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真凉再次返回学校。
也因为校庆这种大型活动才刚结束,她才能够没什么骚动就「若无其事」地回来。只有赤野芽衣带领班上的女生来问她:「请假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养病?度假?」或是足球社的田中同学一看到真凉来上学马上大叫:「守门员往旁边跳——————!」被叫去走廊罚站,顶多是这点程度的骚动而已。
大家还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
真要说知道的只有「自演乙」的成员,千和她们应该也不会到处张扬吧。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相一直都不会暴露,对真凉也没有实际伤害,可以安心了。
一个天气十分晴朗的午休。
我和阿薰一起在校舍后的花圃吃便当。
我向他坦率说出跟真凉分手的事,并找他商量——
「我认为你们会一起进行社团活动,应该很难被揭穿。但能不能一直维持下去就不得而知了。」
阿薰单手拿着草莓牛奶说道,他所提出的见解有些悲观。
「毕竟夏川同学是名人嘛。譬如没看到你们一起回家,或是讲话的感觉很生疏之类的,这些琐事都会惹人閑话。这时如果再被赤野同学之类的人突袭,问出『你们该不会分手了?』那就完蛋了。」
「嗯……」
阿薰说的确实没错,这景象好像浮现在眼前。
「而且,夏川同学接下来打算撮合吉娃娃与锐太吧?只要看到她这样不就马上露馅了吗?」
说得越来越对了,真令人火大。
「当班对可是有很多顾虑的喔。」
阿薰老师指点身为恋爱白痴的我。
「即使分手了也会每天见到面,我想应该非常辛苦吧。还会被周遭的人以『前情侣』的眼光看待,会令人感到如坐针毡喔。虽然我也认识其他跟同班同学在一起的女生,但他们都是秘密交往,这样会比较顺利些。」
「原来如此啊。」
感觉窥见了由恋爱脑把持的、学校社会的其中一面。
在我的印象中,说到情侣,通常都是希望「来看我们卿卿我我!看啊!」的野兽。
但遇到真正想让感情持久的对象,或许不要炫耀、保密行事才比较好吧……
「不过,阿薰不怎么惊讶呢。」
「惊讶什么?」
「我觉得你对我和真凉分手的事似乎不太意外啊。」
阿薰一边摺叠喝完的饮料纸盒,一边说:
「因为自从进入第二学期以后,夏川同学不稳定的样子,就连旁观者也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觉得我们会分手?」
「打从一开始,你们为什么会交往就一直是个谜了吧。」
不愧是阿薰,一针见血。
「也、也是啦,全校第一美少女跟我,怎么想都不配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薰稍微闭口沉思一阵子后:
「果然呢,无论怎么想都是因为小吉娃娃太沉重了吧……」
「沉重?」
他的意思不可能是指体重,千和就像外表看起来那样轻得不得了。
「我觉得如果是一般的女孩子,不会想介入小吉娃娃与锐太之间。」
「你在说什么啊,那公主和冬海又怎么说?」
「秋筱同学已经划清界线了吧?她从第二学期开始就不太黏着锐太了。」
呜——我语塞了。
明明我除了社团活动以外很少跟公主在一起,阿薰看得还真是清楚啊。
「虽然问题在于小爱,但主因是她不知道嘛——吉娃娃和锐太的事。」
「毕竟她也自认是我的青梅竹马。」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即使是我,现在也很珍惜和小爱的回忆。
只是现在拿出这段回忆强迫我履行婚约,也很让人困扰。
「因为小爱觉得自己的回忆最重要,才会看不见吉娃娃,说不定有一天她会因此尝到苦头。」
「你别说吓人的话啊。」
阿薰于是耸肩:
「锐太没发现吗?你的身边埋了许多地雷啊。」
「……哈。」
本来想一笑置之,却办不到。
因为阿薰的表情是认真地在提醒我。
「小心不要踩到地雷喔,别看我这样,还是很担心你呢。」 ◆ 随着真凉回归,全员到齐的「自演乙」恢複久违的日常。
千和不断咀嚼零食。
真凉只顾着看JOJ0。
冬海带来笔记型电脑处理风纪委员的工作。
我则默默盯着教科书看。
公主最近开始练习绘画,今天也一边看着带来的画册,一边在笔记本临摹好几次。她实在很热中,手都被铅笔的粉末弄黑了。
「姬儿,你在画什么?」
千和一探出身子,公主立刻趴在桌上遮掩笔记本。
「这还是秘密,等我画得更好了,会给大家看。」
她好像在策画什么的样子。公主只是稍微学过就能做出那种猫耳和尾巴了,绘画想必也会马上进步吧。
不过——
她丝毫没变呢。甚至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
想不到公主什么都没说,明明真凉在校庆表态时她还显得惊慌失措,现在却保持沉默。
