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住化为魔城的『康士坦魔术学院』士兵总数高达二千七百名,后方亦可瞥见飞行航空母舰『玄鹤』的蹤影。纵使魔兽数量多到足以团团包覆住学院校舍,照理说军队应该也能在没有遭遇什么抵抗的状况下,顺利控制住现场局面才对——当然,这是假设魔王˙纱伊阿九斗并不在场的状况下……
由照屋荣子以指挥官身分坐镇的帐篷所在位置往下眺望,能一眼望尽校舍及学校操场。目前她将服部绚子所指挥的六百名伊贺忍军,以及相当于一个连队的一千两百名帝国军步兵,共计一千八百名将士安排在操场上待命。由这群将士担任先锋部队,全力刬除围绕在校舍之上的魔兽,并藉此打造出一个可供后续部队沖入校舍内部的入口,这就是荣子的作战方案。
不过,荣子的如意算盘却立刻宣告失败。因为由地底吐出一根刻有螺纹的钢铁巨橛,在地面上钻出一个斗大的缺口,下一秒,阿九斗及黑龙彼得豪森便由缺口处纵身飞出地表,吓得所有步兵全都心生逃亡的念头。
「大小姐,请下指示!」
连队指挥官的声音经由念话机传向荣子耳边。
「什么大小姐!应该要称呼我为当主!指示?想也知道你们应该各自领军迎战魔王啊!」
荣子对準念话机大声吼了回去。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感受到某人的气息出现在背后。
荣子猛然回头一看,原本应该是独自一人看着地图并指挥部队的帐篷里,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多出一名西装打扮的男子伫立在她面前。
荣子见状不禁发出了咂舌声。此人即是打从『破城锤作战』正式开始之前,便一直在帐篷四周出没的内阁魔术情报调查室特务人员。此外,他还是『CIMO8』这个直属于室长˙大和望一郎特殊单位的成员之一。
此时,男子竟擅自对着念话机说道:
「魔王是一名个性远比其外貌还要温和的男子,他脑子里想着的是既不会主动袭击逃亡者,又不愿意积极动手杀人的天真念头。你们就採取拉开距离的挑衅战法吧。」
「……你!」
荣子顿时哑口无言。她挂断这通念话通讯,随即转过身子,对男子投出一道夹带着照屋家特有威严的严厉目光,不过对方却若无其事地轻轻避开了她的视线。
眼前的男子年龄大约三十岁上下。虽然是一名给人感觉相当轻佻的男子,但外表并没有什么醒目的特徵。甚至平凡到假使他自称是一名上班族,也绝不会有人起疑。他那匀称的身材虽然无法用衣着隐藏住,然而光是看他这身西装打扮,竟无法推测服装底下的肌肉究竟有多结实。虽然有传言指出CIMO8所有成员都是擅长魔术战的精英,但这种说法实在令人感到难以置信。
「你不是说你只要能获得随意行动的权利就好了吗!」
荣子破口大骂,男子随即对她露出嘻皮笑脸的表情。
「抱歉,我只是想告诉你刚刚收集到的情报整理出来的结果,应该能够提供些许帮助给你才对。就连魔王个性也是我所收集到的情报之一喔!接下来就看你能不能做出活用这些情报的指挥了。」
荣子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接着她侧目瞄了战况一眼,魔王与黑龙看起来似乎对步兵团所採用的消极战法有点没辄。他们稍微震飞地上数名士兵之后,在空中盘旋的时间看起来好像格外地漫长。
「……那我就收下这些情报做为参考啰!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荣子的询问,男子以双手摆出V字手势做为回应。他那看似笨蛋的模样激得荣子柳眉倒竖。
「你这家伙!居然瞧不起本……」
「2V,这是我的行动代号啦。还请多多指教啰,小美人儿。开玩笑的啦!」
2V再度轻鬆闪过荣子的怒火,擅自开始移动那些摆在地图上、用来显示军力安排的棋子。
「你的作战计画原本是想歼灭魔兽,并沖入校舍擒住魔王或将之杀害,没错吧?不过,如今事态却产生了变化。」
