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阿妮絲傾聽靜謐之聲

艾琳一行人和齐格继续搜索沿岸，但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诺雅掉在水里的蛋。克尔迪鲁卿也不知道掉在水中的蛋在何方。阿妮丝向垂头丧气道歉的克尔迪鲁卿摇摇头，表示没关係。

男生们在河边用力大喊，也在下游撒网。

「小克不用道歉。因为艾琳姊他们已经很努力在找了，没问题，一定没问题的……」

阿妮丝的泪水忍不住扑簌扑蔌地掉下来。

「阿妮丝大人……喔？」

克尔迪鲁卿抬头往上看。阿妮丝瞬间感受到异样的感觉。皮肤好像触电一般，空气似乎带着电。她不安地环顾四周。

「在那边！阿妮丝大人！」

「咦咦咦？」

空中有一条金色发光的龙。好巨大的龙。就算从空中飞舞着下降，应该不会压垮城镇，但若是一发怒可能会造成很大的灾害。

「小克……那只龙很痛苦。它很困惑，一直说着为什么？为什么？它很伤心，它说为什么露米娜……」

祭典上的噪音变成恐怖的惨叫。有人大叫着「快逃！」，街上充斥着哭声、怒吼以及惨叫声，阿妮丝觉得若是没有捲入这场混乱就好了，她环抱住自己，心想搞不好世界现在才要开始毁灭。

「那是露米娜的契约龙吧，小克。雷……总之是很厉害的龙。它好像被什么遮住眼睛了……它似乎受到奇怪的力量控制。杀，杀，杀，那力量叫他杀死黑髮的小个子！小克，该不会那下面是……」

「很有可能。因为那小个子很常被捲入战斗当中。」

「怎么办啊，小克，如果席多被那么厉害的龙攻击会很危险！」

克尔迪鲁卿从阿妮丝手边跳了起来。

在河里捕捞的男孩们注意到骚动，但还没逃走。负责下指令的是艾琳。大家都努力地帮忙找蛋，一定要保护他们，不可以让龙伤害到他们。

阿妮丝拚命地想：

「诺雅不行……瓦罗也不可能……亚尔法雷斯它们怎么样？」

「亚尔法雷斯它们的攻击无法见效，因为雷龙在空中。它们会被雷攻击得很惨吧。阿妮丝大人，吾跟您说吧，您目前为止所召唤的龙都很忠诚，但力量却不够。您的力量可以召唤更强大的龙……但是您很犹豫，因为您很害怕拥有力量。」

空中的雷龙翻滚着，接着出现将空气划开的巨大风刃。而外型像巨兽爪子的东西劈开从雷龙身体放出来的雷，之后有风之魔法划开天空。

金黄色的龙在空中飞翔，摆出威吓的姿势。

「小克，那是毕安卡！和席多在一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哪只龙才有办法战斗？」

「目前的龙都不可能，不可能压制发狂的雷龙。」

「但是……这样的话，席多和毕安卡会被那只龙打倒……」

「那也没有办法。」

「小克……」

「吾会说没办法，不是要放弃他们的生命。是要您赌上您的命。」

「…………」

清澈的蓝眼睛看着阿妮丝。

命运总是逼着人下决定。只要一犹豫就会失去。他们都说要保护我，席多这样说，毕安卡也是。

我自己也发了誓，发誓一定要报答他们。

眼前出现了漫延天际的火焰。从大地燃起的火焰，好像花朵一样包覆着雷龙。那片火焰如整座城市般巨大。这不是寻常的魔力。这股力量比普通魔导师还要大上好几倍，能操纵这种力量的只有才能、觉悟、气度兼备的魔导师才能做到。

连龙都可以轻鬆地消灭。

但下个瞬间，雷龙全身放电，上百道的雷落到地面。

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很简单，因为人们害怕天空中的龙，全都躲起来了。街道好像废墟似的。阿妮丝进入小小的广场，从远处就可看到金色的龙。它很狂乱，一边发狂一边吼叫，用人们听不懂的语言呼喊着露米娜、露米娜、露米娜，好悲伤，好痛苦。

阿妮丝握紧双手。等我一下，我想帮助你。她的细语只有白龙听得见。

「小克，準备好了。」

「好的，阿妮丝大人。请发挥您最大的魔力，要解放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对，有了您的魔力，连幻祖都召唤得出来喔，只是它已经不在了……不在现在的世界里，阿妮丝大人。」

