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买了好多东西喔。」
纱友一面把巨大的购物袋抱在膝上,一面跟坐在隔壁车座的法兰崔西卡说话。
「——嗯。」法兰崔西卡点点头,「有储备比较好。」
「豆馅露买了所有人的份呢,好期待喔!那是什么样的甜点呀?纱友常常吃吗?」
驾驶席上的瑷华哼着歌,心情愉悦地握着方向盘,用手指头敲打着节拍。
「没有,我没常常买啦,因为鹤屋的豆馅露很贵嘛,五百五十日圆再加消费税耶,要是那么奢侈的话,零用钱马上就没了。」
「五百五十日圆……大概是等同几克罗纳啊?」
瑷华提出了问题,但纱友却是歪着脑袋反问回去。
「克罗……纳?那是利沃尼亚的货币吗?」
「对呀。虽然也有在使用马克啦,不过一般还是用克罗纳比较多。」
「大约六十克罗纳吧,加上税。」
法兰崔西卡咕哝地说。
「咦咦!」
瑷华没办法像法兰崔西卡那么冷静。
「那、那、那到底是啥了不起的甜点啊?是在有什么庆祝的时候吃的吗?」
「日本常被人家说物价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纱友发出了苦笑。「可是就日本人的角度来看应该也称不上便宜吧,算是不常购买的特别点心?不过它真的有好吃到值这个价钱唷。」
「真、真的吗?好期待喔,真想快点吃到。」
瑷华眼镜下的双眼因满心期待而显得水润,甚至连表情也跟着放鬆了下来。
「放心,豆馅露不会自己长翅膀飞走的,倒是妳要小心驾驶载我们回家喔,要是因为妳赶着回家而撞出事故来的话那就麻烦啰。」
「说得也是,可是妳不用担心啦,我不会让事故发生的。」
「——嗯。」法兰崔西卡也沉沉地点了一下头。「不用担心瑷华,她技术可好的。」
「……可是,瑷华跟我一样都是十五岁吧?」
纱友一问,瑷华便挤出一个暧昧的笑脸点头。
「基本上是这样没错。」
「咦、咦咦?为啥这样回答?难道不是十五岁吗?」
「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咦咦!」
「嗯,不能回答。」
法兰崔西卡也静静地点头。纱友叹了口气,嘀咕道:「算了,不问了。」
「就连我自己的生日我也不晓得有没有问题哩。虽然我是在生日跟哥哥一样的说法下长大的啦,谁知道实际上是不是骗人的呢?」
「纱友。」
法兰崔西卡唤了纱友的名字。
「嗯?怎样?」
「如果妳相信自己和立夏是同一天出生的,那就是事实。立夏一定也这么认为,所以他才没多说什么。」
「啊——嗯、嗯。谢谢。」
纱友一瞬间露出了吓到的表情,但马上换上了微笑,不好意思地用两手抱住了购物袋,然后把下巴靠在购物袋上头,咯咯地笑着。
「好意外喔,法兰还满贴心的哩。」
「——」
这回换法兰崔西卡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先是张开了嘴巴,又闭了起来。法兰崔西卡好一段时间脸上都挂着困惑的表情,车内仅有广播的声音在播放着。
忽然,法兰崔西卡的眼神回覆到先前锐利的模样。
「——华!」
听到名字被呼叫,瑷华默默地点头示意,原本放鬆的表情随之变得严肃,敲着节拍的手指也重新牢牢地握稳了方向盘。
「我们被跟蹤了。后方,中间夹着一辆车跟在后面。」
法兰崔西卡头也不回地一面用后照镜确认,然后一面说道:瑷华也调整后照镜的角度,以查明后头的车况。就在纱友往旁边挪移身体打算看后面的时候,法兰崔西卡嗫声提出了警告。
「纱友,不要回头看。」
「嗯、嗯。」
纱友慌忙重新正襟危坐地坐好。
「现在怎么办?」
「总之先联络安娜吗?」
「我打打看。」
法兰崔西卡拿出手机,飞快地拨动按键。铃声响了数回之后,便收到的讯息。
「——离席显示。」
「咦、咦、这是为什么?安娜不是应该和立夏留在家吗?」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在。」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稍微加快车速,甩开对方吗?」
「嗯——」
法兰崔西卡摆出有如在思索般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
「不,我们来个逆跟蹤。先绕进随便一个停车场观察情况。之后换车跟蹤对方。」
「交换的车要怎么搞定?」
「不管什么都好,先借一辆就对了,找一辆可以直接大方跟在后头的旧式车种吧,之后再把车子还回去就好。」
「妳、妳们等一下,所谓的借,不会是擅自借来用吧?那根本是小偷的行为嘛,不可以啦,」
纱友一劝阻,法兰崔西卡就又静了下来陷入沉思。
「——」
「毕竟现在纱友也在,我想我们没有冒风险的本钱吧?」
「嗯——我也这么认为。」
法兰崔西卡和瑷华向对方互使了一个眼色。
「那我们只好甩开对方啰?可以吗?」
「咦?啥?」
彷佛在暗示纱友别担心似的一样,法兰崔西卡向一脸忧心的纱友点头示意。
「车会有点摇晃,请系好安全带。」