「我、我打算要求步兵队各自见机行事,等争取到足够时间之后,再利用航空母舰发动突击。」
虽然荣子这么说,2V却装做没听到她这段回应似地继续说下去:
「派遣航空母舰展开突击,也会对魔术学院造成严重的损害。另外,还有全国实况转播节目持续报导现场状况喔!你总不能害军方名声一落千丈吧?相较之下,若能指挥士兵成功猎杀魔王,自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不是吗?」
「这、这点小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啦!」
「不不不,我得先说声不好意思。因为照这种战力布置模式看来,在菜鸟指挥官身上常见的要命特色已在你身上表露无遗啰。魔术战斗乃是一种能够将战场扩展至三次元方位的战斗型态,你一定忘记了这个重点对不对?黑龙在空中飞舞,而挑衅魔王的步兵则在地面上行走。照理来说,你留在航空母舰里面保存战力的空降大队,应该算是最能正面迎战魔王的部队。你原本打算等到关键时刻才派遣空降大队沖入校舍,我说的没错吧?但在打魔术战时,这样的布局就不太正确了。面对敌方的飞行部队,我方就该派出飞行部队,展开三次元方位的迎战。」
这段讲解听得荣子静默不语,而2V则彷彿表达出『冷静一点啦』的意思一般,轻轻对她挥了挥手。
「你儘管放心。指挥由你全权负责,我只提供情报给你当作参考。根据情报显示,在校舍里面好像有一个控制魔兽行动的专用装置。只要将作战目标转换成摧毁那个控制装置,应该可以帮助你轻鬆获得胜利。一旦成功摧毁那个装置,只要魔王一离开现场,魔兽便会立刻陷入失控状态。」
2V自信满满地说道。
荣子感到十分纳闷。2V所说的有关校舍内存在着一个控制魔兽行动的装置,可是一项连正规军情报部门都未能掌握的情报。但2V似乎看透了荣子的表情,抢先一步开口对她说道:
「这是我们独自收集到的情报。毕竟我们所属的单位叫做情报调查室嘛,所以只能说声不好意思啰!我们确实比一般情报机关还要来的优秀!」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听见荣子这么一间,2V顿时露出得意笑容。
「当然啰。」
「你说校舍内有个控制魔兽行动的专用装置?」
「是的。那么,现在就改采以破坏控制装置为主要目标的作战方针吧。」
2V朝眼前的地图伸出手臂,不过荣子却抢先一步伸手扣住他的手臂。
「作战方针由我决定,你只管提供情报给我就好。另外,你不是打算随意行动吗?那就快点去搞你的随意行动吧。」
「好好好。」
2V夸张地缩起脖子,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模样。
○
「控制装置?」
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乃是头戴时髦巫师尖帽、个子娇小的康士坦魔术学院学生会会长白石莉莉。而走在她前面的,则是跨坐在三头魔兽『地狱三头犬』背上的江藤不二子及曾我萤娜两人。
「是的,不过我自己习惯称呼这个装置为『祭坛』就是了。」
不二子边拨动一头如瀑布般的秀髮,边回头看着莉莉。她身上所穿并非制服,而是一套款式相当惹火的紧身衣。这似乎是她依照自己的观念想像,最后设计出身为魔工部属应有的服装款式。儘管如此,对天生丽质的她而言,穿上这身蛇蝎美人风格的装扮确实也十分有模有样。
「你那身打扮已经严重违反校规了,居然还有胆子在校内製造魔兽控制装置器这种吓人的玩意儿……你是刻意找我们学生会的碴是不是啊?」
服装违反规定与企图控制魔兽行动的违法程度可说是天壤之别。不过对于个子娇小,根本无法自称身材曼妙的莉莉而言,这两者好像是属于同一个等级的罪状。莉莉露出準备开骂的兇狠目光回瞪不二子。
不二子则是放声大笑。
