移至绘里子的身上。

「她所拥有的力量非常危险，这也是教会方面一直在寻找她的原因。大姐姐真的想跟她走上不归路吗？」

「怪了，当初不是你让我察觉绘里子在我心中佔了多大的分量吗？」

「……既然如此，请大姐姐解开她的力量之谜吧，我猜应该跟莉莉丝脱不了关係。不管怎样，她都没有资格替我们终结一切。」

莉妲说完，扑向露西亚的怀中。

「我不会放弃的！」

说完之后，又急着献上自己的双唇，结果被露西亚轻轻挡下。

「别在孩子面前做这种事，莉妲。」

露西亚轻轻地将莉妲推开。

「你太过分了！我下次一定要杀了你！」

「好呀，我等你。」

就在露西亚搂着绘里子的肩膀，带着欲言又止的少女準备离去的时候。

「要不要送你们一趟？」

警部补右手一指，同样包着绷带的年轻刑事坐在侦防车的驾驶座上向两人挥挥手。露西亚脸色一变，连忙挥手拒绝。

「鬼才要搭你们的便车咧！」

这时，露西亚光溜溜的背心突然感觉到一丝暖意。

露西亚不需要回头，立刻明白是卡妲莉娜院长将她的上衣披在自己的肩头上。

这下子更走不了了。

绘里子突然一脸疑惑地抬头看着露西亚。

「……大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哪有哭！不要胡说八道！」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被露水打湿的小径缓缓离去。

***

天色依旧昏暗、连头班车都还没开始行走的清晨，两人朝向点缀着圣夜的蓝光前进。

「今晚就是圣诞夜了呢！」

「嗯。」

「我没来得及买礼物给你。」

「我已经收到礼物了。」

绘里子指着棉质手套，睁着一双大眼睛凝视着露西亚。

「哈哈，你喜欢就好。」

事实上，露西亚有些不是滋味。她本来想好好地赚上一笔，买些贵重的礼物让绘里子高兴一下，结果非但一毛钱也没进帐，荷包更是以惊人的速度日益消瘦。

照理说，击退恶魔之后，应该可以得到相当程度的酬劳，可是事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毕竟军畑家的一双儿女莫名其妙地被打成重伤，没向露西亚要求赔偿就已经很仁慈了，怎么可能另行支付酬劳？

如今她们在买完早餐后，所剩无几的盘缠连支付电车的车票都不够，所谓的贫困交迫也不过如此而已吧。

「就算不需要礼物，至少也吃个蛋糕吧！」

买不起高价位的蛋糕就罢了，买个中低价位的蛋糕应该不为过。毕竟在这种凄风冷雨的状况下，露西亚和绘里子都需要一点幸福的感觉。

「……好冷！」

露西亚又喝了一口便宜的红酒。

「大姐姐，光喝酒不够吧？」

嘴里塞满麵包的绘里子不禁为之一愣。别说什么蛋糕了，今天早上连红豆麵包也没有，真的是穷到了最高点。

「没关係，反正我体内流的是酒精，不是血液。」

话刚说完，露西亚的肚子顿时不争气地叫了几声。

「看吧！」

绘里子脱下手套，将麵包一分为二，接着陷入了沉思。

「拿去吧，吃了之后才有体力继续当个正义的使者。」

然后她将比较大块的麵包递了出去。露西亚为之一愣，旋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得也是。」

接着又将麵包再剥成两半。

「感谢上天的恩赐。」

然后在胸前划个十字，继续走在阴暗的街道，朝着没有人祝福的蓝色灯光一路前进。

***

恶魔消失之后，大火併未因此而熄灭。等到消防车赶到的时候，教堂已经被烧成灰烬，火势甚至蔓延至周遭的树林。

从接获报案到出动消防车之间隔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抵达的时候只顺利救出两名修女和疑似教徒的民众，当地警局虽然立刻展开调查，却没有什么重大的进展。现场除了十字架之外，全都付之一炬。

以上是网路新闻的内容。

当然，没有任何人相信。

***

（666：年底发生在Ｏ区的教堂火灾，真的是恶魔事件吗？）

（667：恶魔的数字又被你抢到了！）

（668：据说跟恶魔无关，而是美国的阴谋。有人在现场看到疑似战车的物体，不过只拍到模糊的画面而已。）

（669：两年前的军舰还不够吗？）

（670：喂，上次那个修女又出现了！）

（671：不推荐，她很兇！）

「不知记取教训的家伙……也罢，没以违反枪炮弹药管制条例的罪名逮捕莉妲，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露西亚修女叹了口气，轻抚熟睡中的绘里子。

神不在天上，也不在凡世。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