瑷华一口气踩下油门,加快了车速。车子往右甩避开走在前方的车子,在超车的瞬间便立刻将方线盘往左边打,轮胎髮出刺耳摩擦声的同时,超过一辆、接着又一辆的车子,每回超车后都回到原先的车道。
「——啊呜!」
被左右摇来摇去,纱友发出了惨叫。
「我车子还会再开得更快唷!」
瑷华高兴地说道,此时车速表的显示已经超越了时速八十公里,还在继续往上飙升。一经过高低落差很大的隘路,路面与轮胎随即激发出强烈的摩擦音,施予左右两边的惯性也跟着加剧,纱友的惨叫早已不成人声。
2
瑷华所驾驶的珍珠黑轿车突然提升车速,超过前方的车子,开始蛇行前进。
「——这下怎么办?」
在中间夹着一辆车子尾随在后的那辆车上,握着方向盘的女性询问坐在助手席上、戴着墨镜男子的意见。
「是啊,该怎么办好呢。」
男子上下抖动着含在嘴边的香烟头,彷佛觉得煞是有趣地说道。该男子年龄约三十后半至四十岁,身穿义大利制的黑色西装,领带为紫红色,头髮与下巴的鬍鬚梳整得十分整齐有型,充满时尚的风範。
「不如这样吧,就跟着她们直到一个适当的地方为止好了。」
墨镜男——艾伯特-克劳比斯如此告知坐在驾驶席上的女性:卡特莉娜-多米特利乌纳-佩多拉谢费斯卡雅。
「了解,比克劳比斯,这就按照您的吩咐。」
卡特莉娜回答,那是有如排除了一切的感情般,毫无抑扬顿挫的说话方式。她的容姿端正到会让人误认为是某处的模特儿,年龄看来还只是二十岁上下,她操控方向盘的虽是戴着银手环的纤细手臂,但驾驶技术乃是货真价实,只见她慢慢催起车速毫无踬碍地紧跟着目标,没有一丝的焦虑。
「觉得日文很难吗,卡恰?不管早晚妳都得把它学精通,这是妳的分内工作。」
「了解,先生。」
卡特莉娜回答的声音仍旧没有抑扬。克劳比斯发出苦笑,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来谈谈目标吧。还十分幼小的——小猫们似乎很讨厌脖子被繫上钤铛,现在正精神抖擞地四处乱跑,不过若换作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做。理由妳知道吧?」
「是的,先生,您会装作不知道有人在跟蹤一样来行动。」
「妳说得没错。不过,看来那群娃儿们现在还是处于最『活泼好动』的时期哪,我们乾脆也装得笨拙一点,这么一来往后动手才方便。」
「了解。」
卡特莉娜回答。
不久之后国道和隘路交会,目标的轿车打了个急转弯而去。算计好时间点,卡特莉娜放开了油门。
「干得不错,看起来感觉真的就像被拉开了距离一样。演技真是一流。」
「谢谢夸奖,先生。」
「不足的就只剩日语了,卡恰。语气再愉悦一点。加上抑扬顿挫,要有韵律。」
「了解。」
卡特莉娜始终有如生冷的机器似地说话,克劳比斯为之苦笑,轻轻地在烟灰红上敲打原先衔在嘴边的香烟。
「——好了,暂且就先跟妳们说再会了。小娃儿们。」
男子自言自语的话语想当然传达不到瑷华等人的车上。不晓得哪里让他觉得有趣,克劳比斯颤抖着肩膀笑了出来。他轻轻举起一只手,向如今早已消失不见蹤影的车子做告别。
「您在笑什么呢?先生。」
卡特莉哪询问。
「因为有一场阔别已久的再会,教我实在期待得不能自己哪,在这种时候为人父母的心情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克劳比斯重新把抖掉烟灰的香烟往嘴边放,吸了一口,然后呼出一道灰烟。
「是吗?」
「也罢,不打紧,迟早妳会懂的,不必从年轻的时候就试图知道一切也无所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特权,去歌颂它就对了。」
「了解。」
卡符莉娜简短回答。克劳比斯又是一声苦笑,微微地耸了一下肩膀。
3
「已经完全甩开对方了呢。」
以一派轻鬆的声音说话的瑷华一边装作在调节后照镜的角度,一边将后方确认了一圈。
「嗯——有些可惜就是了。」
法兰崔西卡嘴里念念有词地咕哝,把从枪套抽出来的手枪收回原位,卸下了安全带轻轻地重新在位子上坐好。
「哪里可惜了?」
「我本来想稍微弄清楚对方的来头。」
「妳觉得呢?会是古洛葛尔派的人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不是他们。」
「……不管是不是,妳们实在太乱来了啦。」
被人以无法想像是在隘路行驶的车速载着跑,然后忽左怱右地蕩来蕩去,纱友整个人是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在那种车速下……万一发生车祸的话……」
「就那点小CASE不用怕啦,因为是柏油铺路,就算是这台重量型的车,也还可以再枫得更狠一点。唉唉,好讨厌,好想把Grade弄低一点,实在太重了。」
「Grade是啥意思?」
纱友问道。
「就是防弹的等级。经过以前的反省,现在等级提升了一点。」法兰崔西卡回答。「重点是,我们跑到太远的地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