「…………」

阿妮丝闭上眼睛，深呼吸。

平常想像的太阳力道还不够。要更激烈，更大的力量。

阿妮丝想像最强的力量。

那是红色火焰。烧尽了过去，驱使阿妮丝前往未来。能烧毁命运的强大力量。

诞生与复活的火焰。

然后毕安卡……不对，是裘莉所带领的，可以劈开雷电的风。

火焰与风所产生的暴风。像蔷薇，像心脏一般，出生、死亡、流动，成为根源，旋转。在最底下看到的是过去曾见过的幻像。过去，接着是未来。

幻祖不可思议的目光，巨大的力量，时间之轮，绽放的花，伸长的手，祭典开始了，许许多多的话语。

阿妮丝比以前走到更深处，撷取并淬鍊魔力。

「阿妮丝大人，还不够。还要更多……更多！」

周围吹起了风。阿妮丝放开紧握于双手中的力量。她整个放鬆身体，缓缓地释放自己并达到解放。

温暖的水。温和的眼泪。遥远的记忆。土的味道。

在层层叠叠的话语与记忆深处存在着忘却的记忆。就像未曾被碰触过的宝石，记忆一直静静地沉睡。

那人和小小的阿妮丝谈天，微笑的脸。温暖的手。大笑的自己。快活的时光。那人红色的编髮和自己一样。

最喜欢你了，阿妮丝。一定要让你幸福。

阿妮丝听见了应该没听过的摇篮曲。

那张脸变成宝莅。阿妮丝，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喔。这里是你的家。

阿妮丝。

阿妮丝。

「妈妈……」阿妮丝低语着。

下个瞬间阿妮丝的魔力大增。就像破蛹而出般，魔力的质和量都变了。随着「阿妮丝、阿妮丝」的呼喊声，力量整个被引了出来。

不行，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你会死，会消失的。

飞扑到火里。

救命。

在不改变世界的前提下，我选了你。这不是命运，一切都是基于个人意志。

来吧，召唤龙吧。拯救那个人，拯救世界。

阿妮丝，伸出手来。我在这里。

阿妮丝。

我的新娘。

不知是白龙还是自己内心的话语，已经无法判断。阿妮丝在魔力漩涡的中心祈求着。 所谓的召唤就是祈求。

「遵循古代血之盟约回应吾呼唤之声。」

阿妮丝被带领着，巨大的门打开了。

她脚边黑暗的海扩大了，是幻想。那里是黑暗的水世界。深不可测的海底，连接着超越时间的沉默世界。

阿妮丝突然懂了，这里是水龙玛基斯托拉的住处。这里只有一个生命。只有她是唯一绝对的存在。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从这个世界诞生的那一刻直到毁灭为止，都是如此。

阿妮丝的魔力和她身处之地与所属之地产生连结，打开了只有她能够通过的门。

但这样还无法唤醒在那边的物体。

肉色的天空，充斥着温热的空气。尽头有一条水面和天空的交界线。视线尽头的灰色海中有山。不对，不是山，是山洞。不对，不是山洞。那是身躯硕长的水龙。

水龙在湖中蜷曲着身体，好像在窥探这边的情况。

一股恐惧感从脚边窜起。阿妮丝想放声尖叫。

「嘘，阿妮丝大人，没关係的。不要出声。」

克尔迪鲁卿的身体刚好掩住嘴巴，阻止了她的悲鸣。阿妮丝因熟悉的声音感到安心，擦了擦眼泪。

「小克……现在会怎样呢。我跑到这里来了？」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阿妮丝大人，现在该想的不是身体在哪里喔。来吧，来和水龙玛戥斯托拉说话。」

它沉在水中的身体前所未见地巨大。玛基斯托拉好像感觉到阿妮丝的意念，抬起了身体。 那幅情景就像河川直立起来一样。它好像要从底下吞噬阿妮丝的身体一般，抬起脸向阿妮丝逼近。

