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非出手不可吗?
绚子察觉到自己明明已经一度下定决心,如今却又心生迷惘。
虽说是战场,但如今敌人仍然只有盘旋于上空的阿九斗一人而已;而阿九斗也只以牵制接近校舍的士兵作为主要的行动。再加上可能是受到2V的建议所影响,导致没有干劲的士兵们都儘可能按兵不动地待在原处,就连覆盖住整栋校舍的魔兽大军也不见任何动静。因此也使得绚子内心并未产生过多的纠葛念头。但就在荣子下达指令之后,状况便截然改观了。
——够了,别再迷惘下去了!
就算如此告诫自己,脑子里还是会忍不住考虑到各式各样的问题。
——虽然我非服从命令不可,但发号施令的是荣子那个臭女人,光是服从她的命令就让人觉得蠢到极点了。不过这么做也是为了服部家族着想……不对啊,祖母大人先前又说过要我顺从自己的意志採取行动。那……我自己的意志究竟是什么?我到底想做什么呢?
绚子虽然这样站在一旁磨蹭苦思,但伊贺忍军的想法却与绚子完全相反,他们仍然对阿九斗怀着相当强烈的恨意。因此当绚子开口回应荣子指示的那一瞬间,总数多达六百名的忍者军团当中便有一群最亲近服部家的忍者们,争先恐后地纵身飞向天际。
「我等誓必为大小姐报仇雪恨!」
他们个个同仇敌忾地放声大叫。
身为精锐战士的他们几乎精通所有个人专用的战斗魔术。其中五人立刻包围住跨坐在彼得豪森背上、不断于上空盘旋的阿九斗,展现出彷彿合而为一的灵活动作,袭向阿九斗。
「伊贺忍法五方魔圆阵!」
五名忍者一边快速地变换彼此所在位置,一边勾勒出足以辅助彼此行动的理想阵形,不断以手中的长剑、手裏剑及锁炼镰刀等武器发动猛烈攻势。这八成是为了击败巨大魔兽而开发出来的强力联手攻击手段。
「虽然久未参与战斗,但人类的战斗方式似乎也有所进化,真是再好不过了啊!」
彼得豪森发出了喜悦的吼叫声。这头身为神祇一族的太古黑龙,似乎对这场暌违已久的战斗感到相当兴奋。
不过,身为其主的阿九斗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尽情享受战斗乐趣的模样。
「这种进化不要也罢。况且这种攻击也不如他们所想的那么有效。」
阿九斗颇感无趣地说完这句话后,随即起身站在彼得豪森背上,伸出一只手抓住一名纵身飞袭而来的忍者脚跟,再甩动他以弹开其他忍者们的攻击。
「虽然他们似乎已经事先预测到会有同伴沦为人质的可能性,但是对意外状况的反应能力却是奇差无比。」
阿九斗话一说完,便把抓在手中甩动的忍者丢了出去,连同採取迴避行动的其余四名忍者一併打回地表。
绚子眼见部下轻易遭到捉弄,也忍不住在瞬间气昏了头。
「混帐东西!你这是做什么!」
绚子飞向天空,伸手準备拔出插在腰际的刀。原本她握住了两把刀刃当中的大刀握柄,但却突然回想起此乃家传宝刀『索赫亚之剑』。这是一把若非获得剑刃青睐,并身为荣获斯哈拉神选召之人,就没有资格拔出的名刀。
——我拔得出来吗?不,如果拔不出来的话……
「可恶啊!」
绚子改握住另一口短刀的握柄。拔出刀身并顺手反握,接着猛然朝阿九斗直砍而去。
阿九斗空手接下了这记平淡无奇的斩击,并以手掌紧紧握住了刀刃部位。
「啧……」
绚子脸上的表情为之扭曲。不管再怎么推压或拉扯,小刀依然纹风不动,而阿九斗的手掌也并未因此而受伤流血。
阿九斗默默凝视着绚子,他那双毫无恶意的眼神,令绚子不由得心生畏惧。
「你……你为什么会露出那种无辜的神情啊!」
绚子以被握住的短刀为支撑点,起脚朝阿九斗脸上祭出一记迴旋踢。阿九斗则仅是微微转动颈项便轻易避开这一踢,同时鬆手放开短刀。由于受到自己这一踢的劲势所牵引,绚子顿时整个人一边旋转,一边被抛了出去,煞是丢人。
「啧……为……为什么啊……!」
虽然没有流下眼泪,不过绚子却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对方完全不把自己当成对手看待这一点令绚子感到很不甘心,但她更痛恨自己的无能。
——在他眼中看来,我根本不成问题嘛!而且我明明都已经成为敌人了,那家伙居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动摇的神色!难道这代表我实力太差,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吗?还是对那家伙而言,我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罢了呢?……够了!我为什么还有心情在这边胡思乱想啊……!