难道她跟真那商量过什么?若是如此,不就连真那也知道假男友的事了——不,公主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对了,各位圣诞节打算怎么过呢?」
读完一册JOJ0的真凉突兀地提问。
「说什么圣诞节,不是还要一个多月吗?」
「车站前已经开始準备灯饰了喔。为了恋人们妆点漂亮的街道……真是美好呢。用塑胶。」
虽然一定过不了建筑法,但她应该是想说浪漫才对吧(注3 塑胶原文为「プラスチック」,浪漫则为「ロマンチック」,语尾相同。)。
真凉浮现有如天使般的微笑:
「这么美好的圣诞节,锐太同学打算跟谁过?」
千和抓着洋芋片的手停了下来;
冬海敲打键盘的指头停了下来;
公主……啊,笔没停下来,她好像很集中精神所以没察觉到。
我也没停下解教材题库的手:
「因为圣诞节要上冬季补习课程,才没时间玩呢——」
「咦!和之前一样的补习班?」
——发出声音的人是冬海。
「是啊,因为提前报名有折扣。」
「那小爱衣也要去上课♪一定又会分在同个班的。」
「应该吧。」
因为分班方法似乎和暑期补习课程时一样,应该又是Z班吧。
「也就是说,今年的圣诞节,你会跟冬海同学在补习班度过?」
与刚才判若两人,真凉以尖锐的声音插话。
「那春咲同学要怎么办?你要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吗?吉娃娃觉得寂寞的话就会死掉喔?」
「不,不会死啦。」
千和很冷静。
「因为锐要用功读书,这点我还是明白的。」
然而真凉却以锐利的眼神瞪着我:
「请你展开想像的翅膀。圣诞节的寒冷夜晚,在萧条的街角卖火柴的吉娃娃同学。『有人要火柴吗汪?』『有人要买火柴吗汪?』。被路过的人冷淡对待的吉娃娃同学。『吵死了谁要火柴啊!』『你不会卖Zippo打火机吗真是商品不全的烂店。』『喔我整篮一起买,做为报答……你明白吧?毕竟小姐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嘛咭咭咭。』啊啊,次日早晨被发现全身冰冷的吉娃娃同学!」
「为什么非死不可啊!」
看来真凉有把事情往坏处想的倾向。
说到底是她把圣诞节看得太重了,这点简直像恋爱脑一样。
「不过就是个西洋的节庆吧?真蠢。为什么和恋人一起过圣诞节会是义务?反正这也只是广告代理商的阴谋吧。」
「我同意。」
公主开口,她好像画完了。
我瞥了笔记本一眼……嗯?有分剖画面?该不会是漫画?
「说到圣诞节,一般认为是基督教的庆祝与祭祀日,但那不过是用来欺骗愚笨大众的阴谋。」
「对啊,大家都被媒体操纵了。」
「根据我从网路的社长得到的情报,『美军搞的鬼』这个说法最为有力。圣诞夜是红月的魔力值刻划出666的唯一夜晚,是那些家伙意图让路西法复活的绝佳机会。前几天那个无视季节袭击羽根之山市的颱风,据说也是美军开发气象兵器的实验,不能大意。」
「…………喔、喔。」
她的阴谋论,是「那个」啊——
……好丢脸……
看到别人的中二病就能治好自己的中二病。广告代理商和美军,对不起。
真凉好像还没说够,探出身子:
「听好了锐太同学,请你展开想像的翅膀。」
「我已经不想展开了……」
你只是想说「想像的翅膀」而已吧。
「圣诞节的夜晚,独自一人用餐的吉娃娃同学。啃咬着贴上超市的半价贴纸、好像很难吃的鸡肉。『今天爸爸和妈妈也要加班吗?』『没办法,他们也是为了我才工作的啊。』没有任何人回答她的这些呢喃,唯有微波炉把汤加热后在客厅响起『叮』的一声。『锐,现在和冬海在一起……』为了排解沉重的心情,春咲同学把手伸向卖剩的火柴。在朦胧的火焰中,她一个接一个想起以前和他一起度过的快乐回忆。『锐,啊啊,锐!』。点燃一根又一根火柴,在熄灭前的短暂时光委身于回忆中的吉娃娃同学。呜呼,次日早晨被发现全身冰冷的吉娃娃同学!」
「她是在家里吧!?」
看来她无论如何都要让千和变成死人。
真凉说过要支援我们的关係,事实看来也是如此,但总觉得她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啊。
「话说回来,我真的不在意。因为我圣诞节要跟爸爸妈妈一起吃饭,对吧,锐?」
「你家每年都是这样吧。」
千和的父母常因为工作不在家,但他们比一般家庭更重视新年、圣诞节,还有生日这些活动。
冬海好像很开心地把肩膀靠过来:
「那么,圣诞节就和我一起用功吧!」
「是啊,所以你现在离我远一点就算帮大忙了。」
我对于她究竟能不能让我好好念书感到不安。
另一方面,真凉又一个人咕哝起来:
「真是的,春咲同学实在是警觉心不足呢。这个男人要是不牢牢抓住马上就会那边拈花、这边惹草,一扯到女人就超不检点简直是没救了。」
看来我被她说的很过分。
「哎呀——那个、真凉?你真的不必担心这么多——」
「你在说什么啊!这个说教书獃子,放着你不管的话一定会跑去念书或对其他女人说教一番!如果你们不在我看得到的地方结合的话,我会很伤脑筋的!」