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少女們去購物

「席多，你脸色有点差呢。」

被阿妮丝这么一说，「是吗？」席多用右手压了压额头。

「可能是刚才跟欧雷格喝了酒的关係吧。」

「哎呀，席多，你喝了酒啊？」

一般来说，社会上是不希望阿妮丝这个年纪的孩子喝酒的。尤其是对在教会长大的阿妮丝来说，喝酒是不好的事情。若是祭典上被招待的酒则不在此限，但总会有人说「酒不适合小孩」而不被准许喝酒。

阿妮丝正準备说些什么时，突然又闭上嘴巴。席多喝酒应该没关係吧。虽然以他外表看来的确不适合，但是他的内在却比外表年长许多，所以也许没有关係。但是……

「你正在烦恼一些无聊的事吧？」

席多似乎能看穿所有事情，他拉起阿妮丝的头髮并问道。

「好痛喔！好啦，反正这件事就先搁着不谈了。那个啊，席多，其实我有事想拜託你。」

「什么？」

「我想跟你拿你身上所有的钱。」

阿妮丝这次陷入被席多捏脸颊的处境。

「你连拜託事情的方法都不懂吗？你现在是想当盗贼是吧？」

「好痛，好痛喔～」

阿妮丝拚命挣脱席多的手。她刚才被席多那不容分说的力量拉开脸颊，现在正万分恐惧地摸着脸说道：

「那个啊，首先是那天在餐桌上蒂娜和你说过话吧？就是那个红蔷薇王妃的祭典，好像很不错呢……为了内向的侍女，她还举办了祭典。红蔷薇王妃真是一名时髦又细心的女性啊。花祭听起来也很令人兴奋呢。席多你不想去看看吗？」

「不想。」

「是这样吗？你没兴趣啊？这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呢。难得蒂娜都约你了，一起去不是很好吗？」

「…………」

席多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吃了什么很酸的东西一样。

「当然我会和毕安卡及玛丽艾儿一起去。」

席多又听到阿妮丝这么说，便闭上双眼。阿妮丝全然不觉席多早已感到四肢无力，继续说道:

「大家都会穿上有花的衣服去参加祭典。头上也会装饰花朵喔。而且为了感念红蔷薇王妃，似乎也有在身上搭配任一种红色物品的传统。小的红宝石也可以，红色花朵也行，甚至是缎带也没问题。我们待会儿想一起去买祭典用的服装！路上似乎也会卖祭典用的点心呢。我已经开始觉得兴奋了，不过席多，问题就在这里，我把零用钱全忘在塔里没带出门。」

阿妮丝的话绕了好几个弯，终于回到正题。席多双手抱胸，「唉……」地叹了一大口气。

「你应该去学学和人说明事情时的先后顺序。首先要先讲结论！不需要加上那些不必要的妄想！」

「嗯。可是我有说了吧？」

「说什么？」

「把钱全部给我那句话。」

席多的沉默像是融合了前所未有的绝望般又深又长，但阿妮丝仍笑脸盈盈地等着他回覆。席多从怀里掏出钱包，并取出其中的纸钞及硬币，递给阿妮丝。

「啊，对了。」

「这次又怎么了？」

「我可以去祭典吗？」

席多瞬间变得愁眉苦脸，而阿妮丝则靠近看着他的表情。「随便你啦！」席多抛下这句怒吼便转身离开。

「席多又生气啦？反正他常这样不是吗，阿妮丝妹妹，不要太介意啦。」

毕安卡呵呵笑着，并挥挥手说。

踏出齐格家后顺着道路往西边前进，就会来到一条满是商店的街道。虽然比不上王都中央大道的规模，但对于只看过乡下商店、镇上商店街，以及诡异的魔法使所住街道的阿妮丝来说——

「这就是都市啊！」

她不禁有此感觉。因为街道的大小完全不同。光是马车的道路便有两列，而人行道也有两列。从建造于西区中央的巨大教堂延伸出来的放射状道路相当宽广且笔直。而且走在路上的人数也相当不同。不只有王都的居民，还有不少旅人漫步于其中。