「呵呵呵,你想太多啰!祭坛是专为阿九斗大人所用,而正义及强悍的代表所指并非学校,想也知道一定是指阿九斗大人嘛。所以这根本算不上找碴啊。」
莉莉的双眼顿时浮现出一股浓烈杀意。
「嗯?你再不适可而止的话,小心我连你也一併收拾掉喔?」
「两位别吵了啦。喏,毕竟连校长老爷爷也都很努力在阻挡着敌人呢。」
萤娜开口告诫两人。
「我可真是没料到会像这样被你刮上一顿呢。」
原本似乎想要搬出什么话来反驳萤娜的不二子,大概由于满腔气势已全数消散了,便顺势鸣金收兵。莉莉好像也产生了同样的心境。
「……这些小细节就留待日后再解决好了。总之,你口中的祭坛究竟位在何方?」
听见莉莉的询问,不二子随即举手指向前方深处。
工人目前行走的地方,乃是『康士坦魔术学院』的地下迷宫最底层,也就是魔王宫殿的所在区域。她们三人现正朝着位于宫殿后方、封印了许多魔兽的地点缓缓前进。
「魔兽虽然受到阿九斗大人固有的玛那能量震动频率所控制,不过一旦距离阿九斗大人超过一定距离,或者阿九斗大人的精神状态变得不够稳定的话,魔兽便会失控暴沖。因此我才製造了一个能够释放出稳定玛那波动频率的装置。」
通路前方变得较为宽敞,一间小房间同时出现在三人眼前。从地狱三头犬背上跳下来的不二子伸手指向房间正中央。只见一座由骷髅头及龙形雕刻组成的黑魔术祭坛坐镇其中,大小刚好可以容得下一个人站在祭坛前举行魔术仪式,颜色则是以红色与黑色为主混搭而成的刺眼色调。
「你的品味还真不错呢。」
莉莉边冷笑边出言嘲讽,不二子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谢谢你的夸奖。由于装置构造本身十分单纯,所以我就只好在外观上多花点心思啰。」
「构造单纯是吧……那个摆在祭坛中央的壶状物体确实持续释放出玛那波动。不对啊,我记得除了当事人的肉体之外,应该没有其他物体能够重现人体固有的玛那波动才对吧……」
莉莉一脱口提出质疑,不二子脸上随即浮现陶醉的神色。
「要将阿九斗大人的部分身体组织培养成可以释放出玛那波动的状态,可是费了好我大一番苦工呢。」
「咦?但我听说自从决定打造祭坛至正式开始动工的这段期间,应该没有足够时间可以完成你的培养程序才对啊?」
莉莉感到十分讶异地询问。但不知为何,不二子却只是面露羞赧神情,同时伸手轻轻抵着自己的双颊,并未正面回答莉莉的问题。
「总、总而言之,若不能守住这玩意儿,我们就必败无疑是吧?」
莉莉轻咳着说道。
「是的,我们非得死守住这座祭坛不可。」
不二子张开双臂,打开玛那荧幕,显示出学院周边的地图。
「你只打算死守祭坛而已吗?这样做分明就解决不了问题嘛?」
莉莉出声询问,不二子则双手扠腰,发出得意的笑声。
「阿九斗大人已经宣称要诛杀天神。既然如此,那我服从这项决定自是理所当然的事。况且,我们也不单只是一味採取守势而已,幸好有全国实况转播节目负责转播这场战争的画面。所以只要能够藉此机会控制魔兽,把正规军大卸八块兼剁成肉泥的话,相信一定能促使散居全国各地的黑魔术师们鼓起勇气才对!」
「你说得倒轻鬆。倘若真是这样,那我就确定会成为你的敌人啰。」
「敌人?守护学院不正是会长大人您的职责所在吗?」
「你是个蠢蛋不成?想也知道我不可能以魔王同伴的身分参与这场战役嘛!我跟着你来到此地的理由,只是为了观察你的一举一动罢了。」
莉莉气呼呼地说道。
「若是这样的话,请你儘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绝不会出手妨碍会长您的任何行动。况且,咱们当下的敌人应该是同一号人物才对吧?」
「你是指照屋荣子吗?我也知道她究竟干了什么好事,监视器刚好勉强录下了最关键的一幕。虽然证据确凿,不过我猜她八成是想连同证据一併解决掉咱们吧。」
「所以我已经想好该怎么打这一场战役了。如果会长打算离开校舍迎战大军的话,那就请便吧。」
「你有什么作战方案吗?」
看见不二子展现出自信满满的态度,莉莉随即出声询问。