水龙圆滚滚、三个并列的眼睛是虚无的颜色，那异样的颜色与这片海的世界相衬。

它显得很愉快。因为阿妮丝很害怕，所以水龙反而很高兴。阿妮丝的身体非常小。只要张开嘴巴，玛基斯托拉就可以很轻易地吃掉阿妮丝。

『欸，克尔迪鲁。』

不是口中发出的声音。是龙心中的声音。

『我真想把这女孩吃了……』

「这样会很麻烦的，玛基斯托拉。吾以那位大人下属的身分，禁止汝这样做。」

『啊啊……可恨啊。』

白龙用头碰了碰阿妮丝，阿妮丝开口说道：

「那个……玛基斯托拉大人。不好意思，我想借用一下您的力量。」

和整个世界比起来，阿妮丝的身体实在太小了。实在不敢奢望声音能传到玛基斯托拉耳里。

『…………』

看着突然开口的人类小女孩，它却很明显地露出不悦之色，眼球还残留着红色光芒。

『龙的新娘，你闯入我的栖息之所，这点可以原谅，但是我可没说要听你许愿。』

「求求你……！」

『吵死了。走开啦，我想睡觉。』

玛基斯托拉想回到水里。阿妮丝「啊」地一声往下方伸出手，但是无法拦住它巨大的身体。

「阿妮丝大人，这么软弱地拜託，龙是不会听您说话的。您是龙的新娘。您觉得为什么要召唤这么难搞的宠物龙呢？目的就是要支配它，训练它听您的话喔。」

「支配……它？」

我会被杀掉的，阿妮丝心想。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支配那种龙。玛基斯托拉想回到水里，回到没有声音的水里睡觉。

「不快一点的话，玛基斯托拉就不会再听您说话了。那个黑髮小个子被雷龙杀了也没关係吗？阿妮丝大人。」

「不……不可以！」

阿妮丝的魔力解放了，变成声音震动了世界。就像暴风一样，侵入灰色的海，席捲了水龙的身体。

在龙的世界，魔力比什么都重要。强大与否不是看外观大小，而是魔力强度。阿妮丝无意中了解了，玛基斯托拉无法忽视在她心中的那股力量。

「玛基斯托拉，帮助我！把你的力量借给我。拜託，雷龙就在那边。虽然它让城镇一团乱，但那是因为它自己也很混乱……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帮助它的！」

『啊……吵死了。还以为皮肤要裂开了。』

情况在克尔迪鲁卿的剌激之下有了好转。阿妮丝欠缺能命令龙的支配性力量。但上次在马尔斯的追击之下，她召唤出三只宠物龙，成功地操纵它们。

只有在为了别人的时候，阿妮丝才能发挥支配力。

『好吧，这次就照你说的去做。但是下次就不一定了。龙的新娘……你不过就是神的道具而已。』

好，呼唤对方的名字。

声音似乎领着阿妮丝，她大喊。

「穿越门槛降临于此……暗色的母龙！」

「啊！」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原来的广场中。阿妮丝身体失去平衡，往前跌了一 下。还好下面不是湖，只是一般的土壤。但她跌得太大力，连嘴唇都破皮了。应该是使了太多魔法的缘故，阿妮丝感到头晕目眩、身体无力。

倒在地上的阿妮丝使出全力，用手撑起身子，抬起头来。

然后她看见了在天上盘旋的两条龙。虽然金色的龙在夜空中非常显目，但另一条龙就像黑夜降临一般，乍看之下完全无法发现。但是它确实在那里。

雷龙感到非常痛苦。它好像要被狂气撕裂般，遵从着进行屠杀的指示。它一边在苦痛中挣扎，一边将一切毁灭。

而另一条暗色之龙，将雷龙的身躯完全包覆。看似令人震慑的一幕，两条龙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这一切都好像幻梦一般。

被暗色之龙包覆的雷龙渐渐失去了力气，彷彿哭啼的婴孩与母亲相拥般。一切混乱都停止，所有狂气都消失，心灵回覆平静。雷龙再度化成了光珠，上百滴光珠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

玛基斯托拉也随之消失。那个地方的生物可能还来不及理解所发生的一切。如果是席多的话，应该会了解这些都是阿妮丝所召唤来的吧。

「那条龙……」

主祭王女边仰望着天空边惊叹着。暗色之龙突然现身，将月色掩盖。接着它开始唱起从未听过的龙之歌，包覆着露米娜之龙。应该要被火焰燃烧、被强风撕裂而疯狂的龙，此时也变得安静。暗色之龙唱着歌使露米娜之龙入睡，之后回到了它的世界。

当一切结束之时，整个世界都沉默了。

虽然一开始席多让两条龙遭烈火侵袭，但不久后欧佐使用了主祭王女的道具，使它们受伤的身子得以行动。席多负责防卫来自欧佐的攻击，而裘莉负责防止遭雷龙袭击。他们的魔法之所以没有将世界撕裂，应该是因为这里有太多雷击了吧。那可能就是将主祭王女的性命给夺走的原因，这种情形一定会让许多魔导师耗儘力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