绚子收起短刀,接着伸手握住索赫亚之剑的剑柄。
——只要我拥有足够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痕的力量……如此一来,相信那家伙应该也会多少产生一点愿意认真对付我的心态……!
「你为何就是不肯在意一下我的感受啊!」
绚子放声大叫。喊完之后她才察觉到自己竟不经意吐露了真正的心声。
——不……不对……虽然也没有错啦……但事情并不是这样啊……!
虽然绚子维持着手握索赫亚之剑的姿势直扑而去,但她终究还是无法拔刀出鞘。
这两个意外状况,导致绚子瞬间面露愕然的神情,但已然成形的冲刺劲势却未见衰减。绚子就这么以手握剑柄的姿势急速接近阿九斗,随后又十分可笑地正面撞上了他。
「咿!」
绚子发现自己被阿九斗紧紧抱住,急忙扭动身子试图挣脱。然而阿九斗却不肯鬆手放开她。
「住、住手!你这是干什么!」
「我完全不知道原来你抱持着这种想法。」
阿九斗开口说道,绚子瞬间停止动作。
「咦?」
「你比我还优秀,现在还有许多人愿意死心塌地跟随在你身旁。所以我从来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希望我会在意你的感受。」
阿九斗声调真挚地在绚子耳边轻声细语。
「你、你是傻瓜不成……?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啊?」
绚子虽然出声教训,但阿九斗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对她说道:
「就因为这场属于我的战争只有我应付得来,所以我得完全投注在那上面。等战役结束之后,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
「珍、珍惜……」
绚子的脸爆炸似地满脸通红,接着她彷彿全身脱力一般,整个人缓缓瘫坐在龙背上。
「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喔。」
阿九斗极其温柔地抱起全身使不上力的绚子,轻轻放她离开龙背。由于飞翔魔法的效果尚未消退,绚子的身体便轻飘飘地由上空缓缓飘落。
——大、大笨蛋……听你这么一说,害我更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了啦……
○
虽然绚子的从天而降有一半是出于她自身的意志,不过对于从远方目睹事发经过的伊贺忍军成员们而言,事情可没这么单纯。
「大小姐中招了!」
「可恶的魔王啊!他居然从根本无法闪躲的近距离施展魔术攻击大小姐!」
「兄弟们!咱们再一次联手发动攻击吧!」
「愤怒的八方魔圆阵!」
伊贺忍者们这次对阿九斗展开了一波动员人数多达八人的连续攻击。
彼得豪森见状,不禁傻眼地叹了口大气。
「我收回刚刚的讚美好了。没想到在进化之后,他们居然就只懂得使用这种增加入数的单一模式攻击手法……」
这次换成黑龙轻轻挥动翅膀,伊贺忍者们便全数遭到震飞。
「他们只不过是在发脾气罢了,别说他们的坏话啦。虽然我也搞不清楚他们为何大发脾气……」
阿九斗开口说道。
「……这种小事先撇开不谈。吾主啊,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呢?既然现场无人能与我们为敌,那我们自然也没有继续待在上空盘旋的必要,应该即刻动身完成目的才对。」
「事情没那么简单,眼前还有一个必须在此地做个了结不可的对手。」
只见优子出现在阿九斗低头俯瞰的视线前方。她是绚子的妹妹、人气极旺的偶像明星,同时也是一名过去曾经不慎让魔兽的玛那能量存留于体内而身陷丧命危机当中的少女,现在她则因阿九斗现身而导致精神层面受到影响。如今优子也因为对绚子坠落这一幕产生误解而陷入半疯狂状态,纵身朝阿九斗这边飞升而来。
「你打算对付那种小女娃?她根本就只是个置之不理也成不了气候的小角色。除非你想藉机救她一命……」
阿九斗制止话说到一半的彼得豪森,并伸手指向她的背后。
「我所说的对手是他。」
「她的背后吗?」
彼得豪森重新转头一看,立刻发现优子背后冒出了一道彷彿子弹般直冲云霄的凛然身影。
「原来是那家伙啊!」
彼得豪森张口怒吼。
「呜喔喔喔!」
划破大气飞上半空中的身影正是BRAVE。身穿特殊力量套装、为了驱除魔兽而从某处