「当然有啊,毕竟魔兽会听从我的命令採取行动,所以我跟魔兽的联手出击自然无懈可击。另外,像照屋荣子那种卑鄙小人可能产生的想法,也全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啊。」
「这是因为你自己也是个卑鄙小人的缘故吧!」
莉莉虽半带讽刺地说道,然而不二子却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对黑魔术师而言,卑鄙及姑息乃最棒的讚美啊!我推测,照屋荣子肯定会因为害怕我方发动自爆攻击,而採取分批投入兵力的进攻战略。」
她的反应使得莉莉傻眼地耸了耸肩。但由于不二子的谈话已触及作战内容,因此她也跟着反问。
「自爆?」
「因为我方除了魔兽之外,只剩下数名学生在校舍里面。一旦敌人策动所有兵力,并一鼓作气沖入校内的话,魔兽将会动手摧毁校舍,顺便带着所有士兵一起上路。首先,她一定会很害怕我方採取这种作战方式。」
「原来如此。」
「如此一来,她应该会选择分批投注战力进攻校舍,而这种作战方式的可趁之机简直就多到数不清。」
不二子虽然一脸就要开始放声大笑的得意神情,莉莉却提出怀疑的意见。
「不过,只有在指挥官由照屋荣子担任的状况下,才会形成你所预测的局面吧?」
「咦?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难道你觉得她看起来像是个会把指挥权拱手让人的货色吗?」
「不,我私下针对CIMO8这个单位进行过一番调查﹒结果得知有一个行动代号为2V的家伙已经浮上了檯面。」
这次轮到不二子对语带玄机的莉莉提出反问。
「2V?」
「他是一名擅用自动人偶的魔术专家,听说这家伙在战术指挥方面的功力也相当不赖。」
「就算如此,又有什么问题?」
「你要是真的这么有自信,那也就算了。只是我并不认为这家伙的思考模式会跟照屋荣子一模一样。如果他有其它企图的话,我敢保证事态绝不会朝着你所预料的方向发展下去。」
莉莉虽加强语气说出结论,不二子却展现出一副并没有很认真把这段话当一回事的模样。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多花点脑筋思考一番。」
「就这样啊?那好,剩下的就随便你了。」
莉莉由祭坛前面退开,準备举步离开房间。
萤娜见状随即开口叫住莉莉。
「你要离开了吗?」
「这是校长替我们争取到的缓冲时间,我要按我自己的方式善加利用。」
莉莉头也不回地说道。
○
莉莉口中的校长只身对上大和望一郎,双方至今已交手过好几回合。望一郎手中紧握着曾经数度震飞阿九斗的巨剑,不过由于校长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导致他迟迟未再挥剑发动攻势。
校长虽然赤裸着上半身,然而其肌肉却毫无空隙、不见窒碍地鼓动个不停,双手则静静在身体前方持续画圆。
看在认识平常那位校长的人士眼中,大概会对他如今的姿态感到十分难以置信。因为他原本只是一个形若枯木的老人家,现在却展露出肌肉相当惊人的结实上半身。这应该算是利用变化系魔术操纵身体构造的究极型态吧。
「为何阻挡我的去路?」
望一郎声调严厉地开口诘问。
在学院地下区域的众多走道当中,只有这一部分为单行道构造,因此若不能击败校长,就无法继续往前推进。
「因为状况跟百年前已大不相同了。」
校长发出了充满年轻活力的潇洒笑声。
「过去我曾与你并肩作战,参与一场为了打败魔王所引发的战役……」
「那是在杠上前代魔王之时,对吧?」
「既是如此,那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明知我的目的何在,却仍旧挡住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