西区的物价比王都中心便宜。即使是资本不够雄厚者，这里也有好多间便宜的小旅馆可供投宿。

玛丽艾儿和阿妮丝一样，都兴緻盎然地四处张望。她们没有带着萝堤，只有三人一起出门逛街。

「比威尔格利亚的城镇大多了呢。果然是都市啊！」

「阿妮丝没来过我们的城下市区吧。那里的规模也很大。之前还有整团杂耍团来表演喔。」

「杂耍团！听起来好棒啊。对了，我以前也曾梦想过当杂耍团喔。不过考虑到现实，发现有点困难，就放弃了。但我觉得身怀绝技，在各个城市间旅游真的很棒呢。我在教会里说过这件事，就被大家笑说我是不是傻瓜。」

「你在说什么啊，你才不是傻瓜呢。我也想过要逃离贵族千金的生活外出旅行。若是阿妮丝和毕安卡可以同行就更好玩了。」

「靠着我的变身能力，应该多少可以赚点钱吧。」

三人就这么聊起出游计画。不过她们发现与其想像未来还不如掌握当下，因此便保留这 话题不谈。

街道上因为祭典前夜的狂欢而洋溢着热闹气氛。路上发放着製成红色花朵形状的糖果，三人也拿到这种糖果，她们才舔了舔这甘甜的糖果，嘴唇便彷彿擦上口红般瞬间变红，三人看着彼此的脸放声大笑。

接着毕安卡注意到一间时髦的服装店，并打算入内逛逛。随着噹啷啷的门铃声，她们看见店内挂着许多时髦服饰。一位穿着亮丽的女性看到她们三人，开口说道：「欢迎光临！」

「好多现成的衣服？」玛丽艾儿对于这个情形感到颇为惊讶。身为贵族的玛丽艾儿，完全没看过现成的衣服，当然也没听过有这种服装。

毕安卡左挑右选，不断鼓励另外两人试穿。以为试穿过就得将衣服买下的玛丽艾儿，听到毕安卡对店员说：「这件先不要。」并将衣服还给店员，大大吃了一惊。

每家店铺都有贩售可穿去祭典的衣服。而其基本款式，便是装饰上红色物品的白色紧身洋装。虽然缎带的装饰方式依店家而异，裙子的长度也有所不同，但每间店都有其特色，相当有趣。

阿妮丝及玛丽艾儿照着毕安卡的指示，试穿了一件又一件的洋装。

「阿妮丝妹妹好像很适合这件可爱风格的！洋装的颜色也跟头髮颜色很搭，太适合你了！玛丽艾儿则适合这件裙子较长的。不过是无袖的裙子，会有点性感喔。你很瘦，身高又高，穿起来应该很好看。」