赶抵现身的他,是一名举世皆知的正义英雄。力量套装的动力来源似乎并非来自玛那能量,因此围绕住他整个人的光芒并非玛那发光现象。
「从他身上竟感受不到任何玛那能量!」
彼得豪森发出十分惊讶的叫声。
「小心一点,我猜他应该是有能力使用玛那消除器才对。」
阿九斗才刚脱口说出这句警告,载着阿九斗的彼得豪森与BRAVE已在空中展开一次交锋。
现场响起一声既响亮又尖锐、连在地面上的士兵们也听得一清二楚的金属撞击声。
交错而过的两人拉开间距,进入对峙态势。
BRAVE举起由手背延伸而出的高周波剑爪,展现出游刃有余的从容姿态。相较之下,彼得豪森的庞大身躯却剧烈晃动了一下。
「哦哦!这真是太惊人了!他居然有能力对我这副自从诞生以来,已经超过百年以上未曾受过任何伤害的身体造成损伤!」
彼得豪森开口大吼,为了保持清醒而挥动翅膀重新调整好姿势。
「损伤?你还好吧?」
阿九斗一出声询问伤势,彼得豪森立刻掀起嘴唇,对他露出十分残酷的笑容。
「我还好吗?自体内涌现的力量反而使我感到很困扰啊。我正是为了品尝这份喜悦而存活至今的!由他手上所长出来的利爪,就跟我的龙爪一样坚硬!他是个实力与我旗鼓相当的对手!只有像他那样的对手,才能体会到我由太古存活到现在的真正意义!你懂吗?相信吾主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感受吧!」
「我当然懂,生来便具有强大力量之人,不管怎么做都注定一生孤独。像你这种力量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弱的强者更是如此。不过,唯独这次你必须做好落败的觉悟。因为那副利爪尚未发挥出我以往曾经看过的真正力量,更遑论他还有其他可供使用的武器。」
阿九斗说道。在他以往看过的影像当中,BRAVE曾让整副剑爪都呈现高周波振动的状态。另外,他也还没动用到先前被魔兽团团包围之时,能够瞬间砍断身边所有魔兽躯体的无形钢索。
「落败的觉悟吗?哼,我虽然随时都抱持着誓死如归的觉悟,但我绝不可能吞下败仗。」
彼得豪森放声大笑。
「那就好。」
阿九斗神情寂寥地说道。
BRAEV彷彿为了守护由下方缓缓追上的优子般,挺身站在她的前面,并轻声对优子说了些什么。随后,只见优子好像接受了他的说辞,再度转身飞回地表。
「那家伙似乎也对女性格外温柔呢。」
「那家伙也……?」
对彼得豪森这番讽刺充耳不闻的阿九斗倏然伸手指向BRAVE。
「总而言之,若不设法搞定他的话,咱们休想离开这里。」
「原来如此,看起来确实是这样没错。他的确是一名适合与吾等交手的敌人。吾主啊,咱们上吧!」
彼得豪森猛然加速沖向BRAVE。
○
优子回到了地面上。
「二小姐,您实在太乱来了!」
「请二小姐将魔王交给我们对付!」
忍者们虽因担心优子而齐聚到她身旁,优子却轻轻摇了摇头,她并不是为了表达自己平安无事而摇头。只见优子她笑容满面地指着上空。
「你们不用担心,因为BRAVE会帮我杀了那家伙。大家赶紧动手解决掉其他魔兽吧。」
优子展现出偶像明星般的态度如此说道。
目前,有许多架进行现场直播的摄影机来到战场上,更有电视台特别安排一位摄影师,专门负责如影随形地跟拍身为偶像明星的优子。或许优子脸上露出了意识到镜头的偶像表情,但摄影师也感受到除了明星气息之外,尚有一股莫名的疯狂意志潜藏于优子体内。
「各位!不必理会命令!反正BRAVE会想办法解决掉那家伙。既然如此,我们就把沖入学院的任务摆在第一位吧!」
优子挥手表达出『大家跟我来』的意思之后,便突然快步飞奔而出。
周遭的忍者们顿时面露困惑的神色。因为优子竟堂堂正正地指示他们违抗军令,何况绚子才是伊贺忍军部队的指挥官。
身为指挥官的绚子虽然比优子早一步着陆,并忙着对趋前试图保护她的忍者们讲话,要他们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却也察觉到优子所表现的不当言行,随即为了好好规劝她一番而走到她前面。
「喂,优子,在战场上……」
不料她的责备却立刻被人打断,而从中作梗的居然是摄影师及记者。
「受到勇者BRAVE所保护的星野百合终于要正式面对实战了!百合小姐!百合小姐!」
记者推开绚子,大声叫着优子的艺名。
「百合小姐!你不怕发生危险吗?」
「没关係!BRAVE会负责解决那个破坏社会秩序的万恶魔王。所以我也必须出手解决这些魔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