「不要只叫我和阿妮丝试穿，毕安卡你也穿看看啊。我想看你穿这件洋装！ 一般的女生可能无法穿这件衣服，但毕安卡你一定可以！」

「这个缎带好漂亮啊。是花的形状呢。我们三个佩戴一样的缎带如何？只要稍微改一下样式，应该不错喔！」

三人开心地大呼小叫，并买下喜欢的洋装。当然她们也买了阿妮丝提议的同款缎带。

这条街道是以某位圣女的名称命名，叫做爱琳街。因为祭典的举办，街道上处处皆有装饰。每根柱子和房屋上都贴了製成红蔷薇形状的纸花。

爱琳街的下方，有条人工河流斜斜地横切流过。在河川旁可见到正在洗衣的女人们。

在被称为下沉桥，也就是水量增加时便会沉没的桥旁，三人选了张长椅坐下，并吃起点心。她们边望着河川，边在树荫下吃着。真是个美好的午后时光。

不过，她们似乎买到失败的点心。她们买了一位奇装异服少年所贩售之「龙蛋」形状的点心。据说一定要将蛋的壳剥开，吃其中的内馅。

「好辣！这不能吃啦，嘴巴都要歪掉了。」

「这个味道好奇怪，有点苦，但又没什么味道……」

阿妮丝提心弔胆尝了一口她的点心后，叫着说：

「……好甜，好好吃喔！」

另外两人则不断说着「好奸诈」，三人便感情融洽地共享阿妮丝的点心。

袋子中被捏成一小颗一小颗的龙蛋，当然不是真的蛋。而其内馅也说不上多好吃，但三人 一起吃便快乐无比。

「阿妮丝也真是的，竟然还问这是不是真的蛋？真令人讶异。」

「我只是想会不会是真的嘛！」

「龙的蛋很稀少的，不可能那样在街上贩售。还有，不要轻易向别人说诺雅的蛋这件事喔。很多人都相信龙蛋可以治百病，有人即使用偷的也想得到龙蛋。」

阿妮丝刚才正想对卖点心的少年提到诺雅的蛋。而玛丽艾儿立即若无其事地捣住她的嘴巴，制止她说出口。

「就如玛丽艾儿所说，即使在魔导师之间，龙的蛋也相当贵重，每个人都想要呢。传言龙蛋可以增强法力。」

「这样啊……谢谢你们两位。我会注意的。我以后不会随便提到诺雅的蛋了。」

阿妮丝看来有些沮丧，但另外两人立刻转变话题。

「对了，毕安卡，我也好想去看看你的塔喔。」

「啊，那个啊！要来是没问题啦，不过我还没将擅自跑进去住的笨狗赶走喔。之前我工作完回去时，那只双头狗还从楼梯上滚下来！我差点被它们给杀了呢！」

玛丽艾儿也曾耳闻这只名为吉尔弗伊的双头犬。她窃笑着问：「那只狗还好吗？」

毕安卡闻言握紧拳头。从她手屮传来龙蛋点心的破碎声。

「它们是很好啦，但光会惹我生气。之前还对我说：『恕我直言，请给我食物。』这类的话呢。明明擅自住在我的塔内，还敢跟我要饲料，这不是让人受不了吗？当然我抱怨过后就回绝它了。没想到那两个家伙竟然说：

『我们会回报你的。可是我们的肚子实在是饿到受不了了。即使是瘦弱的鸭子也想吃一口呢。』它们竟然对我说这种话耶！我真的非常火大，便吼它们说：『你们明知道我是鸭子还这么说！』然后啊，它们却回我：

『毕安卡大人……你真的是鸭子啊。』

『嘘，老哥，这可是毕安卡大人的秘密。那么，鸭子是怎么回事呢，毕安卡大人？』

『鸭子大人。』

『不要给我改称呼啊！』我这么怒吼。而且还忍不住疯狂地使出魔法。可是那两个家伙却说：『闪过了！』『真灵巧呢！』

『我好想知道毕安卡大人的秘密。』

『老哥，你尾巴摇过头了。』

因为它们这样说，我就变回裘莉，想用魔法一口气斩断这个孽缘，结果却失败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赶出去了……」

玛丽艾儿听完，便疼惜地摸摸毕安卡的头。

三人吃完点心后便站起身，心想差不多该回去了。她们走上下沉桥。

这座桥位于爱琳街往下再走一点的地方，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地方，但几乎不会有人来。

桥的后方是古老的教堂。现在虽然已无人出入，但这座下沉桥过去就是为了通往圣堂而建造的。她们刚才坐的长椅，就在教堂关起的门旁。阿妮丝在街上就远远瞄到这里，便提议到这边来吃点心。

这里很古老，而且气氛也很不错，这座教堂非常吸引阿妮丝。古老的建筑物令人怀念起其中的故事。

在教堂拉起窗帘的窗户中，阿妮丝突然感受到被人观看的视线，她直盯着窗户瞧。不过这里应该不会有任何人才对。屋内想必早已破旧不堪，甚至连地板都腐朽了也说不定，毕竟是那么古老的建筑物。

垂挂在窗边的是看来挂了很久的窗帘。早已破损不堪的窗帘，似乎被风吹得微微飘起。这时，阿妮丝在窗帘缝隙中看到一个气色极差的男人脸孔……

「呀啊啊啊啊，你、你们两个！」

阿妮丝髮出尖叫，并奔向另外两人身旁。被阿妮丝这么一拥差点往前扑倒的两人，听到阿妮丝的哭声便转头望向教堂，但那里依然只是一片死寂。并没有看到阿妮丝口中那个脸色奇差无比，如死人般的男人。

「是不是你看错了呀？而且我想那里应该是封闭的喔，窗帘也不可能被风吹起来。」

「我也认为里面什么都没有喔。阿妮丝，走吧。」

但阿妮丝总觉得无法安心，内心不断想提议大家就在教堂内探险，顺便证明那男人的存在。不过即使确认有这男人存在，阿妮丝也开心不起来。

阿妮丝慌慌张张地追向早已走远的另外两人。

三人轮流拿购买的物品，接下来轮到阿妮丝搬那个大箱子。而箱子内装的是一个大蛋糕。阿妮丝为了不摇晃到蛋糕，小心翼翼地抱着箱子。

「萝堤一定很喜欢这个。」

「她现在一定很气我们把她丢在家里吧。」

「但是我们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啊。那孩子有严重的起床气，你们别在意了。」

「不过……」

毕安卡感觉前方有人阻挡，惊讶地抬起头来。

有两名陌生男子一前一后挡住了她们。他们似乎喝了酒，一脸色眯眯地向三个女孩搭话。

「你们真可爱啊，从哪里来的呀？」

走在最前方的毕安卡闻到男人传来的酒臭味，赶紧捣住嘴巴。而最后面的玛丽艾儿则差点被拉住手。站在正中央，手抱大箱子的阿妮丝，不知道该注意前方还是后方，感到相当困惑。

「和哥哥们一起吃饭啊，我们请客！」

「光是喝酒也可以喔，我们知道一家不错的店……」

男人说着说着，正想硬抓住玛丽艾儿的手，却突然全身僵硬起来。

这个一头栗棕色头髮的少女，正用大人般的眼神看着他。其实她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认真地用冷酷眼神瞪着那个男人。身为她父亲的代理公爵常常被这眼神瞪，竟然还说：「玛丽艾儿也有这么纯真的时候。」不知道是代理公爵过于迟钝，还是太喜欢自己的女儿才会这么想。

接着玛丽艾儿用有如冷酷眼神般，冷淡至极的语气开口命令：

「给我退下。」

这两个男人虽然装得像不良少年，但似乎还是在都城长大的少爷。男子听到玛丽艾儿的话，虽然感到困惑但还是退了开来。

原本觉得无法用魔法解决的毕安卡这时也说：

「我就收下你说我可爱的讚美吧～不过，其实我啊……」

她奸诈地笑了笑，不出一会儿时间——

「是个男的。」

毕安卡摇身一变，变成齐格的样貌。其中一个男子目瞪口呆，脚步踉跄。惊讶之余身体失去平衡，一不小心便掉到旁边的河川内。他的朋友哇哇地叫出声来，不断看着河川。

河川中的水流有极大的高低落差，不过水的深度并不会太深，一个大男人掉进去也不须担心是否会溺水。男子追着落水的朋友，匆匆跑过街道。而阿妮丝等人早已走往另一个方向。

三人走到接近齐格家时，在一棵大树旁停下脚步。

「那个男人没事吧……」

「啊，哈哈，没事啦！大概吧。」

其实为了守护玛丽艾儿，有护卫随着龙车一同前来，但阿妮丝似乎没发现到护卫的存在。毕安卡虽然注意到了，但并没打算求助于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